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网红之壕粉天降》双声 文案： 撒钱的粉丝好对付，走心的土豪难打发。 网络歌手东岛勤勤恳恳唱歌多年，从未大红大紫，只敢说自己是个不入流的网红。某天，一名富二代粉丝从天而降，改变了他的生活…… 攻：在天才哥哥的阴影下顽强生长，面对男神一秒变成痴汉小粉丝的不骄不纵工作努力非典型富二代 受：唱歌多年人气不温不火，自带中央暖风，勤恳谦虚不卖腐的高颜值网络歌手 —— 故事梗概 —— 舍弃旧爱，大龄网红颜值回春； 告别温室，富家公子委曲求全。 豪门联姻，同人大手千里撩妹； 姐弟结缘，冷面天才补钙增高。 —— 排雷说明 —— 1 富二代粉丝是攻； 2 年下； 3 配角BG，配角戏份少； 4 主角没有原型; 5 前期受有一个攻以外的暧昧对象，止于暧昧，不是前任。 内容标签：网红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东岛（刘子凡），方容德 ┃ 配角：银茶（李忆海），emilo（方容彬），siant，熊猫（叶安安） ┃ 其它：网红，翻唱圈，谈恋爱 第1章 第1首歌 1. 天降土豪 “叮咚——” 淘宝发来的消息把东岛吓了一跳，就在刚才，他网店里的滞销专辑被某位同城买家一次性拍走两百张。 专辑单价八十元，这一单就是一万六！ 东岛今天上午才签了新的租房合同，那处高档小区的月租金是现在这旧公寓的近三倍，他脑子里还在盘算自己是不是被中介小哥忽悠了，忽然被一个天降土豪砸了个满怀。 看对方还没付款，他定了定神，准备先跟对方联系一下，以防是有人在恶作剧。 东岛是个网络歌手，从最早混翻唱论坛算起，他已经在网上唱了12年歌。 他既唱流行也唱古风，中日韩英均有涉猎，自己出了两张原创专辑，微博有不到十万粉丝，算不上大红大紫，只能说小有名气。 得益于近年国内动漫文创产业的蓬勃发展，东岛接到的商业合作和演出邀约越来越多，收入稳步增长。前几天，他终于下定决心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于是退掉了目前这套老旧公寓的续租合同，打算到交通便利的高档小区租一套新居。 Z市虽然是省会，可也就勉强够得上二线城市的尾巴，虽然近些年房价水涨船高，房租却不算贵。在中介小哥热情的介绍下，东岛很快敲定了一处二居室。这套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房东为了女儿学琴曾特意在次卧做过隔音装修，这省去了东岛的大|麻烦，他经不住中介小哥的怂恿，当场签了合同，只等搬家。 东岛一个单身宅男，家当说不上多，可也不算少，特别是……他看看堆在卧室角落的一叠箱子，那是他压在手里没卖出去的第二张个人专辑。 五年前，东岛发布了自己的第一张原创专辑，现在回头去看，那张专辑的制作质量并不算多高，但因为有第一张专辑的名头，多年积累的粉丝群体购买热情高涨，甚至有淡出圈子多年的老粉丝回来捧场。 那时候网络音乐人自己制作专辑贩卖还不多见，东岛没有经验，老老实实根据预售数量制作，最后扣除瑕疵品和赠送圈内好友的，连十张余货都没剩下。错过预售的粉丝哭爹喊娘问他有没有现货通贩，他挠挠头，说我压根没想过还有这茬事。 所以一年前做第二张专辑的时候，东岛虽然底气不太足，还是敲定了超出预售25%的数量委托制作，结果就是……预售的专辑发货完毕后，现货在淘宝上挂了两个月，还剩下300多张堆在墙角吃灰。 当时东岛正因为一些事情在网上被人追着黑，虽说他混迹网络多年，早就看淡了这些粉粉黑黑的事情，但因为怕影响到淘宝店铺，只好草草将专辑下架。后来一方面是演出活动频繁，一方面是懒，他一直没有再将剩余的专辑上架销售。 直到日前下定决心搬家，东岛才终于又将专辑挂到网上，开启了这迟来的二次现货销售，并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作为宣传。 除了第一天卖出的多一些，后来每天的销量基本都只有个位数。东岛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能卖出去一张算一张，省得他搬家麻烦。 谁曾想签订新居租房合同这天，某土豪一单拍走两百张，闪瞎了东岛的眼睛。 一晃神的功夫，买家付款了！东岛赶紧加快了手上打字的速度。 “您好，在吗？看到您购买了200张专辑，说实话吓到我了，您确定要买吗？” 对面马上发来回复：“您好，请问是岛神吗？” 东岛感觉有点怪异，他的粉丝绝大多数都是妹子，喜欢称呼他“东岛哥”或者“岛哥哥”。因为他在某直播平台有个人频道，也有粉丝叫他“道长”，既表达他是频道所有者的意思，又取岛的谐音。 “岛神”这种叫法，倒像是网上的小透明歌手来跟他套近乎的称呼，或者是圈子里的熟人间互相开玩笑吹捧的说法。 “是我。” “岛神，我确实是要买200张没错，可能数量太多不好邮寄，因为我也在Z市，想问问您，能不能自己去取。” 好吧，东岛有点明白这个妹子的动机了，不过他想了想，觉得就算妹子是个土豪，也没必要为自己这张简陋的专辑花这么多钱。 作为专职网络歌手，某种程度上讲，东岛靠粉丝吃饭，所以轻易不敢得罪土豪粉，他斟酌着打字道：“不光是邮寄的问题，恕我直言，我不方便卖给您200张专辑，您也没必要买这么多，能支持一张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所以能不能请您申请退款呢？” “别啊岛神，我是真心要买的。”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大哭的表情。 东岛盯着对方的ID，考虑要怎样劝说这个傻姑娘。 濑津美。 东岛知道这是许多年前某个游戏中女主角的名字，他猜测，知道这种古董游戏的人，很可能已经不是学生了……但也说不准。 他思索片刻，敲了一段话：“谢谢您对我专辑的喜爱，这张专辑是一年多以前初次发售的，到现在余货已经不多，我希望能让更多愿意聆听我的原创音乐的朋友购买到这张专辑，所以不好意思，我不愿意一次性卖给您这么多。” “可是您不是因为要搬家了才重新将专辑上架销售的吗？” 东岛后悔自己将搬家这件事写在微博上。 “岛神，我一直在关注您这次的专辑销售，最近几天售出已经很少了。或者我少买一些，买150张也可以。” 东岛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他自暴自弃地直接发问：“你是想见我才来买专辑的吗？” 对面半分钟没有回复，正当东岛快要不耐烦时，忽然一行小字跳上屏幕：“是的。如果岛神不希望我自取，可以走物流运输，我没问题的。” 很普通平实的回答，没什么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东岛却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一点遗憾和失落，仿佛看见一个养尊处优的漂亮妹子在自己面前压抑着声音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他心软了，叹着气回复道:“你也在Z市对吧，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怪不得粉丝都叫自己“岛哥哥”，东岛看着“濑津美”欢天喜地与他约定了具体时间地点，不禁苦笑。 . 那一天，东岛到达约好的餐馆时，方容德还堵在路上。 他下午接待了两拨临时来访的客户，虽说这些人都是冲着方氏集团的名头来与方容德攀关系，但方容德才从B市来到Z市，公司刚刚在本地起步，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这些商界地头蛇，只好殷勤接待，赔尽笑脸。临近傍晚，本该方容德亲自陪同客户晚餐，但因为与东岛的约会，他咬牙安排了手下人去应酬，自己匆匆驾车往约定地点赶。 论繁荣程度，Z市自然不能与B市相提并论，但这晚高峰堵车的架势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方容德眼看就要迟到，懊悔自己没有提前要到东岛的电话，只能通过淘宝给他发消息。 “岛神，实在抱歉，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耽误了时间，现在路上有点堵车，您先点些东西吃吧，我一会儿就到。” 文字后面跟着几个哭泣的表情，东岛看着消息框里“濑津美”三个字，随手回复道“不着急，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然后招来服务生，续了一壶茶。 最近气温变化剧烈，他又想在搬家前把欠的录音债还请，所以这几天都在长时间录音，嗓子状态很差，吃了些清嗓含片效果也不明显，只能逼迫自己多喝水。 东岛原本以为这位“濑津美”是个富二代大学生，毕竟他的粉丝群年龄偏小，别说大学生，初中生甚至小学生都不少。他是抱着劝说小朋友不要乱花钱的态度约了这顿饭，看来是自己猜错了。然而东岛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车龙，又陷入了新的担忧。虽说粉丝是他的衣食父母，但有些人太过痴狂终归让人难以招架。向他求婚求爱的激进粉丝已经有过三五个，希望今天这个不是。 方容德被那句“我等你”激得手一抖，差点握不住方向盘，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脑袋热得就像一把冒着白气的茶壶。一想到岛神和自己的距离只有五分钟车程，他恨不得把车甩在路边飞奔过去。 小跑着从停车场出来，餐厅的玻璃旋转门就在眼前，这时候方容德却平白生出一点怯懦来。这不是签售时三五分钟的签名和表白，一顿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可以说很多话，表达很复杂的心情，甚至把这八年里的喜爱都说给他听。可是，真的要这样做吗？ 走进餐厅的一瞬间，方容德的心情竟然是茫然的。 服务生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上前询问：“先生，您有预约吗？“方容德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目光落在窗边那张方桌上，一个青年正侧着头看向窗外愈加深沉的夜色，沉静而温柔。 岛哥哥。 方容德看痴了，他打发掉服务生，壮着胆子向东岛那边走去。他的岛哥哥正端起茶杯小口抿着水，也不去管桌面上屏幕亮起的手机，又侧着脑袋去看窗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方容德走到桌边，怯怯地小声叫了一句：“岛……岛神。” 东岛转过头看看他，脸上是莫名其妙的表情：“您叫我？” “嗯，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方容德不好意思地笑笑，抽出椅子坐在东岛对面，局促得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东岛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您是……” “啊！”方容德这才想起什么，一瞬间满面通红，声音越来越小，“我是……濑津美，我的ID是……濑津美……” 作者有话要说： 濑津美是游戏《Narcissu》中女主角的名字，东岛这个名字的灵感也来自这款游戏 第2章 第2首歌 2. 倒戈 东岛想了一千种应对粉丝的方法，没想到“濑津美”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穿着合身的西装，手拿公文包，通体流露出精英气质的年轻男人。此刻，东岛也十分尴尬，修长的手指揉着茶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也没有等很久，先喝点水吧。”东岛起身为方容德倒了一杯水，方容德一边道谢一边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就把水杯恭敬地摆在面前。 沉默。 “二位现在点菜吗？”服务生拿着菜单及时出现。 两个人象征性谦让了一下，方容德离服务生距离更近，他接过菜单。 “您最近嗓子不舒服，就点些清淡的，可以吗？我记得您喜欢吃这里的芝士虾球……” 研究菜单的时间让方容德平静下来，他点了几道东岛曾经在微博上推荐过的菜品，又微笑着把菜单递给对面的男神：“岛神再添几个吧。” 东岛也不多客套，几分钟后，服务生确认了点单就走开了。 “抱歉之前忘记告诉您我是男生，这个ID是很久以前注册的，我平时也很少在淘宝买东西，所以没注意到，十分抱歉。” “没事没事，”东岛也从最初的诧异中缓和下来，“这个角色我也很喜欢，不是经常有男生用自己喜欢的女性角色名字做ID么，是我脑子打结了，没想到这一点，你不要在意哈。”为了缓解尴尬，东岛生硬地笑了两声，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你真的是我的粉丝啊，还知道我这两天嗓子不舒服。” “您昨天发歌的时候有写到，现在嗓子好一点了吗？对了！”方容德抓过黑色公文包，匆匆翻找出一盒喉糖，“您要是不嫌弃，可以试试这个，听朋友说效果挺好的。” 东岛接过来，微笑着道了谢，放到一边。 冷盘热炒陆续上桌，方容德的心情渐渐回到之前激昂澎湃的节奏上，话多起来。 “岛神，这家店我之前看了您在微博的推荐，一到Z市就赶来吃了，口味确实有些特色，您推荐的菜我大部分都很喜欢。” “那个……能不能别用‘您’称呼了，不太习惯。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吧，你可能比我小一些。” “岛神比我大三岁。”方容德忽然想到了什么，心脏顿时鼓声大作，手脚都有点颤抖，他孤注一掷一般说出口，眼睛却不敢看着对方，“我能叫您岛哥哥吗？” 没有回应，方容德忐忑地抬头瞥了一眼，却正好与东岛的目光对上，两个人诡异地对视了两秒，东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这个说法还是算了，都是朋友间拿来开玩笑的。” 方容德当然没有立场为了东岛不把他当作朋友而心伤，他讪笑着说：“岛神确实很像哥哥，很温暖。” “专辑的事，”东岛陡然切了正题，“我还是把钱退你吧，你买回去也是堆着，还不如继续堆在我这里。也许你觉得一万六不是什么大钱，但是……怎么说呢……”东岛露出很标准的微笑，让方容德心里一紧，“以前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土豪的粉丝，这件事有点超出我的想象力了，抱歉。” 东岛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大龄网红。” “我很喜欢您的这张专辑！”方容德突然说，“我很喜欢！” 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是这时候他顾不上那么多，只能一股脑地继续说下去。 “我听您唱歌八年了，我了解您，您不是为了当个网红才唱歌的。您出一专的时候风格比较保守，因为毕竟是试水，选择自己熟悉，同时粉丝也熟悉的风格比较稳妥，第二张专辑您是想着有所创新的，二专的音乐有很多实验性和个性化的表达，是对您以往风格的突破，肯定也包涵了很多您在音乐方面的思考。这样的一张专辑我很喜欢，我不忍心看她挂在网上卖不出去。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也不是什么土豪，我只是想支持您的音乐创作。” 东岛认真地听方容德说完，看着对面这个人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委屈而发红的双眼，心里不是滋味。 “你说得对，我不是为了当个网红才唱歌的，但是我卖专辑是为了赚钱。一专卖了不少，虽然我知道那是因为很多粉丝重复购买，我还是存了侥幸心，所以二专就多做了几百张卖不出去。不过我不亏钱，还有盈利。在赚钱这一点上，二专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剩下的这些，就慢慢卖呗，我不着急。别看年纪大了，我现在也是新粉丝不断的。” 说着，为了调剂气氛，东岛眨眨眼睛卖了个萌，他眼睁睁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双颊染红，羞怯地错开眼神，觉得这个人有点好笑，像个不禁逗弄的小动物。 “你喜欢二专哪首歌？” “喜欢《倒戈》。” “哦？”东岛很意外，“这首不是被称为渣攻劈腿之歌吗？” 方容德没想到他直接说了坊间的黑称，脱口而出：“没有没有，是投敌叛国之歌。” “喂！”东岛大笑起来，方容德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一时紧张竟然说了另一个黑称，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觉得这首歌是……您别嫌我俗，应该是伯牙终遇子期之歌。”方容德的笑容还在脸上，他语速轻快，像是随口聊天，语气却同之前一样认真坚定。 东岛没有说话，他喝了些茶清清嗓子，然后轻声唱起来。 这是首带有中国风元素的歌曲，还有个背景故事，大意是说，将军与皇帝青梅竹马，成年后将军在边疆征战，战功卓著，皇帝却孱弱无能听信奸佞，以致民生凋敝。将军请求皇帝破除时弊厉行改革，不想被皇帝怀疑，削权架空。边境烽烟再起，邻国新帝文韬武略治国有方，率军亲征开疆扩土。将军再度出征，与新帝前线对峙，最终转投新主。 方容德听着自己熟悉的歌声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来，满心激动，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东岛，目光里全是痴迷。 东岛只唱了短短几句，看到方容德的反应，就问他：“你喜欢古风吗？” 方容德一楞，忙说：“不，我没有。这首不是古风啊，应该说是带有中国风元素吧？” 方容德随口说了几个歌名，解释自己对于中国风的理解。 东岛不禁笑道：“诶……看你举的这些例子，我们果然没有代沟。” 方容德也笑起来，他想对东岛说，您以前直播时总唱这些歌，我是因为您才熟悉的。他还想告诉东岛，我喜欢的所有歌手都是您介绍的，我所有音乐方面的口味和习惯都是您培养的。 我本不是一个热衷音乐的人，我只是喜欢你。 但这些他都不敢说出口。 专辑的事两人最终达成一致，东岛卖二十张签名专辑给方容德，其余的方容德去申请退款。 说到签名，方容德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抓起公文包。这次，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问:“岛神，能不能现在给我签几个名？” 东岛当然不会拒绝，他把面前的碗碟收拾到一边，用纸巾仔细擦了擦桌子，然后和气地询问需要签什么内容。 “就签您的名字就行，”方容德说着递上一支签字笔，然后毕恭毕敬捧着文件袋走到东岛身边，像个小秘书一样弯着腰，“可能有点多，麻烦岛神了。” 方容德先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小海报，那是东岛读大学时混的一个翻唱论坛出的两周年纪念专辑附赠海报，专辑里是论坛网友投票选出的优秀翻唱作品，其中有一首东岛的歌。那时候在网上唱歌的人还不多，一个翻唱主题论坛并没有多少用户，这张粗糙的专辑以筹措服务器资金的名义只发售了一百多张。那时候东岛的惯用ID也还不是东岛，而是EIsland。东岛看着这张朋克风格的海报上飞扬跋扈的英文字母，有些意外，也有些怀念。 “你竟然有这个……需要签以前的ID吗？”东岛问。 “都可以，您现在的ID就好。”因为就站在东岛身边，方容德不自觉地放低了嗓音，“名字不重要，是您签的就好。” 东岛笑着抬头看方容德，说：“我说你，都说了不要再说您了，很尴尬的，让我想起有一次参加什么活动，主持人叫我东老师。”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日本男优，目光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方容德说：“F市的那次漫展吧，您……你当时和好几位去做签售的作家漫画家站一起，也难怪主持人会称呼老师。” “你知道得挺清楚啊，那次活动太混乱了，唉，国内很多活动都比较混乱，但是要赚钱没办法，还是得去卖脸卖唱。” “……” “还有需要签的吗？”东岛看看方容德怀里的文件袋，有点无奈地说，“你别抱着了，直接都给我吧。” 方容德任东岛接过了文件袋，袋子有些压手，东岛从开口处往里瞄了一眼，看到一大叠花花绿绿的海报、明信片、小册子。 “你收集了这么多，真不容易。”东岛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抬眼看着方容德，说，“果然是个土豪。” 方容德失笑：“岛神不要开我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好歹在网上混了这么多年，不吹牛，各个圈子都认识几个人，就比如这个……”东岛抽出了一个小册子，那是一本同人志附赠的CD歌词本，那本同人志是国内红极一时的某奇幻小说衍生作品，汇集了许多著名画师，被誉为圈内神本之一，二手炒上天价。当然粉丝们对附赠的CD评价比较微妙，有不少人说主催搞几个网络歌手唱一首莫名其妙的同人歌放在本子里做赠品，不仅提高了成本，更是拉低了整个本子的格调。 “你这个同人本现在挂到淘宝二手卖掉，足够我们这样吃两顿饭了吧。”东岛想了想又说，“哦，也可能你是单收的这张CD，毕竟很多人不想要。” “岛神你别这么说，我还是挺喜欢这首歌的。”方容德略有些违心地说着。这个本子他因为知道有东岛的参与，所以预售就买了，倒没有花高价去收，只是他对这首歌并不算太满意，作曲单薄，作词浮夸，后期制作也有瑕疵，甚至几个歌手的声音听上去不在一个空间。与同人志画册的水准相比，CD的质量太差，也不怪大家吐槽。但是方容德怎么能让东岛这样说自己的歌曲呢，他一时间粉丝心态爆棚，才梗着脖子声称自己喜欢这首歌。 “哦？你还真喜欢啊……”东岛不置可否地嘀咕了一句，又抽出下一件开始签名了。 方容德窘在当场，想为自己的品味解释几句，但那样无异于当场打脸，他左右为难，庆幸东岛正低头签名，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时，东岛拿出一张折页，没想到夹在折页中的一张小卡片滑落出来。方容德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一眼认出了这张卡片，后悔自己事先没有仔细检查，竟然让这个东西混进来。 卡片背面朝上，飘飘悠悠落到地面。东岛附身捡起，翻过正面一看，愣住了。 第3章 第3首歌 3. 告白 那是一张明信片，确切地说，是半张明信片，看上去是用剪刀从中间剪开的，切口并不是直线，小心地保留了明信片上完整的东岛Q版形象，却也把另一半人物形象剪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东岛参与制作的周边产品，但东岛很清楚这是什么，因为他家里也有一整套。 被剪掉的是银茶的Q版形象，带着蓝色帽子的银发Q版小人，脸上画了两个笑涡，很可爱。东岛很喜欢。 这套明信片是一个叫“给你倒茶喝不喝”的私群设计制作的，这个群里有几十个萌着东岛和银茶这对CP的姑娘。 理论上讲应该都是姑娘吧。东岛暗暗想着，脑子里却蓦然闪过“濑津美“三个大字。 当时东岛的朋友不知从哪里看到明信片的设计图，转发给东岛，趁机调侃几句。东岛应付完朋友，转而找了自己在网上最知根知底的大亲友熊猫，托她去帮忙订一套。 “你想要自己去订啊！” “CP群肯定都是妹子，我去了必然露馅。你管着我好几个粉丝群，帮我去搞一套。” “Q|Q小号你没有？扮人妖不会？MD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早几百年不管你那几个破群了，你再多说一句我把那几个群都解散了。” “别啊，这事儿我也就只能拜托你了，其他人我谁都不敢说，帮帮忙啊~~” 熊猫没理他，半小时之后，发来消息问：“你家地址没变吧？收件人写你的名字？电话留哪个？” “！！！” “这些脑残粉真有意思，明信片白送只收运费，订购还需要回答三个八卦问题，真TM有病。” “等等你千万别留我的名字和电话，尼玛这还不瞬间就暴露了！” 最终由熊猫代收，东岛特意跑到熊猫所在的H市去取了一趟，并请她吃了大餐作为答谢。 熊猫指着他的脑门说：“你这个萌着自己CP的奇葩腐男。” 东岛拨开她的手指：“不用给我脸上贴金了，我是个追不上自己CP的怂GAY。” 熊猫顿时火了，抓了手包起身就往餐厅大门走。动静有点大，周围的食客误以为是年轻情侣吵架，都兴致勃勃地看过来。 “喂喂！”东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消消气，消消气，等会儿是要看电影还是K歌啊。” “少来，有你在身边，把我桃花都煞没了！吃完就回家！我回家，你火车站！” “行行行。”东岛满口应和，拉着熊猫坐回原来的位置，“咱俩好不容易聚一次，真不明白你气什么。” “我气什么！”熊猫一口气喝下半杯冰饮，“我气你窝囊，我气自己恨铁不成钢。我管你个傻瓜干嘛！你去问问围观群众，要么说你俩是一对，要么说你是直的，银茶大大一颗心扑在你身上可惜掰不弯你。谁知道那个小妖精把你勾得七荤八素，吊着你放风筝呢！他是做的一手表面功夫，占领了舆论制高点啊，多少人说你是渣攻你知道不知道。” “你不能这么说，他对我表白过的。再说网上那些事……我一个做音乐的，总不能靠卖腐搏眼球，也太low了。” “哟，还表白过。那正好啊，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赶紧去凑一对啊。” 东岛苦笑了一下：“是我配不上他。” “又来，又来！你配不上他哪，你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性格好比他家境好，你到底是配不上他哪。” 东岛刚要辩解，熊猫直接拦住他的话头：“别再提什么他是T大高才生，是外企金领那一套！我就是他隔壁学校毕业的，我们学校世界排名比T大还高，你怎么不觉得我是社会精英呢，还浪费我的时间替你收这种破烂明信片。你替他装什么逼！” 东岛无奈地看着对面的老友发脾气，脸上满是温和却苦涩的笑容，熊猫自顾自说了一阵，也平静下来，劝说道：“你以前不是有女朋友的吗？我见过的，又漂亮又可爱，穿lo装像个小公主一样，怎么就把你甩了？你醒醒啊，别再执迷不悟了。” “……是被我甩了的。而且那是家里塞过来相亲认识的，假装谈几天应付我爸妈而已。““你还真是个渣男。” “感情的事，说不清楚的。想想你以前和男朋友分手的时候……”东岛看熊猫的面色瞬间多云转阴，识相地闭口不说了。 那天在火车站，临行前，熊猫给了东岛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笨蛋你要加油啊，不管是把他忘了还是把他追到手，你给我加油啊！” 然而三年多过去了，东岛既没有忘记银茶，也没有把人追到手。他们还是传闻中的渣贱CP，是一些人口中卖腐炒作的网红，是比朋友更亲密的朋友，是不可能的恋人。 . 方容德眼瞅着东岛拿那半张明信片仔细看了半天，没别的动作也不说话，心里有点慌，他暗暗祈祷东岛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也隐隐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搞清楚东岛和银茶是不是外面传言的关系。毕竟八卦满天飞，当事人却从来没有出来证实或否认过。 方容德试探性地轻轻叫了一声“岛神”。 “啊？”东岛好像这才回了神，声音有点哑，他小心地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又慢慢把茶杯放回远处，面前都是各种印刷品，沾了水不好处理。 “你把别人免费送的东西剪成这样，不太好吧。”东岛抬起手把那半张卡片递给方容德，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个我不签了，估计你也不是故意拿给我看的。” “抱歉，十分抱歉，我……”方容德手足无措，东岛显然知道明信片是怎么回事，他要怎样解释自己把银茶整个剪掉的举动。 方容德觉得东岛明显情绪低落了，他不再和自己搭话，只是完成任务一般飞快地签名，签完后把文件袋塞回方容德手中，招来服务生准备结账走人。 东岛说支付宝扫码结账，方容德已经拿出信用卡交到服务生手里，说着让我来。东岛也没再计较，等信用卡和单据还回来，平静地说：“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谢谢你请我吃饭，专辑我这一两天就会寄出，你留意查收。哦对了，反正我正在收拾行李，我回去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小玩意，再多送你几件，就不回请你吃饭了，抱歉。”东岛说完，对方容德笑了笑，说句再见，拿上随身物品便起身往外走。 方容德慌忙把文件袋塞回公文包，跑着追上去。 “岛神，岛神！” 方容德喊住东岛。他觉得很沮丧，很失败，这次约会他曾经是那么期待，最终却被自己搞砸了。 东岛转身看着这个西装革履，拿着一眼看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公文包，却满脸紧张与不安的青年，莫名有些抵触，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东岛身高188厘米，比方容德高了10厘米。路灯下，东岛的目光从斜上方刺过来，让他头晕目眩。 “十分抱歉。”方容德只能再次重复这句道歉。 东岛看着对方，什么都不想多说。正准备转身走人，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却让东岛猛地清醒过来。 他确实有些难堪，面前的人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却了解他的各种细枝末节，可能连他隐秘而矛盾的情感都窥见了蛛丝马迹。然而自己有什么立场因为对方对自己的了解就觉得被侵犯了隐私甚至于动怒呢，这是自己混迹于网络，靠网络塑造形象维持生计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甚至就连今天这顿饭，也是自己主动提出的。 面前这个人，喜欢自己，关注自己，见面后一直小心翼翼礼貌周全，他对自己全无恶意。剪开明信片或许是出于意外，或许是出于个人好恶，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什么错误，不该让他为此承受自己莫名其妙的怒气。 这个人是自己粉丝呐，既忠实又有钱的粉丝。东岛一贯以偶像的职业道德自我要求，绝不该做出这种让粉丝伤心的事。 怪自己一碰上有关银茶的事就不能冷静，东岛默默叹了口气。 他平静下来，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略显笨拙地解释道:“别这么说了，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应该是我来说抱歉，刚才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不起。谢谢你一直支持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谢谢。” 听到这番话，方容德晃了神，面前的人仿佛又变成了屏幕后面那个温暖人心的岛哥哥，让人不禁陶醉在这份温情中，又贪心地想要更多宠爱。夜幕下，方容德目光闪烁，他对东岛真诚地说：“是我要谢谢您才对，您不知道我从您这里得到了多少鼓励和安慰。” “好了，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方容德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岛神，我的车在那边，我送您回去吧。”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于是方容德陪东岛一起在路口打车，巧的是几分钟没有一辆空车经过，东岛正要打开手机APP叫车，方容德拦住他，说：“还是我送您回去吧，好吗？” 夜色中，东岛看不清方容德的表情，这个人似乎有点期待，又有点委屈。他过于重视自己了，反而让东岛不安。毕竟，自己真的只是个不入流的网红。然而似乎是虚荣心作祟，东岛无法漠视这份重视和期待。 “那就麻烦你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远，希望不要让你绕太多路。” 方容德展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引着东岛往停车场走，觉得今晚真是峰回路转。 当然，如果能问到岛哥哥的电话，就是完满无缺了。 车窗外霓虹绚烂迤逦而过，东岛报出的小区名字方容德早就熟稔于心，但他不动声色，不想让东岛对自己有更多防备。一年多以前，有个同城粉丝通过东岛平时发的一些微博和照片，猜测到他居住的小区，然后跑到东岛家楼下蹲守，搞得东岛烦不胜烦，虽然并没有大张旗鼓发脾气，但也算口气严肃地在直播时说了几句关于尊重个人隐私的问题。方容德是资深粉丝，这点消息自然早就搞清楚了。他刚到Z市就来这里走了一圈，简直就像那些ACG宅男口中的圣地巡礼。 方容德一边开车，一边偷偷观察东岛，东岛发现了他谨慎小心的目光，只觉得可笑，并不戳破。 依旧是熟悉的温和语调，东岛说：“今天晚上净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了，你还没介绍一下自己。平时上网用的ID是什么，说说看，我可能有印象呢。” “就是濑津美……”其实不是，方容德胆小谨慎，怕自己在网络上留下太多痕迹暴露身份，时常换ID，他又七八个马甲，能信手拈来扮人妖，在粉丝群聊天时风格跟那些青春期女生别无二致。 东岛认真回忆着，可惜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关于濑津美这三个字的任何蛛丝马迹。有些粉丝很擅长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他闲得无聊的时候也会去粉丝的微博主页逛逛，研究一下自己的核心粉丝都是哪些圈子，有什么偏好。所以比较活跃的粉丝和不少老粉丝，他都是挺熟悉的。 东岛换了个话题：“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像是B市的？来这边工作？” “嗯，算是吧。”方容德默默添了一句，来这边开公司。 “怎么样，还习惯这边的生活吗？B市我也经常去，北方城市气候倒是都差不多，不过B市繁华多了，这边比不了。” “我刚来不到半个月，生活挺习惯的。我平时也不太出去玩，闲下来就宅在家，所以Z市反而清静。“听到这个回答，东岛轻笑了几声，方容德感觉到音波在狭小的车身中回荡，让他心口发痒，手脚发颤。 红灯，下一个路口左转，然后就是小区的正门了。意识到这一点，方容德的心脏突然跳得飞起来。 “岛神……”他不由得咽了咽唾液，“你哪天搬家，需要我来帮忙吗？” 东岛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不用麻烦，我已经找好搬家公司了。” “怎么忽然考虑搬家了？” “不是忽然，早就想搬了。这边小区条件很差的，你等会就看到了，这是我刚毕业时租的，那时候穷，现在手头稍微宽裕一些了，总要提高一下生活质量。” “那您的新居在哪？”话一出口，方容德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僭越。 东岛顿了顿，回答他：“在罗马花园小区，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那边交通方便一些，到高铁站和机场都近。” “抱歉，我不该问。” “没事啦，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又不是什么明星偶像。况且你也不会随便说出去的，对吧。”东岛单手托腮，微笑着地看着方容德，“前面路口左转就到，麻烦你绕了这么多路送我回来。” “岛神太客气了，说什么麻烦，我很荣幸能帮您的忙。” “小区里面路不好走，就停在大门口吧，谢谢你，回去的路上小心。晚安。” 东岛一边告辞一边下了车，方容德鼓足勇气，熄了火就追过去。 “岛神！能不能再耽误您一会儿时间。” 东岛转身，有风从小区门前绿化带吹过，枝叶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我很喜欢您。” 东岛的脸上仍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嗯，谢谢，以后也请多多支持。” “我是为了您，才来到Z市的。岛神，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您。我……您明白吗？” 惊讶的神色从东岛脸上一闪而过，他笑起来，笑得很有节制，像是在社交场合听到了一个并不算好笑的笑话，礼貌性地给予回应。 “我这也算是达成了一项人生成就吧，第一次有男粉丝跟我这样告白。怎么说呢，”东岛微微扬起头想了想，“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我的履历你肯定很熟悉，29岁，从一个三流大学毕业之后一直没有正经工作，网络成瘾，无车无房。这张脸以前还算拿得出手，现在扔人堆里都认不出来。你好好想想，我完全就是个loser，你可是开着豪车，拿着名牌皮包，随随便便就能花出去一万六的土豪，我哪里值得你喜欢呢。” 听东岛这样直接拒绝自己，方容德反而平静下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无法再因为羞怯而回头。 他走上前：“您说的对，我很了解您，对您的履历烂熟于心，但是您还不了解我，或者说，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您了解我，所以您现在还不能信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您，我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您现在是单身的话，能给我一个机会吗？给我一点时间，请允许我追求您。” 东岛无奈地摆摆手：“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抱歉不能同意你的要求。十分抱歉。”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远，只剩下方容德失落地站在原地，不敢追上去又舍不得离开。 第4章 第4首歌 4. 哥哥 这天被东岛拒绝后，方容德茫然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他的亲哥哥方容彬发了微信过来询问告白的结果，他躺在床上平复了许久情绪，才慢吞吞地敲字回复。 “失败了，其实我本来没打算告白，可是没忍住”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再找别的机会” “他的性取向你确认了吗？” “……没确认” “呵呵” . 方容德的哥哥方容彬，毫不夸张地说，是个天才。 方老先生青年时代白手起家，靠着过人的胆识和毅力，商海搏杀几十年，终于建立起方氏集团这个让人目眩神迷的商业帝国。如今方氏的产业涉及房地产、零售业、娱乐业、旅游业等多个领域，不仅传统业务表现不俗，在互联网、机器人等新兴领域也多有建树。 然而方老先生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却不是人人称羡的方氏集团，而是他的两个儿子。 方容彬自幼聪慧过人，高中时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斩获金牌，本科在常春藤名校读了数学和经济学，之后三下五除二拿到博士学位。学成回国加入方氏，从基础职位开始历练，如今不满三十岁，已经是集团管理层的中坚力量。作为大家心知肚明的方氏未来接班人，方容彬的为人处世和工作能力，不敢说人人称道，也算得上让一众中高层心悦诚服。 更何况，方大少已经与S市豪门金家的大小姐订下了婚约，明年就要举行婚礼。不同于白手起家的方氏，金家可是从民国时代就雄踞S市的豪门世家，在政商两界都手腕通天。金家的长辈原本对泥腿子出身的方家多少有些嫌弃，但在见过方容彬本人之后，种种轻蔑和顾虑立刻灰飞烟灭。更何况看金小姐的情态，完全是深陷情网不能自拔，非方大少不嫁的架势。于是择吉日完成订婚仪式，双方家长和一对准夫妇的合影登上了不少媒体的版面。 那一日，游戏间歇的宅男们看着新闻弹窗上的照片，齐齐发出了惊叹：“这位金小姐，不就是弹幕网站peropero的知名UP主·舞见·COSER·游戏主播--铁板烧红豆吗？” 于是新闻下面的评论是这样的。 “豆娘果然是个超--级--富二代啊” “啊啊啊，谁拐走了我的豆ちゃん” “好吧，豆豆子喜欢男人，心碎了…” “看在未婚夫还算帅的份上……等等，不是说铁板烧的男朋友是e大吗？” “劈腿了？分手了？网恋果然都是玩玩的（摊手” “就算是人/妻豆也要prpr” “金家这种豪门，婚事肯定不能自己做主吧，可怜的豆娘” “可怜的e大，e大不哭，我也会跳舞，我也会cos，我来当你女朋友怎么样~~” …… “所以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这就是e大啊！” . 那一日，著名画师，大型二次元企划西境project官方合作人，国内著名ACG杂志《二次元疾走》创刊号封面画手，国内著名gal游戏汉化组琉璃之境创始人之一，emilo大神，在他荒废已久的微博上发了这样一句话。 “以后各位主催和编辑就不要再拿着2000块稿费来约稿了哈，乖，毕竟要开始攒奶粉钱了。” 然后是一连串画手圈、同人圈还有国内ACG领域各路大神的转发祝贺和调侃，要知道emilo可不止是个画手，他是国内同人和游戏界第一批内容创作者的代表人物，是很多大手的前辈和偶像。特别是在西境project同人界，emilo担纲主催和主力画手的同人游戏《西境梦叶录》是西境系列早期同人游戏的扛鼎之作，不仅曾在国内引发了西境热潮，吸引无数人入坑，更在日本西境同人界引发轰动，后来西境project的原作者特意邀请emilo合作进行后续设定和开发，可谓是中日ACG界民间交流的一段佳话。 emilo就是方容彬这件事，在圈子里相熟的朋友间早就不是秘密，比如他所在的西境同人社团里就经常有人把财经新闻上他的照片扔进Q/Q群调侃。 “现在只能在财经新闻中看到e神了” “e神胖了” “e神已经整整一年没有供稿也没去展会看摊了” “就算是e神，不干活有什么用” “我们把e神踢了吧” “踢了！” “踢了！” …… “喂喂喂，我是这个群的群主谢谢” 但毕竟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件事，比如曾经的铁板烧红豆小姐。豆娘是留学回国之后才开始在peropero上投稿的，最早的投稿都是游戏视频，她的操作虽然算不上一流，但在女性UP中也算不错了，加之声音甜美动听，很快就吸引了一批粉丝。后来，豆娘投了一个系列视频，叫做“红豆走走逛逛”，基本就是她出去游玩闲逛时随手录的小视频集锦。然而观众们很快发现了问题，敢情豆娘是满世界飞来飞去到处旅游啊，这一P是日本的樱花，下一P就是非洲的野牛，刚看过航拍的原始雨林，转页就是波涛汹涌中的海钓。铁板烧红豆这个ID火了，许多人来视频下喷她作假喷她炫富，但她从不回应，过了一阵子，又兴致勃勃玩起了COS和宅舞。露出正脸的豆娘更红了，毕竟这是个颜值决定命运的时代，但她在发布视频之外依旧不多说一句话，并且拒绝一切商业合作和演出邀请，就连她的微博，也只是每天转发段子和图片，安安分分做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党。 然而某天，豆娘发了一条微博并@了emilo。 “emilo您好，一直很喜欢您的作品。在P站看到了这张图，想用来出COS，但是觉得上半身的衣服设计过于暴露了，能否请您修改一下，谢谢。附图。” 一石激起千层浪，刀枪不入的豆娘露出了破绽，许多人冲上来指责她不尊重画师。 “觉得暴露就别出啊” “多大脸” “凭什么让e大给你改设计，你谁啊！” “据说是富二代？给画师砸钱啊，不然凭啥给你改” “诶哟www，去给e大砸钱哈哈哈哈哈哈” 故事的结尾是，emilo不仅改了设计，还连夜肝了同系列的另一张设定图，据说后来他请假从B市飞到S市陪豆娘拍照片，最后是喜闻乐见的“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据方容德所知，哥哥的历任女友都是网上结识的二次元同好。在撩妹这件事上，e神颇有心得，可惜这些经验对弟弟来讲无从借鉴。 在金小姐之前，方容德只见过哥哥的某一任前女友，印象中那位姑娘举止娴雅，容貌比金小姐更出色，而且还是个学霸，也在美国攻读博士。当时方容德觉得哥哥终于找到了才貌双全的意中人，毕竟能在智商上与哥哥比肩的人太少了，他一边殷勤地叫着嫂子，一边打趣哥哥问什么时候订婚。 结果两个人不久就分手了，据说是方容彬甩了那位姑娘。 方容德问哥哥分手的原因，方容彬说：“门不当户不对。” “我觉得她很好啊。” “不适合结婚。” “可以先谈谈恋爱嘛，毕竟还是感情最重要。” 方容彬笑了：“傻小子，我哪有那个闲功夫谈恋爱。” 方容德默然，不过他理解，哥哥确实没有时间谈恋爱。 在学生时代，他的天才哥哥是把每周的7天分为3天和4天两段来过的。因为准备数学奥赛的缘故，方容彬不用像其他学生一样跟着课程表上课，他会在每周前三天安排两次完整睡眠，后四天安排三次完整睡眠，其余的时间用来学习、运动、画画、组织网络上的社团活动。 方容德一直觉得，哥哥不仅在智商上是个天才，在身体机能上也是。或者说，为了自己的目标，哥哥可以调动自己最大的潜能。 因为有哥哥在身边，方容德从小就知道，人与人的差距可以像自来水和汽车的差距那么大，你这边瓦特还没有发现蒸汽的力量，哥哥那边已经大黄蜂变身了。 他从来没有与哥哥争过什么，也从来没有亲戚朋友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做比较。似乎这对于方容德来说太过残忍了，毕竟方容德是个教科书一样的乖孩子，讲文明懂礼貌，勤奋学习，谦虚好问，几乎不参加娱乐活动。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他一直努力上进，学习成绩也很优异。 甚至比起方容彬，方老先生更喜欢容德。 “容彬太自大了。”方老先生曾经不止一次这么说。 首先那个自作主张的作息时间就遭到了家长的强烈反对，理由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必须保证睡眠，可方容彬才不管家里人怎么说，一直我行我素。 “你总有一天要摔个大跟头。”方老先生曾经这样断言，然而直到今天，方容彬周旋于商政名流之间，操持着庞大的资产和实业，却从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他一直是站在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从云端掉下来。 方容彬开始在美国的博士课程时，方容德刚刚通过高考擦边进入T大。T大终归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很值得父母为儿子骄傲。开学前父亲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勉励他努力学习，方容德诺诺地接过，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收拾行李。他很想给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进入T大了，自己也要成为大学生了。但是，好像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兄弟两个都在各自忙碌，已经好久没有联系。方容德犹豫再三，只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并在次日收到一封同样简短的回复。 祝贺和勉励，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方容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怎样的回复，他与哥哥只相差两岁多，却隔了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容德依稀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也有过那么一两次，他和哥哥两个人脑袋碰着脑袋，趴在不算宽敞的卧室里，一起读那本揉旧了的童话故事，那时候他还小，认识的字不多，遇到不懂的，哥哥就耐心讲给他听，像个小大人一样学着老师的口气问他，记住了吗，他点点头说记住了，哥哥就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夸奖他聪明。 只有那么一两次，方容德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哥哥回国的时候，容德也正好本科毕业，两个人同时进入方氏工作，只不过他的工作业绩比哥哥差远了。离开B市前，方容德在零售业务部门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挂名经理，上司不给他什么工作压力，他自己觉得有劲没处使，又怕多管闲事给其他同事添麻烦，每天按部就班，浑浑噩噩。 回国之后的方容彬与弟弟的交流比以前多了不少，虽说交流的内容大多是生活上的琐事和闲话，却明显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方容德向他提出想自己一个人去Z市开拓业务的时候，方容彬略感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弟弟是个安分老实的性子，能力平平，踏实可靠，不应该突然冒出这种天马行空的念头。 弟弟吞吞吐吐地说明了自己的理由，一方面是想去锻炼个人能力，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在那里，想去追求。 在哥哥的追问下，他坦承了对东岛的感情，没想到哥哥并未阻拦，反而表示会帮他说服父亲。 弟弟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最不看重感情，最讲究门当户对的吗？” 哥哥不屑地回答：“那是我自己的标准，不是给别人的。要是都用我的标准要求别人，这世界上起码80%的人都别活了。” 方容德苦笑，他仰慕哥哥，敬爱哥哥，但他和哥哥永远不在同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同人大手撩妹的事只有这一章，后文中这对夫妇就是琴瑟和谐背景板了~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 ACG：animation（动画）、comic（漫画）、game（游戏）的简称peropero：杜撰产物，请类比哔哩哔哩 西境project：杜撰产物，请类比东方projectP站：Pixiv 为了出cos请画师改设计被喷这个梗是微博上看到的真事，特此说明。 第5章 第5首歌 5. 银茶（一） 搬家之后，东岛有半个月行程密集的演出活动，东北西南华东华南跑个遍。方容德看着他转发的宣传微博，差不多能给他排个时间表出来。公司还没有步入正轨，事务繁忙，他不可能全国各地追东岛的演出，只好订了几个祝贺演出成功的花篮，刷一刷存在感。 小型的表演活动哪有什么人送花篮，工作人员跟东岛打趣，羡慕东岛有这么忠实的粉丝，东岛只能看着花篮上濑津美三个字苦笑。 照片被人爆在微博上，连着四五场活动，不论演出规格，每场都送个大花篮，这位“濑津美”不是真爱就是土豪。圈内同行起哄，东岛装死。有好事者艾特了银茶，银茶也装死。方容德忙里抽闲刷微博看repo，心里有点得意。 方容德讨厌银茶。在他看来，银茶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东岛，东岛不理他就自嗨，结果这种单方面的纠缠还被围观群众定为CP，令人无语。 他选择性无视了前几天东岛看到半张明信片时的不自然，一边腹诽，一边点进银茶的微博主页。 方容德把银茶当做假想敌，虽然战略上藐视之，战术上却不敢懈怠，总想着侦探敌情。 这一看不要紧，他脑子里电光石火，忽然看出了些端倪。 银茶很少自己发微博，绝大多数都是转发，这其中又有大半是转发东岛的。而他在前阵子发的这张照片，虽然打了码，调了色，内容只是从窗口俯瞰的风景，配文更是积极向上的“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加油！”，怎么看怎么平淡无奇，甚至评论都没有几条，大部分是粉丝心疼他又在出差，让他注意身体之类，方容德却觉得这照片上的风景很熟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不就是东岛旧居那个小区吗？ 发布时间在早晨6点…… 方容德有点不敢想下去。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跑到那个小区，旧小区没有门禁，他轻而易举就进了楼梯间，从楼梯间的窗口看出去，眼前是一片意料之中的相似图景。 方容德有点傻眼，他当然知道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性，但他怎么能控制自己不往最坏的方向想。假想敌一瞬间变成了真情敌，自己日前的种种小聪明，现在看来都是妄图拆散别人情侣的无耻行径。 性取向倒是确认了……方容德满心颓然去上班，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 银茶不是网络歌手，他是个网络配音爱好者，也被称为CV。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他被朋友怂恿看了几部动画，不料一入宅圈深似海。在补番与学日语的间隙，他偶然看到网上一个帖子，有人想做某部日本动画的中文配音，在招募人员，所选的动画恰好是银茶刚刚看完比较喜欢的一部，而银茶当时正是初涉二次元，对配音这件事十分好奇，于是就回帖报了名。 银茶这个ID，就是在进入配音小组时取的。 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小组发布第一期配音成品视频的那天，银茶从自己出生的小城来到B市的T大报道。生活在他面前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带给他巨大的新鲜感，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探索欲。他游走于学业、社团、兼职之间，探索着这座大城市的种种新奇，几乎要把配音的事抛到脑后了。 与虚幻的网络相比，银茶更看重触手可及的现实生活。 一个多月后，他终于用兼职赚的钱买了一双垂涎已久的名牌运动鞋，家里带来的那双旧球鞋他舍不得扔，塞到了床下的最深处。一段时间以来的忙碌和亢奋似乎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他躺在宿舍狭窄的床铺上，忽然想起了动画配音的事。 仔细看了被他忽略很久的群聊记录，银茶这才发现，项目已经终止了。 小组原本就是个草台班子，策划是高中生，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学生。时值开学，大家都忙碌起来，再加上第一个视频发布后反响平淡，许多人一炮走红的美梦被现实击得粉碎，热情自然一落千丈。不知是谁先提出了拆伙，其他人纷纷响应，连策划本人都不反对，于是小组就地解散，项目终止。 银茶看得目瞪口呆，但也十分理解。毕竟其他人还在群里为了配音计划的出路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子，自己倒是连招呼都不打就完全失踪，论起责任心还不如别人。 虽然配音计划流产，但群还没解散，时不时有人在里面聊天。 银茶随便发了一句话表达自己刚刚回归就得知噩耗的心情，但他和群里的人都不太熟，没什么人回应他。 这时，弹出了一个私聊窗口，一个ID叫美月的人问：“银茶酱，还在吗？” 美月正是来自动画配音小组的聊天群，是组里的后期之一，之前与银茶并没有什么接触。 “在，美月酱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现在正给一部广播剧做后期，剧组有一位CV家里遇到急事，没有时间再配音了，正好我觉得你的声音条件很合适这个角色，演技也不错，就推荐给了策划，想问问银茶酱有没有时间来参与我们这个剧呢？” “广播剧？” “对，是个搞笑题材的，叫萌宠一家亲，你可以去搜一下” 银茶去搜了，一头黑线：“清水耽美……” “银茶大大不配耽美吗，这部真的是完全清水，就是个搞笑故事，不标明是耽美根本看不出来的。但是原作是耽美小说，我们要尊重原作者啦。” “……” “银茶酱考虑一下，我们这个组绝对靠谱，绝对不是那种草台班子，策划醉春风姐姐很有名的，主役的CV也都是大神。” “呃，照你这么说，怎么会找我来配角色呢？我就是个新人吧。” “别误会，我绝对没骗你。是这样，这个剧是准备进录音棚录音的，剧组所有人都在B市，银茶酱不是在B市读书么，声线也合适，策划和编剧听过我发给她们的小片段都对你很满意，所以就来邀请你啦。而且，进了组，大家平时还可以一起出去吃喝玩乐，多好啊。” 听到能在B市本地结交朋友，银茶心动了：“……我没什么经验，怕拖你们后腿。” “先来试一下嘛，我们这周六就有聚会哦，在XX街的XX咖啡馆，银茶酱要不要先来一局桌游？” . 银茶看了原作，打了桌游，PIA了戏，进了棚。仅仅一个学期的时间，这个高效率的剧组就将萌宠一家亲完结，并且录了一个FT回馈听众。 主持人：“根据我们收集上来的听众提问，啧啧啧，问银茶的问题是最多的。” 策划-醉春风：“毕竟小鲜肉。” 后期-美月：“我找来的！” 主役1-白鹿书生：“你们不要打岔！” 银茶：“别这样，我只是个小配角。” 主役2-合金键盘：“银茶大大，不要谦虚啦。” 主持人：“好了好了，不着急，反正到最后大家的节操都是要掉光的。我们走标准流程，大家先来说说自己的角色吧……就从银茶开始咯~” 银茶第一次录所谓的Free Talk，羞臊得面红耳赤。 萌宠一家亲是完完全全的清水没错，但FT上聊的问题对银茶来说就有点尺度太大了。 “听众小铃铛提问，如果让银茶给剧中人物生一个孩子，您想给谁生呢？” “听众折耳猫提问，银茶大大想被白鹿叔叔压倒还是被键盘大大压倒，为什么” “听众乐事薯片提问，银茶大大以后会接H戏吗，好想听您的H戏，能不能现场来一段” “听众灯下骨灰盒提问，银茶有男朋友吗，是攻还是受，XXOO的时候喜欢什么姿势” 银茶：“不是说问题会进行筛选吗？” 主持人&策划：“这就是筛选的结果” 主役1-白鹿书生：“你们不要欺负小银茶了” 主役2-合金键盘：“哎哟，有人心疼了” 后期-美月：“哎哟，修罗场” 主持人&策划：“喜闻乐见w” 总之，银茶就这样踏上了CV之旅。调戏归调戏，萌宠一家亲的FT里，诸位圈内前辈对银茶的声音、演技、人品进行了全方位的夸赞，银茶也借机阐明自己配音的初衷是动画配音，希望以后可以得到更多动画配音的机会。 银茶崭露头角，但因为忙于学业，在萌宠一家亲之后他很少接配音工作，只参与过几个游戏视频和动画视频，而且没有再配任何广播剧。 虽然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但银茶认定自己不是同性恋，他倾慕过学姐，勾搭过学妹，玩galgame，看A|V，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同性恋这个词搭不上边。为免尴尬，他对言必称攻受的耽美广播剧圈子避之不及。 虽然在网上不活跃，银茶与萌宠一家亲剧组的朋友们却十分合得来。后期美月跟他一样，也是在B市读书的大学生，策划和两位主役都已经工作了，其中白鹿书生是T市人，在B市上班，其他两位是B市本地人。 两位主役都是同志，并且各自有稳定的交往对象，刚得知这些的时候银茶还曾经有过些微的不自然。但时间长了，他也觉得同志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一起玩玩闹闹，完全不在意性取向这回事。 第6章 第6首歌 6. 银茶（二） 转眼又到了暑假，银茶找到一份暑期兼职，却在开工之前被美月撺掇着一起去了J市旅游。 J市是海滨城市，虽然不是什么“夏都”，但也颇负盛名。因为是近代的著名商埠，建筑颇具欧式风情，绿树红瓦，碧海青天，海风带来清新的水汽，浪潮温柔低语连绵不绝，整个城市显露出一种安谧娴雅的气质。 一行五人从B市出发，包括银茶、美月、醉春风、合金键盘和键盘的男朋友。醉春风是活动的组织者，她说还有另一队朋友从其他城市出发，大概三四个人。 “都是妹子，严格说是我J-pop圈的朋友，不过也都了解广播剧圈子，是熟人，隐私方面不用担心。”之前醉春风已经在群里说明过，几个人在车站汇合后，她又着意向合金键盘解释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絮叨了，我都说了我无所谓的。” 合金键盘白了醉春风一眼，“怎么没提前拉个群，大家认识认识。” “之前，那边领头妹子说人数还定不下来就不先建群了……她做事特别靠谱，你们放心啦。就是在网上话不太多，是个学霸呢。”说着醉春风凑到银茶近前，嘻笑道，“不过呀，哪像咱们的学霸小银茶这么好捏。” 醉春风抬手掐了银茶的脸，大家笑成一团。 “那个妹子，是你隔壁学校，P大的。”银茶听到醉春风这样说。 . 银茶一行人先到了目的地，醉春风不知从什么途径搞到一套海边的别墅，一进大门，美月就连连尖叫，抱着醉春风的胳膊说：“土豪求包养！” “滚滚滚！这是我找一个叔叔借的，你别毛手毛脚，搞坏了东西要赔的。” 几个人先把东西随便放在地上，各自占了沙发椅子休息。醉春风终于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忽然“哎呀”叫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合金键盘扭头问她。 还没等回答，有两个人走进了别墅正门。 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大学生模样，女生挺高，约莫有170厘米以上，男生就更高，起码有185厘米。女生身材稍嫌丰满，男生则是宽肩窄腰四肢修长，衣着虽然不时尚，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阳光健美的青春感。 逆光中看不清容貌，合金键盘却已经错不开眼，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被坐在身边的男朋友一拳杵在肩上。 “你一直不回我信息。”门口的女生说话了。 醉春风已经迎上去了，接过她手里的旅行袋放在一边，笑眯眯地解释说：“路上聊太嗨，忘了。不给介绍一下这位大帅哥？” “不是跟你说了吗？东岛。” “谁？！”美月跑过来。 这时银茶和键盘夫夫也走到了门口。银茶看着眼前的男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耀眼得好像在发光，却有着温和的气场，让人感觉窝心，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丝毫也不觉得陌生，反而想和他熟悉亲近。 银茶头一次听到自己这么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在警示什么，仿佛要砸碎什么。 这时，东岛的眼神扫到了他这边，一瞬间，银茶脸上烧成一团。 “大家好，我是东岛。不好意思冒昧过来，打扰了。” “是翻唱圈的东岛大大吗？”美月的声音都颤抖了。 “呃，唱过几首歌。” “岛哥哥！” 醉春风连忙把花痴的美月拦住，正式介绍起来：“欢迎欢迎，我是醉春风，这是美月，这是合金键盘和键盘的家属，这是银茶。” 东岛微笑着一一点头，说：“久仰了。” 旁边的女生白了他一眼：“毛线！你知道哪个啊，就久仰。” 东岛被拆穿也不恼，还是笑得很温和，对女生说：“喂，给点面子。” 醉春风接着介绍：“这是我说过的学霸妹子，熊猫，这位大神已经介绍过了，翻唱圈的东岛大大。” 美月又嚷嚷起来：“岛哥哥岛哥哥，给我签个名吧。” 醉春风忍无可忍，一掌劈在美月头顶，才让小姑娘委屈着脸消停下来。 几个人分配好房间，坐在一起闲聊起来。熊猫不止在网上话不多，见面之后也不多说话，基本一开口就是吐槽东岛。原本她约了三个妹子一起出来，车票都各自买好了，结果三个人临走前接连放了她鸽子，到最后不得不临时拽了东岛一起过来。 “随便就能把东岛拽出来，”醉春风的眼神在熊猫和东岛之间转了几圈，“你知道多少策划跟东岛大大约歌约不上吗？” 没等熊猫回答，东岛抢先说：“没有没有，我唱得太差，比雨亭他们差远了，你们别总叫我大大了，就叫我东岛就行。” “岛哥哥你和雨亭他们不是一个风格的，不能比啦。”美月说。 雨亭是广播剧圈里比较知名的一位歌手，给很多广播剧唱过ED曲，也有不少剧情歌作品，以唱古风为主。 “卧槽！” 这时，合金键盘忽然爆出一句粗囗。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他男朋友重重地摸了一把键盘的头发，提醒他：“小声点。” 合金键盘摘下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的耳机，指着自家男朋友说：“他手机里藏着东岛的歌一直不告诉我，也不给我推荐一下，这么好听。” 醉春风嫌弃地瞟了他一眼：“键盘大大的潜台词是，男朋友手机里藏着别人的歌却没有我的，不开心。” “哪有，他手机里全是王菲梁咏琪孙燕姿，我不开心得过来嘛。” 这时键盘的男朋友转向东岛，探身跟东岛握了个手，东岛明显不太习惯这样的礼仪，有点尴尬。 “加班的时候，有时候会去听你在UTA频道的直播，你唱得很好。”家属这样说着。 “呃……谢谢。” “哪个频道，下次我也去听。”键盘兴致勃勃地问。 这时熊猫忽然说话了：“你们快别捧他了，他发声方法根本不对，全是野路子，现在搞了个直播频道，差不多每天去唱歌，照这样下去，迟早把嗓子废了。” 她的语气太严肃，一时间有点冷场。 一直没说话的银茶忽然笑眯眯插了一句：“我要报警了，你们一对两对这样不管不顾地虐狗，考虑过狗的心情吗？” 醉春风美月都笑起来，然而东岛和熊猫却立即开口解释。 东岛：“别误会。” 熊猫：“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看不上文盲。” 银茶紧紧盯着东岛英俊的脸庞，只见他的表情既温和又无奈，并不在意熊猫的嘲讽，反而替她解释起来：“大家别见怪，她就是说话太直了。我们今天有什么活动安排吗？” 醉春风赶紧接过话头：“今天大家先休息一下，晚饭去附近的一家馆子吃海鲜，我认识那边老板，保证你们吃到地道的。至于晚上，想过二人世界的请随意，想集体活动的，我带了桌游，可以一起玩玩。”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海鲜的事情，东岛悄悄看向银茶，向他眨眨眼，露出一点笑容，不知道是表达歉意还是谢意，银茶一愣，然后也向东岛笑了笑。 当晚，银茶第一次有机会这样敞开肚子吃海鲜，最开始还有点拘谨，几杯啤酒下肚，也飘飘然起来。美月一边抢食，一边跟东岛套近乎，东岛听说这个小姑娘是资深后期，倒是摆出认真的架势跟她讨论起技术问题。银茶凑在一边听，时不时问几个入门级问题，被美月好一顿嘲讽。 那边醉春风好像有些不胜酒力，她对着合金键盘的家属嘟囔：“怎么你加班还能在网上听歌，我加班的时候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忙到后半夜都忙不完，我的皮肤啊，皮肤啊……” 合金键盘上前抢过她的酒杯：“你一个官二代这么拼干嘛。” 醉春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乱说了，别乱说……” 一顿饭倒也吃得尽兴。 走出餐馆时夜色已深，键盘夫夫说要去散个步，就在一片羡慕又鄙视的啧啧声中先行离开大部队去过二人世界了。 醉春风和美月都喝了不少，于是剩下的几个人也不再安排什么余兴活动，直接回别墅休息。 把同伴安排妥当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银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装饰物，耳朵里灌满了窗外的浪潮声。他禁不住诱惑，翻身下床出门。 银茶往海边走，看见一块大礁石，便手脚并用爬上去，微微眯起眼睛，放松地吹着海风。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夜晚的海水漆黑深邃，辽远神秘，银茶只觉得着迷又胆怯，他任凭自己被包裹在海风和海浪声中，仿佛躯干都要与这广袤的夜色融为一体。 有一个人也爬上礁石，坐在了他身边。 大概半分钟时间，两个人谁都不说话。银茶觉得自己喝醉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我出来逛逛，就看到你在这边。”东岛先开口。 “我第一次来海边。” “你叫什么名字？” 他惊讶地扭过头看东岛的侧脸，把嘴边的“银茶”两个字咽了下去，小声说：“李忆海，回忆的忆，大海的海。” 银茶的声音很轻，仿佛还没等飘进东岛的耳朵，就消散在了海水的咸腥气味中。 “我老家在内陆城市，不知道父母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他们都没什么文化，可能单纯觉得好听吧，”银茶不眨眼地看着东岛，“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刘子凡，凡夫俗子的子和凡。” 银茶把这三个字在齿间念了几遍，品尝不尽其中的风情。 “东岛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东岛似乎轻笑了一下，像在自嘲：“没有含义，中二期觉得岛屿这种意象很孤独，有种忧郁感，很文艺。” “熊猫说你是文盲，文盲不可能说出意象这种词。”银茶顿了顿，“你觉得孤独吗？” “都说了是中二期……”东岛笑着扭头看银茶，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他脸上的温和笑容似乎慢慢消融于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海中的灯塔。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东岛将身体摆正，看着远处深沉的墨色海水。 “不孤独，岛屿在海水的怀抱中。” 浪涛声中，两个人呼吸相闻，很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UTA：杜撰产物，一个由网络聊天室转型的网络直播平台，可以类比YY，但是我觉得UTA可能比YY要简易一些。 非常感谢涂画乐园的美工小宝帮忙做了封面，涂画乐园地址是bbs.jjwxc.net/board.php?board=23&page=1 第7章 第7首歌 7. 银茶（三） 银茶在配音圈子里活跃起来。 他把暑假兼职的钱全花在购买声卡、话筒等等设备上，又接了好几个视频和广播剧的角色，认识了许多圈内的朋友。 为了配音，他忙得焦头烂额，甚至影响到了课业成绩。银茶只能更加拼命，常常熬夜。聚会的时候美月说他越发消瘦了，但银茶觉得自己状态很好，精力充沛。 虽然繁忙，他几乎每天都去东岛的UTA直播频道听歌。 起初东岛不知道他在，后来不知道是谁在评论列表里发现了银茶的ID，因为听歌的妹子里有不少人也了解广播剧圈子，于是直播间顿时炸开了花。 东岛在Q|Q上敲字：“是你吗？” “是我。” 东岛二话不说，给他加了管理员权限。 银茶：“你唱你的，我写作业。” 那天，东岛唱了一整晚情歌，低回婉转，深沉多情。 银茶只觉得心脏被别人攥在了手心里，一时缺氧眩晕，一时心悸惊喘，高低起伏，像在冲浪。 午夜时分，他终于完成了作业，关上电脑，被蛊惑了一般走过幽长的楼道，躲进卫生间里自|慰。他咬着嘴唇，闭着眼，满脑子都是东岛。 . 关于银茶和东岛的八卦甚嚣尘上。银茶现在赫然是广播剧圈子里一颗新星，粉丝不少。东岛虽然没有大红大紫过，但是好歹唱了几年歌，很多人知道他。 一边是银茶的粉丝用学霸直男属性给群众洗脑，一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恶路人嘲讽说果然世道变了，以前都是装基佬博人气，现在反倒要艹直男人设。 一边是广播剧圈子的群众们对东岛评头论足，说东岛唱了这么多年歌都不红，只能靠抱大腿上位。一边是东岛的粉丝为他鸣不平，说网配圈的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你出去问问看是知道东岛的多还是认识银茶的多，东岛开始在网上发歌的时候，银茶还不知道在哪里学说话呢，谁抱谁大腿啊。 两个当事人都意料之中地没有表态。只是银茶不仅天天去UTA频道报道捧场，还捡起了自己的微博，像个忠实粉丝一样在东岛的每一条微博下留言，东岛每次发新歌他必然抢先转发推荐。相比之下东岛这边就淡定很多，除了微博上必要的回复，大家看不到他对银茶有额外的关注。 只有银茶能感受到东岛对自己炽烈的感情。东岛发给他的语音消息塞满了微信，那是只唱给他一个人的情歌。东岛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对他说晚安，让他在缱绻的爱意中入眠。东岛废弃了那个惯用的英文ID，只因为他说“东岛”两个汉字更有诗意。东岛要毕业了，小心翼翼地约定时间要来B市看他，生怕打扰他的学业和生活。 银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玫瑰色的幻梦，不真实，不可靠，毫无用处，但他不想醒来。 那一年，银茶大二，即将从学校步入社会的东岛和他一起走在T大校园里，两个人靠得很近，却没有牵手。 “你找了哪里的工作？” “还没找到。” “想过……来B市吗？”银茶停下脚步，有点忐忑地看着东岛。 东岛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这种三流学校毕业的，来B市太难混了吧。” “确实。”银茶找回了原有的步调，继续带着东岛往前走。 东岛忍不住说起来自己的打算：“我打算专职唱歌。” 他看银茶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笑了笑：“你怎么跟我妈一个反应。” 东岛热切地讲道理摆事实：“最近各种线下活动越来越多了，漫展什么的，UTA也在筹备搞巡回演出，已经联系我了。我还考虑出专辑。不行再打个零工什么的，这么算下来，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参加选秀。”银茶冷淡地说了一句，东岛却被逗得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你等着瞧吧。”东岛踌躇满志，忽略了旁边银茶又失望又嫌弃的表情。 “你呢，你怎么打算的？”东岛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银茶。银茶想错开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看向对方的瞳孔深处。 他讷讷开口：“我……留在B市工作。” “不继续读书吗？熊猫去美国读研究生了，我以为你们这些学霸都会继续深造。” 银茶摇摇头：“我得上班挣钱了。” 之后的故事平淡无奇，银茶顺利毕业，拿到了国际大公司的OFFER，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做着辛苦却体面的工作。他没有彻底脱离配音圈子，而且换了更好的设备，但总是工作繁忙，身不由己，拖进度拖得一塌糊涂。聚会的时候他对美月自嘲：“以前被多少策划和剧组坑过，现在就坑了多少策划和剧组。” 美月试探着问他：“你和东岛……” “还是那样呗。” 是的，还是那样。东岛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毕业后专职唱歌，刚发了第一张原创专辑，辗转各地进行演出活动。他仍旧会给银茶发来语音消息，往往是在深夜里，当银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狭小的出租屋时，手机振动，东岛的歌声响起来，像不期待什么回应似的，独自吟唱，百转千回。 每到这个时候，银茶只想流泪。 他明白，两个人都还抱有期待，然而这份期待终究不足以填满他们的隔阂，从一开始，他们就走在不同的路上。 似乎有一次，银茶应酬时喝醉了，他着了魔一样拨通东岛的电话，一边哭一边笑，大着舌头说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后面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也羞于去向对方解释什么。银茶不知道东岛第二天一早就飞到B市，在他工作的写字楼下坐了一整天。 那天东岛攥着手机，和形态夸张的城市雕塑坐在一起，努力抬头看着摩天大厦的顶端，脖子酸痛，头晕眼花。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人们在眼前穿梭而过，东岛像被抽空了力气，站不起身，抬不起手，拨不出电话。从上午坐到下午，炽热的阳光洒下来，他捧了一杯冰饮，垂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鞋尖，没有吃饭，也不觉得饿。直到所有冰块都融化了，东岛把空杯推进垃圾桶，笑了笑，慢慢走开，仿佛自己从未来过。 后来东岛交了个女朋友，在微博放了约会时的亲密照片。再后来，银茶又恢复了曾经的“迷弟”状态，每天出现在东岛的UTA直播间，为东岛的每一条微博评论、转发、点赞。 东岛和女友分手的那天，在直播间唱了一整晚苦情歌。围观群众说，银茶一直在线，陪他到后半夜，感天动地。 “现在是手机APP的时代了。”银茶如是说。那天他赶一个方案加班到凌晨4点，根本不知道东岛唱了什么。 两个人兜兜转转，像在演一出可笑的默剧。 东岛发第二张专辑的时候，银茶升职了。他负责的新客户在Z市，坐在机场大厅，银茶盯着登机牌出神，鬼使神差地拍了登机牌的照片发给东岛。 飞机延误，东岛在Z市机场等了他5个小时。 两个人沉默着并肩坐在出租车后排，不知道谁先主动碰了谁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掌心都微微出了汗。 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银茶也曾忙里偷闲去看东岛的演出，在不算简陋但肯定说不上高级的场地里，身边都是满脸稚气的女孩子。银茶已经换上了衣柜里最年轻时尚的T恤，但还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最后，他像是害怕什么一样带上了口罩，沉默着看向舞台。 这是有很多网络歌手参加的演出，东岛在靠后的顺序出场。他人气尚可，很多女孩子为他挥舞荧光棒，尖叫着“岛哥哥”。东岛微笑着对观众挥手，自信地唱起了自己创作的歌曲。这也是银茶熟稔于心的旋律，他轻声跟着哼唱，痴迷地望着大屏幕上不甚清晰的面孔。 离自己第一次看见这张脸已经过去5年了，可能是疏于锻炼，他的脸庞比那时候圆润了一些，身材也不复当初的惊艳，他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光艳夺目让人挪不开眼的健美青年了。 然而，然而。 银茶想起那年他们走在T大的林荫道下，东岛眼睛闪闪发光，对他说：“你等着瞧吧。” “我看到了。”银茶苦笑，这满场的荧光棒都是为你点亮，舞台中间的你一如曾经的光辉耀眼，“我都看到了，可是，你已经看不到我了，更不会只为了我再唱一首情歌。” 后来银茶发了现场的照片到微博上，自然又引发了围观群众的调侃，有人说他痴情不改，有人说他执迷不悟，有人说他卖腐炒作，更多人跟风说这是个渣攻贱受的老套故事。 东岛没有回应，银茶知道，音乐是东岛的梦想，他从不愿意在有关唱歌的事情上牵扯这些无关的花边新闻。可是，这个人实在太耀眼了，太多的人喜欢他，太多的人为他着迷，银茶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被别人抢走了，他只能时时提醒众人、迷惑众人，让所有人以为东岛是他的，让所有人看到东岛就想起银茶，仿佛他们灵魂相契、血肉相连。 这是他为旁人营造的错觉，也是他为自己营造的错觉。 太自私了，可是，他忍不住。 第8章 第8首歌 8. 手游主题曲（一） 方容彬与弟弟视频聊天的时候知道了银茶微博上那张照片的事，他一脸鄙视地说：“这有什么，能在一起就能分手，也就你这种恋爱脑童子鸡为这点事发愁。” “对了，”方容彬忽然想起什么，他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最近有个机会，给你意中人介绍个工作吧。” 当年与方容彬一起做《西境梦叶录》的基友老关现在任职于一家互联网公司，是个业内小有名气的游戏策划。该公司诨号鹰厂，最近开发了两款偶像手游，分别针对男性玩家和女性玩家，虽然只是老套的卡牌养成加音游模式，但依仗鹰厂强悍的渠道分发能力和不差钱的宣传推广，已经能隐隐看出火爆的苗头。面向男玩家的游戏进度稍快，马上要进入公测，策划组为了宣传，特意与几个知名音乐平台合作搞了一次主题曲演唱比赛，奖品设置丰厚，特别是前三名优胜者将献唱游戏的正式主题曲，一时间翻唱圈的大小女神都参与其中，粉丝拉票掐架好不热闹。比赛持续月余，宣传效果不错，最终胜出的也都算是众望所归的著名唱见，皆大欢喜。 因为两款游戏总是平行宣传，很多人以为女性向的游戏也会搞这么一场比赛，不免有所期待。策划组本已经将女性向游戏的音乐部分全部外包出去，但看到比赛效果不错，用户的期待也很高，又有些犹豫。正在这时，emilo敲了老关的Q|Q。 “老关~！” “e神！您事业这么繁忙还惦记着兄弟，感动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策划，你那个女性向手游的主题曲，给我走个后门怎么样。条件随便你提，只要我能办到的。” “……啥？” “我这儿有个网络歌手，男的，唱得还可以，能不能让他给你的手游唱主题歌。” 与此同时，方容德在联系东岛。他知道东岛的微博私信出于工作需要一直开着，就直接登录了自己实名认证的微博大号，给东岛发私信。 东岛看到有鹰厂的手游请自己唱主题歌，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但当他点进这位私信人方容德的微博主页，却怀疑起这件事的真实性。方容德的微博账号是真名，也是黄V，认证内容却写得很低调，是“方氏集团员工”。据东岛所知，鹰厂和方氏集团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为什么是一个“方氏集团员工”来接洽鹰厂手游的事情呢？ 于是他随手百度了一下这位方容德，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不是那位一万六先生吗？他竟然是方氏的二太子！ 东岛都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毫无真实感。 方容德低估了东岛的智商，还在私信那边佯装公事公办：“您可以先考虑一下，我们策划组这边还联系了其他两三位翻唱界的大神，后续可能会进行小范围的甄选，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可以吗？如果方便，您能否提供一个方便联系的电话或者邮箱地址？” “很感谢策划组的信任，请稍等，我马上将联系方式发给您。” 东岛翻出专辑的发货记录，直接给“濑津美”的手机号码发了短信：“我是东岛，手机是139XXXXXXXX，邮箱是e_island@XX.com，承蒙方先生抬爱，有任何工作上的事情请随时联系我。” 方容德在电脑屏幕前紧张地等着东岛的回信，手机响了也没管。结果等了半天，一直没有回复，他有点心焦，起身去喝水，顺便抓起手机看刚才的短消息。 结果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他战战兢兢给东岛回短信：“岛神，现在给您打电话方便吗？我想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电话通了。 “岛神，不好意思打扰您。” “不打扰，谢谢您给我介绍工作。” “……我不是故意骗您的，对不起。” “没事，你也没骗我什么。就是……你这些把戏有点小儿科，你对我可能有些误解，我天天在网上被吐槽人傻智商低，你就当我真傻是不是？” “……这个主题曲的事情是真的，只不过是我找了私人关系，我不是策划组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敲定，先来问问您的意向，毕竟还要和那边商量。如果您这边没问题，我就去联络策划组那边了。虽然不是十拿九稳，不过可能性很大，有后续消息我再联络您……”方容德鼓足勇气说了这一串话，结果说到最后还是声音越来越低，“再联络您……可以吗？” “总觉得，你很怕我。”东岛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正躺在新居的床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既有种被土豪包养的恍惚感，又觉得自己在逗弄一只小狗，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生怕自己凶它。 “不是怕，是……想为您做些事情，又怕给您添麻烦。” 说起来东岛自小家境宽裕，从不仇富，但此情此景，一个本该骄横跋扈的富二代对自己如此温言软语、做小伏低，难免让他的心情舒爽豪迈起来。 “你可是给我介绍工作啊，还是这么出风头的工作，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您不用客气，我十分乐意为您做这些，真的。”方容德一边说，一边红了脸。 然而emilo大神就没有这份酸酸甜甜的好心情了。老关点进emilo发来的翻唱主页链接听了几首，又给策划组的其他同事听了听，把这事情一说，无人反对。本来这游戏就没打算下大功夫做主题曲，所谓走后门安排一个歌手，也不过是跟供曲方那边说一声，但是能由此借上emilo的名号就不一般了，以emilo的身份，哪里会轻易画商稿，这是多大的一个卖点，于是老关精神抖擞地开始与emilo讨价还价。 首先关策划明确表态，主题曲不可能一个人唱，这种女性向游戏你不把一二十个帅哥美男砸在玩家面前，谁给你花钱啊，所以主题曲至少要五个歌手。 emilo表示无异议，接下来关策划丝毫不顾旧日情谊，翘着二郎腿轻敲键盘，狮子大开口约了N张图不说，还表示希望e神和豆姐能配合宣传。配合宣传是什么，微博转发之类的自不必说，最无耻的是要豆娘COS出镜，参与游戏开服的直播活动。 “我去给你COS出镜行不行。” “e神您这么豁得出我倒是没意见啦~” “这事和豆豆没关系，能不扯她吗？” “这唱歌的是谁啊，难不成是你相好？e神换口味了？” “别提了，是我那倒霉弟弟的相好。” 最终除了直播活动的事没说定，其他的要求emilo全部应允。 关掉聊天窗口，他愤懑不已地发了一条微博：“大概一整年的假期都交代在这儿了，好久没画图，先复健一个月吧。#一个弟控的最期#” . 东岛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有几个鹰厂的员工加了自己微博关注，联想到昨晚的事，赶忙也加了对方的关注，心里颇有几分期待和忐忑。 鹰厂是业内知名大厂，最早是做门户网站起家，在互联网界风雨沉浮多年，触角遍及各个领域，最近几年在内容方面发力，电影电视剧漫画动画游戏都做得红火，几个大IP攥在手里玩得风生水起。 并不是没有网络歌手参与过鹰厂的作品，但那些都是圈内大咖，远不是东岛这种不温不火的无名小卒可以相提并论的。东岛已经在网上唱了10多年歌，他承认自己缺少天赋，在技巧上也有许多不足，他的朋友们，熊猫、银茶，没有一个人看好他支持他，他的父母因为唱歌这件事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一路唱到今天。他明白自己不是最好的歌手，但他只是想做个歌手。 为了维持人气，他做过很多各种方面的努力，不只是唱歌和表演方面的学习和提高，还有自身形象的塑造。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偶像来管理，自己做自己的经纪人，分析各个音乐平台的口味和人气变化，挖掘自己核心粉丝的诉求，有选择性地与各个圈子的红人抱团。 到现在，他发了两张原创专辑，每张专辑都有几千张的销量，东岛已经十分满足了。但在内心深处，他当然想要更红，想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比他红的人他随口就能说出一串，有些的确实力高超，而有些比起东岛自己的水平还差得远。能红并不是全靠实力，而是靠天时地利人合。 但运气是求不来的。 东岛站在二十几岁的尾巴上，他的心平气和是真的，遗憾也是真的。 无论如何，这次碰对了运气，就算事后被别人知道来龙去脉用这件事来黑自己，东岛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像一个准备扬帆出海的水手，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不日方容德打来电话，说主题曲的事情已经敲定了，只是歌曲形式不是独唱，要与其他几位歌手合作。 “我把您的联系方式给了鹰厂的工作人员，他们马上就会联络您。可能这周就需要去H市碰个头，岛神我这两天实在忙不开，大概不能陪您一起去了，要不要我派个人跟您过去？” 东岛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免了免了，到H市高铁2小时，我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不能去？” “好吧。” “这次谢谢你，等我从H市回来请你吃饭吧。” “啊，真的吗！那等您回来我们再约时间。” 定下了去H市的行程后，东岛带着一点得意的心情敲了熊猫的Q|Q。其实这位老友就在鹰厂工作，是一位程序媛。 “我明天去你们公司，有空见一面吗？” 等了好久才有回复：“你来做什么？” “给贵司某个女性向手游唱主题曲。” “哪个？偶像养成那个？” “嗯。” “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明天见面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2更的2更_(:з」∠)_ 第9章 第9首歌 9. 手游主题曲（二） H市之行有些出乎东岛的意料。接洽他的小姑娘告诉他说这次只是与策划和作曲碰头，没有其他的工作安排。东岛知道这位作曲siant，国内ACG音乐圈首屈一指的大神，他满心是小粉丝拜见偶像一般的惴惴不安，盘算着怎么能与这位传闻中高冷的大神套个近乎。 大神比东岛预想的要年轻不少，看上去也就20岁出头，不过果然十分高冷，东岛毕恭毕敬地含笑打了招呼，只得到大神的一声冷哼。策划名叫关伟，倒是十分谦和客气，笑眯眯地招呼东岛坐下聊天。看得出策划与作曲二人很熟悉，聊起来语速飞快，完全顾不上旁边呆坐的第三个人。虽然策划时不时与东岛搭一两句话，大神还是全然视他为无物。好在东岛最不怕别人给他难堪，他保持着完美的礼貌，努力捕捉着二人对话中的信息。 忽然策划接了一个电话：“八楼没错……三号电梯出来右转，嗯，我们三个都在。” 收起手机，他对东岛和siant说：“emilo到了。” 东岛还没有反应过来emilo是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策划热情地迎过去，重重地拍了那人的胸口。 “e神你穿一身黑吓唬谁呢？”策划揽着这人的肩膀坐下来。 “谈完事情直接过来了。”颇有气场的英俊男人正坐在东岛对面。 “这是siant。”策划向这位刚来的emilo介绍道。 siant一改之前对着东岛的面无表情，有点兴奋地探过身去与emilo握了手。 “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策划夸张地挤眉弄眼。 东岛虽然不在状况，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要与对面的人打招呼。 呼—— emilo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扔过来，好在东岛反应及时，将将双手接住。 “容德让我带给你的，喉糖。” 东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道了谢，默默坐回沙发上。对面的人虽然气质与方容德完全不同，面容上倒颇有几分相似。幸亏之前百度过方家的信息，这位八成就是方容德那个天才哥哥了。 可惜东岛看资料太不深入，竟然不知道这位天才在二次元的超然地位。 之后的聊天内容东岛还是基本插不上嘴，他大概听懂了另外三个人是在聊西境project的同人游戏和同人音乐，siant对emilo极尽溢美之词，emilo对siant也是赞赏有加。 “要是当年做梦叶录的时候就认识希总，也不至于为了BGM焦头烂额，翻烂了我家的CD。”emilo说。 可惜东岛对西境只有一知半解，不敢插话生怕露怯。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siant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自己等下要去监棚，先告辞了。 几个人站起来寒暄告别，emilo主动与siant握手，诚恳地说：“今天很高兴和希总聊天，东岛是我的一个亲戚，这次还请希总多帮衬帮衬。” siant第一次对东岛投来温和的目光，这个稍显稚嫩的男生有点羞涩地说着：“e大哪里话，来之前我听过东岛的歌，很不错了，这次肯定合作愉快。” 一边的东岛忙不迭恭维siant，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握手告别。 siant走后，emilo对策划说：“老关你去忙吧，我俩单独聊几句，我赶晚上的飞机，就不请你吃饭了，以后还有机会。” 关策划咧着嘴大笑：“吃饭都是小事，e神别忘了答应我的图就行。” emilo也笑起来：“都说了在复健。” “你那是复健还是虐狗啊，每天发一张线稿，名字是‘窗边的小豆豆’，你看看评论里多少人被你酸死。” “嘛……”没等emilo说什么，他的手机振动起来，他示意二人自己需要先接个电话，然后走到一边。 这时忽然插|进来一个妹子的声音：“你在这儿呢？” 策划扭头一看：“诶，这不是叶哥吗？” 东岛听到这个称呼，瞪大了眼看着熊猫，熊猫对他一摊手，表示无奈。 熊猫指指东岛，对关策划说：“我朋友，没想到是来给关老板的项目做苦力。” “哪的话，岛神可是我们好不容易请来的。” 东岛刚要客气一下，熊猫迎上来一步先说话了：“您可不用这么捧他，他能进您的法眼不知道是攀了哪里的高枝。不过他好歹两张专辑都卖了5千多张，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希总的专辑也就这个销量吧，所以您也别觉得这次是让他捡了什么便宜，东岛很红的。” “喂，我怎么能跟希总比。”东岛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叶哥消消气，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呀。” 熊猫语气轻松下来，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其实我是他粉丝团团长，怕关老板欺负他。” 关策划略感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同事：“怎么会呢。” emilo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饶有兴味地问：“粉丝团团长？” 熊猫看了他一眼，问关策划：“这位是？” “呃……是我们邀请的画师。” 东岛和熊猫都很惊讶，关策划哈哈大笑道：“没见过这么衣冠禽兽的画师吧！” “老关你不介绍一下这位萌妹子？” 关策划假意清清嗓子，郑重说道：“这是我司的技术大牛，叶哥。” “叶安安，您好。”熊猫伸出手。 “方容彬，”emilo人如其名，笑得彬彬有礼，他倾身与熊猫握手，目光扫过东岛和熊猫，“不知是否有幸请二位喝点东西。” 熊猫说：“那边就是水吧，都不用破费了，过来随便喝点咖啡聊聊吧。” 关策划无奈地看着这些人，也一同跟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对熊猫说：“叶哥这么闲啊，看来是没有新需求？” “关老板费心了，不如多担心担心您项目的进度。” 几个人站在吧台边上，有点扎眼，特别是身高傲人的东岛和西装革履的emilo，收获了大把女性的目光。 emilo对熊猫笑笑，说：“我是最近才开始听岛神的歌，不知道怎么能加入粉丝团呢？” “官方粉丝群已经满了，不过要是方先生能送我一张豆娘的签名照，我不介意开个后门。”熊猫一口饮尽咖啡，目光凛凛地抬头直视emilo。 “哈哈哈。”emilo笑得毫不尴尬，“要不是今晚赶飞机回B市，一定要请叶小姐吃个饭。” “不敢耽误方先生时间，我还等着看今天的‘窗边的小豆豆’呢。” 关策划凑上前：“岛神，你粉丝团的团长好犀利啊。” 东岛无奈地笑笑：“你们别信她，我哪有什么粉丝团。关策划，您放心，我肯定好好配合希总，把这次的主题歌唱好。” 他转向emilo：“谢谢您和您弟弟帮我争取这次机会。” emilo缓缓抬起眼睛，直视东岛，说：“你想清楚，我可不是白帮忙的。” 这张与方容德相似的脸上显露出冷硬的锋芒，东岛一时哑然。 关策划拍了拍emilo的肩：“你当然不是白帮忙，你欠我的图呢。” emilo舒缓了表情，喝空杯中的咖啡，对其他三人扬手道别，临走前对东岛说：“舍弟一个人在Z市，方便的话，还请岛神费心照顾。” . 东岛一边拿着叶安安的手机看她找出的有关emilo和豆娘的八卦帖子，一边把来龙去脉告诉对方。 “所以，方家老二要包养你？” “你说的真难听……”东岛飞快地划着屏幕，“原来他哥哥还真是画师，好厉害。” “何止是画师啊，是同人界的元老大神。而且长得也还可以，可惜要结婚了。”叶安安这样说着，语气却毫不惋惜，“不过他临走时吓唬你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是捧三流小明星啊？给包养的小艺人艹资源？你一个网络歌手，玩玩而已，又不图大红大紫，不唱歌也死不了，他认真个什么劲儿。” “我哪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他，能跟你厂合作也挺荣幸的，”东岛把手机还给叶安安，“你今天干嘛呛自己同事，在公司脾气也这么差。” “前几天老关把我们小组坑惨了，看见他就来气，再说我才不怕他！” “嗯，你是不怕他，叶哥。”东岛重重读出叶哥两个字，笑起来。 “虽然你上位手段不光彩，而且是个草包，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呀。”叶安安辩白。 “他没想嘲讽我，就是客气几句，关策划人挺好的。” 叶安安给他一个白眼，看看时间，狼吞虎咽吃起来，呜呜囔囔地说：“我得快点，还要回去加班。” 东岛一直在为了减肥控制饮食，这时已经吃完了。他找服务生结账，想了想又多要了两份点心，打算让叶安安带回去分给同事。 东岛送熊猫到园区门口，把餐盒塞到她手里，忽然心里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蠢。”他面带微笑，没等熊猫开口发飙，接着说，“我也还是这么草包。” 清凉的夜风吹来，熊猫忽然微妙地羞涩起来，没接他的话。 “……我觉得吧，看方容彬这张脸，他弟弟应该也不丑。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方二少的条件比银茶大大强一亿倍啊。” “你快回去加班吧。” 叶安安回到办公室，把点心分给自己组里的同事。东岛买了不少，所有工位都绕了一圈之后还有剩余，她想了想，拿着餐盒去了手游策划组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关策划是个配角中的配角，也没给他配个CP，但是我好喜欢他~ 第10章 第10首歌 10. 叶哥 关伟的项目进度确实紧张，全组人都在加班。叶安安走到门口，看见有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什么，老关站在最外围嚷嚷“就这个了，就这个了，赶紧给设计去出图，争取明天弄完”。 叶安安走上去叫了一句“关老师”，老关闻声扭过头，下巴差点掉下来。 “叶……叶哥？” 扬扬手里的餐盒，叶安安说：“给你们带了点夜宵，不太多，你们组里分着尝尝。” 策划组的人基本都认识叶安安，但毕竟叶哥声名在外，大家都没见过这位桀骜不驯的技术大牛做这种温情脉脉的事情，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不该应声。 “叶哥来送夜宵你们都傻了？”老关的大嗓门响起来，“来来，都别愣着，边吃边干活。” 叶安安把餐盒放在桌上，几个年轻人呼啦啦围过来跟她道谢，然后嬉闹着开吃，她走到关伟身边，低声说：“关老师有空吗，我们出去聊几句？”关伟点点头，跟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下楼逛逛吧，想抽根烟。”叶安安淡淡地说。 关伟很惊讶：“你还抽烟？” “码农不是烟就是咖啡，压力大，我偶尔来一根。”叶安安露出了浅笑，“关老师也抽烟吧，我见过。” 两个人凑在花坛边，守着一个垃圾桶吞云吐雾。 “你们女孩子不都是靠买买买减压吗？小裙子啊口红啊什么的。” “关老师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很懂嘛。” “快别叫我关老师，我心虚。”关伟朝叶安安露出无奈的笑容，“叶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也没什么，上午是我出言不逊了，跟您道个歉。”叶安安垂着头捻烟灰，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喂喂，搞什么啊，你受刺激啦？” “我三年前进公司，第一个项目就是跟你的组，那时候也受了不少照顾。”叶安安平视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关伟，不禁失笑，“算了，关老板，我还是客气不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说，你做项目的节奏有问题。” “灵感很重要的，灵感！别以为按部就班能做出好作品，哪有那么容易。”关策划瞪眼，“我那时候当然照顾你，一个新人就能顶两个人用，上手了之后能顶四个人。我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真当我是新人？呵呵，就算你把自己的资历从梦叶录开始算，恐怕我也不比你嫩。” 关伟竖起大拇指：“叶哥，牛！” “没办法，父母非让回H市，不然我早在硅谷风生水起，走上人生巅峰，哪能在这里和你对着垃圾桶吹风？”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我跟东岛认识很久了，有时候想想都不敢相信一晃就是这么多年。”叶安安忽然说，抬头看着城市光污染下不甚清明的夜空，“关老板是梦叶录的时候认识e神的？” “比那个稍早一点吧，那时候国内西境圈活跃的就那几个人，差不多彼此都认识。” “e神真是大神，网上这些人，别管哪个圈子的，这个大大那个巨巨，也就emilo真的当得上一句e神。” “他简直不是人！我跟你说，当时梦叶录前前后后也做了小两年，好不容易快做完了，他把东西打包发给我，让我照商量好的修改完去发布，我问他，你呢，他说马上要去国家队集训，没空了。我当时傻了，之前没听说他是运动员啊。后来他就拿了个数学奥赛金牌回来。”关伟说得兴奋了，低声爆了一句粗口，“我那时候多单纯，说不能夺你的功劳，还要了他的论坛账号和密码去发帖子。” “你也见过e神的弟弟吗？” 关伟的话头被叶安安截断了，他犹豫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宽松T恤素面朝天的同事，不知道是在面对一个技术高超的程序员还是在面对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 “东岛告诉你了？” “不然是谁告诉我。”叶安安瞟了他一眼。 “以前见过一面吧，没什么深刻印象了。他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有钱的，所以兄弟俩都没什么富二代的架子，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应该就是个普通人。你懂的，有e神在，衬得别人都是普通人。” 叶安安不相信似的轻笑道：“……呵，普通人。” 关伟还想说点什么，叶安安拍拍他的背：“关老板，回去赶工吧。” 两个人拖着脚步往回走。 “叶哥你对岛神真上心啊，是不是个子高就会受女孩子欢迎？” “是长得帅。” “那我去整个容……” “或者像e神那样智商高的，不过他情商好像也就一般般哈。” “我情商过关啊！” “但是你矮。”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 东岛打车去火车站，H市清丽的夜色从车窗外闪过，他无暇顾及，盯着手机上两条信息发呆。 方容德：“您乘哪趟高铁回来，我去接您吧。” 银茶：“子凡，我明天去Z市出差，能去参观你的新居吗？” . 方容德下午就给东岛发了短信，一直到下班都没收到回复。他正准备直接开车去车站等人，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方容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告诉方容德，今天自己在H市谈判，顺路去鹰厂见到了东岛。 方容德显然没想到哥哥与东岛见面了，莫名有点紧张：“你怎么没告诉我。” “也见了老关和siant，你不知道siant这个小孩，脾气臭，特别傲，我也算是帮东岛撑腰吧。”方容彬说着笑起来，“我说东岛是我亲戚，东岛当时也没否认，这人也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傻嘛。” “还见到他的粉丝团团长了，一个挺丰满的妹子，据说是鹰厂的技术大牛，人倒是傻傻愣愣的。”方容彬自顾自地说着，“我看他俩不是一般熟，说是女朋友也没差，晚上好像要一起吃饭吧。” “别乱说，我知道你见到的是谁了，不是他女朋友。”方容德闷闷地打断了哥哥。 “说真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哪，脸和身材也就比一般人好一点吧，也没什么大才华，性格倒是不错，够谦虚，不过总觉得……有点怂。”方容彬感觉到弟弟兴致缺缺，就说，“哎哎，我也能理解你啦，现在流行这种废柴偶像嘛，你想玩就玩咯。” 方容德没理他，换了话题：“你今天回B市还是留在H市？” “回去，现在到机场了。” “好，没什么事我挂了。” 方容彬笑起来，也挂断了电话。 熊猫在东岛的粉丝中一直是个争议话题。早些年还在翻唱论坛混的时候，其他翻唱歌手大多带着一群亲友顶贴评论造势，东岛发歌却总是让无名路人抢走沙发。后来翻唱论坛倒了，东岛跟风建了个人网站，也有了粉丝群，开了直播频道，大家才慢慢了解到，原来他有个冷艳高贵的大亲友叫熊猫。 熊猫从来不帮东岛做任何歌曲方面的宣传，只是帮他做了网站，替他管理粉丝群和直播频道。熊猫是东岛微博关注的第一个人，两个人却从来不在微博上互动。单独看熊猫的微博，几乎看不出她是东岛的朋友或者粉丝。方容德曾经加过东岛的多个粉丝群，所有官方名义的群都是由熊猫建立的，但熊猫几乎不在群里说话。他只见过一两次熊猫在群里发言，都是她在有人比较东岛和其他歌手的时候出来制止，冷淡地说一句“不要在群里评价其他歌手”，有人不听劝，她就直接踢人。据说有个群因为她踢人的事吵起来，她直接把群解散了，然后被挂到微博上掐了一阵子。但熊猫和东岛都没有回应过那些质问和指责，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 每年熊猫过生日，东岛都会专门录一首歌送给她，这甚至是连银茶都没有的待遇。好多人猜测他们是恋人，东岛为此解释过几次，后来两个人各自交了男女朋友，在微博晒出约会照片，才算勉强说服了群众。不过还是经常有人拿东岛、银茶、熊猫三人开玩笑。 银茶与熊猫的关系也很微妙。在微博上，熊猫几乎关注了所有与东岛相熟的朋友，唯独没有关注银茶。银茶的微博没有关注几个人，反而关注了熊猫，甚至偶尔也会从熊猫那里转发一些段子。每年东岛发歌祝熊猫生日快乐，银茶也会同样送上祝福，情真意切，这时候熊猫倒是会不冷不热地回一句谢谢。 近几年熊猫好像是由于工作原因无暇顾及网上的事情，基本不出现。粉丝群和直播频道都有了新的管理，个人网站也荒草丛生。东岛曾经在直播的时候说过考虑关掉个人网站，理由是现在大家都在用peropero或者9sing这样的商业网站发布歌曲，宣传也有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个人网站十分鸡肋，也没人管理，每年还要交域名和服务器费用。结果立刻就有土豪粉丝砸了几千块的礼物给他，让他保留个人网站。当时东岛有点尴尬，那之后再没提过关闭网站的事情。 那一次方容德也在听直播，他十分同意东岛的观点，现在个人网站确实已经失去意义，不如关掉。看到有人砸礼物反对，他很是惊讶。方容德想，可能女粉丝更感性，承载了一些感情的东西，不愿意看到它消失。 说到直播间的礼物， UTA提供的礼物名字实在恶俗，不是豪车游艇就是玫瑰钻石。东岛吐槽过好多次，说自己不是职业主播，只是闲来无事在直播间玩玩，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专辑，不用在直播间刷礼物。方容德自然从善如流，只是有时听到动情处非砸钱不足以表达心意，就大捆大捆送单价最低的礼物“鲜花”，自我感觉不那么辣眼睛。他在UTA的ID是手机注册时自动生成的一长串数字，颇为低调，纵然挂在粉丝榜前几位，也没人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濑津美”。 作者有话要说： 9sing……5sing和9sky，大家都懂的 第11章 第11首歌 11. 一期一会（一） 东岛自然没有让方容德来接自己，纵使H市与Z市只隔2小时高铁，他吃过晚饭再返程，到家也近12点了。准备洗洗睡觉的时候，他收到了方容德的短信，询问是否已经安全归来。东岛的回复刚过去，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 “岛神，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还好……” “那个……我不知道我哥哥今天过去，他没有提前跟我说，实在不好意思。” “是吗？没什么，没有e神在可能也不会谈得这么顺利，感谢你哥哥亲自跑一趟，他好像挺忙的。” “嗯，顺利就好，我没什么事，岛神您休息吧，再见。” “好，你也休息吧，不早了，晚安。” 东岛熄了灯，看向窗外。Z市不是什么繁华大都市，也没有太多夜生活。罗马花园是个高档小区，地段却并非在市中心，而是在城市的西北一侧，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东岛之前跟方容德说交通便利也不假，Z市机场在城市西边，高铁站在北边，从罗马花园过去都算方便。视线穿过几栋疏落的高层建筑，一座大厦在不远处闪闪发光，在这略显寂寥的夜色中最为夺目。那是Z市最好的酒店，也是银茶公司的协议酒店，银茶每次来Z市出差都住在这里。 从罗马花园到四时酒店，只需要步行十分钟。 第二天，银茶午后从市区赶往机场，他在飞机上就开始整理后续使用的文件资料，落地时基本完成，只剩了个尾巴。匆匆赶到酒店入住，放下行李，时间正是晚上7点，银茶也不管还没彻底完工的资料，拨通了东岛的电话。 “子凡，我这边完事了，一起吃晚饭吧……嗯，我在酒店……你就在这边啊，好，一会儿见。” Z市的四时酒店有个大花园，穿过花园才能走到正门。银茶脚步轻快，完全不理睬身边精心莳弄的当季花草，直冲向大门口。 东岛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还没等他出声，东岛就默契地回过头来，笑了笑。 银茶顿时觉得心脏爆炸了。 他勉强镇定了心神，刻意放慢速度走到东岛身边。这天东岛穿了浅色的T恤，上面有亮闪闪的银色图案，发型很爽利，像是才理过没多久。正是日落时分，天色半明半昧，东岛整个人简直要在这条静谧的街道上发出光来。银茶攥紧了手，指甲都嵌在掌心里。他身高比东岛低得多，两个人离得太近，他只好抬起头来看对方的脸，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银茶暗暗嘲笑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紧张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我搬到这边住了，今天请你到我家吃饭。”东岛也很高兴的样子，带着银茶往小区走。 “罗马花园？你搬到这里了？我一直以为这小区里全是别墅。” “这么明显的高层公寓你看不到？”东岛吐槽。 两个人一起乘电梯，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并立的身影倒映在银亮的门上，让银茶看呆了。 “我买了好多菜，你想吃什么？”东岛说话声音里好像都含着笑，甜丝丝的。 “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吗？” “如果有材料的话……可以网上找找菜谱嘛。” 东岛绅士地请银茶进门，银茶探究地在这二居室里转了转，颇有些吃惊，他对一脸炫耀的东岛说：“岛哥哥，我才知道你这么土豪，求抱大腿！” 东岛给银茶倒了杯水：“其实房租不算太贵，因为房东的家电家具都不齐全，我自己添置了几件。这个小区物业费用高一些，加上物业费每个月不到3000块吧。” “在Z市也不便宜了好吧，我在B市合租，每个月房租也就这个数。”银茶咋舌，端着杯子在客厅里参观起来，“你住得挺奢侈的，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东岛微笑着：“签合同的时候有点冲动了，不过搬过来之后觉得，到底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先住着吧，现在口袋里没以前那么紧巴了。” “那当然，岛神光直播间的礼物每个月都有几千块吧。”银茶在窗前驻足，扭过头来调侃东岛。 “胡扯什么呢，”东岛走到银茶身边，一时没忍住，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我现在又不经常直播，那点礼物钱也就够我吃个早点的，而且我也不指望那个。” 东岛靠得太近，银茶感觉自己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了，有些慌张，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却正看到四时酒店大楼外墙上造型别致的装饰灯光。 “……你家离酒店好近啊。”银茶喃喃道。 “嗯。”东岛也看向窗外。 “……你是为了我才搬到这里的吗？” 沉默了几秒，东岛说：“不全是。” “其实，”银茶转过身来，垂着头不敢看东岛的脸，“现在你就算搬去B市也不会增加太多生活成本，而且B市到全国各地的航班、高铁肯定比Z市多，你出去演出也方便。” 他伸手拽住了东岛的小臂，声音中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东岛稍稍用力挣脱了他，坐回到沙发上，有些怅然：“我不可能一直唱歌的，以前你们都跟我说过，我不可能一直唱歌的。我的家在Z市，父母都在这边，虽然他们不待见我，我每周回去一两次，我妈还是挺高兴的。” “我有一年多没回家了，”银茶的声音有点哑，“今年过年也没回去，去国外旅游了。” “去了哪？没听你说过。” “就是东南亚而已，带我弟弟一起去的，随便逛逛，本来想带我爸妈一起去，他们怕花钱，不舍得。”银茶勉强对东岛笑笑，“不说这些了，让我看看你买了哪些菜，你这双开门的冰箱可真气派。” 两个人一边择菜一边聊天，银茶上周刚参加了醉春风的婚礼，兴高采烈地跟东岛讲起了当时的花海。 “你最近挺忙吧，好多演出。”说完了美月在婚宴上的糗事，银茶询问东岛的近况，“想想其实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前阵子到处赶场，已经忙完了。不过最近有了新工作。”说到这儿，东岛不禁嘴角上扬。 “看把你乐得，今天一见面就觉得你遇到了什么开心事。”银茶看东岛颇为熟练地切菜，手指修长，节奏轻快，像俏皮的鼓点又像典雅的诗歌。 “鹰厂的手游，让我唱主题曲。今天发来了一段demo，特别好听。” “诶诶，不错嘛，跟鹰厂合作是个好机会。” 其实现在各家都在做手游，就算是鹰厂出品，也不一定会火爆。银茶心里想到这一层，但并没有说扫兴的话。 “出名什么的不重要，关键这次是和希总合作，siant，你知道他吧。” 东岛讲了与siant和emilo的见面，没想到银茶听得满脸羡慕。一问才知道，银茶是emilo的粉丝，还收藏了好几本emilo早年出的西境同人志。 “e神就像开了挂一样，一边拿奥赛金牌一边发同人游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银茶感慨完毕，又有了疑问，“他现在不是操持自家公司吗，怎么还去画商稿，又不缺钱。” “我怎么知道，他跟鹰厂那边的游戏策划是熟人。”东岛随口应付，“siant好像也做过西境同人音乐吧，我回来上网搜了一下，时间太久远好多链接失效了。” “没错，siant当年可中二了，西境本来是个慢悠悠喝茶的世界观，他非要出一张军工音乐风的同人碟，被取外号叫‘毒德教主’，不过他后来就去玩电子人声调|教了，写了《蝴蝶风信》之后慢慢开始有了名气。” “你可知道得真清楚。”东岛稍有意外。 “我是宅男咯。我那时候为了通emilo做的那个游戏，拖了剧组好久的音，说是自己感冒了没法录。”银茶眯起眼睛笑，表情狡猾，“好在大家都在拖，也怪不到我头上。你不知道这些也正常，你一直专心于唱歌事业嘛。” “认识你以后我也算是宅男了吧，我以前都不怎么看动画之类的，都是你带的。” 东岛把食材准备好，开始起火炒菜，银茶嚷起来：“喂喂，你没有围裙？或者直接去换件衣服吧，这件衣服颜色浅，溅上油不好洗，这么好看。” 东岛恍然大悟一般，应着声扔下锅铲跑回卧室。银茶跟他走到厨房门口，心虚地往卧室那边瞄了几眼，想看又不敢看，还没看到什么，自己却尴尬起来，干脆回到灶前开始炒菜。 东岛换完衣服回来的时候，第一道菜已经出锅了。他嚷嚷着上前想要接手工作：“我来我来，不用你这个客人动手。” “哎哎，别捣乱，我做饭好吃得很，你去收拾桌子吧。” 厨房到底不够宽敞，东岛也觉得与银茶在这里推让不妥，便不再客气，去收拾餐桌了。 不多时，两个人在桌边坐定开饭。银茶问东岛有没有酒。 “哪敢给你喝酒，上次应酬喝醉了非要住我家，害我睡一晚沙发。” 银茶好像也想起了那次的窘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次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赶紧吃饭。” 可能是想说的都说完了，也可能是剩下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只听到筷子轻轻碰击碗碟的声音。 窗外又是一个静夜，四时酒店闪烁的灯光尤为夺目。然而如果从四时酒店的窗口望出来，这里大概只是万千灯火中平凡无奇的一处，既不吸引人去探寻，也轻易捕捉不到，稍一错神，就眼花了，辨不清到底哪个窗口的一方浅黄才是自己的家。 临走时，银茶回身问东岛：“子凡，我今天……能住在这里吗？” 东岛听到了他声音中的颤抖，像蝴蝶扑灭蜡烛时翅膀颤动的余音。东岛眼睁睁看着一只蝴蝶死在自己心里。 “……你今天可没喝酒。” “但是我比那天还要醉得厉害。”银茶低着头，留给东岛一个小巧可爱的发旋。 东岛竟然走神了，他想起那天早晨，自己从沙发上睡醒起来，看到银茶在卫生间用自己的牙具刷牙，满嘴都是白色的泡沫，含混不清地跟他说着话，那时候银茶说了些什么呢？ 东岛伸出手，轻轻抚上银茶的衣领，高档布料的触感绵软多情，也硬挺倔强：“……你还说我穿着浅色T恤炒菜，你不也穿着这么贵的衬衫炒菜。这么好的衬衫，我可穿不起。” 银茶终于抬起头，直看到东岛的瞳孔深处，他轻声问：“好看吗？” “……好看。”东岛只觉得心脏一沉，放弃了伪装和抵抗。 银茶露出略显悲伤的笑容：“今天没吃到你做的饭，以后还有机会吗？” “我做饭不如你，再自己练练吧。”他拍拍银茶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银茶伸手拦住了东岛：“这么短的路，不用送，让我自己回去吧。” 回到酒店房间，银茶扯开窗帘看向窗外，却发现这个房间并不朝向罗马花园的方向，视野中稀疏零落的灯火，没有一盏来自他渴求的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期一会：源于日本茶道用语，大意是说与你相会的这一刻不会再一次来临，每次相会都是此生的唯一。 第12章 第12首歌 12. 一期一会（二） 第二天的工作不算顺利，因为方案落地时出了不少问题，客户要求银茶多留几天，跟他们一起去实地考察情况。 这一留就留到了周末，周日上午，银茶好不容易赶完了工作材料，想来想去还是给东岛发了微信，约他出去逛逛。 东岛很意外银茶还在Z市，往次银茶来出差总是一两天就回去了。银茶没有多做解释，只问他有没有时间。 “……我中午约了朋友吃饭，下午还要回我爸妈那边。你哪天回B市？” “哦，那算了，你忙吧。” 银茶连着忙了三四天工作，现在终于告一段落。他从周六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却一点也不觉得饿，一个人晃晃悠悠出了门。 东岛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曾经跟他说，写歌写到没灵感了，他喜欢坐Z市的环线公交，看上车下车的人群，听不断重复的机械报站音，车窗外行道树漏下阴影，熟悉的商铺一闪而过，身体窝在后排座椅上，说不上舒服，但是很有安全感，在这样的气氛中，很容易迸发灵感火花，写出一些接地气的有趣东西。 银茶来过Z市这么多次，从来没有去体验过环线公交。他查了地图，走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投币上车。 车况很新，空调也足。银茶坐在最后一排，看窗外风景不断向后推移。Z市自然没有B市的繁华大气，论起风景也不如一些旅游城市来得漂亮，但Z市的质朴中流露出人情喜悦，银茶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妪慢悠悠迈着步子，年轻的姑娘弯着腰给道边的一朵花拍照，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背着书包并肩走在一起，似乎彼此炫耀着手机上的什么东西。工作后的这些年，银茶很少有这样悠闲放松的时候。他抬手掐了掐鼻根，觉得挤满了繁杂工作的大脑也清明起来。 忽然，广播报站说终点站到了，银茶看所有乘客都呼啦啦下了车。他有些困惑，不是环线吗？身边的一位好心大姐跟他解释，这趟公交年初改了线路，已经不是环线了。 银茶只好也随着乘客们一起下车，他打开手机地图，发现一不留神竟然跨了大半个城区。这地方离东岛的旧居不远，附近有一家餐馆，是以前和东岛一起去吃过的，印象中口味还不错，银茶决定过去吃个午餐。 步行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餐厅生意红火，门外停满了私家车，其中一辆迈巴赫尤为醒目。银茶不禁多看几眼，却发现这辆车竟还是B市的牌照。嘛，倒也不奇怪吧。银茶抬头看看餐厅已然用旧了的招牌，想到那年他和东岛来吃的时候还是开业酬宾，花团锦簇，不免有些怀念，心里期待着还能品尝到那一年的味道。他杂七杂八地想着，进了门，没等服务生领位，先愣住了。 东岛也看到了银茶，脸上同样写满惊讶。 背对着银茶的方容德正笑眼弯弯地跟东岛聊天，见东岛忽然呆望向门口，疑惑地转过身，正对上银茶审视的目光。 银茶婉拒了服务生，径直走了过来。 银茶虽然从没有主动在网上放过自己的照片，但是他跟B市的朋友们时常聚会，有不少合影在坊间流传，方容德早就见过。照片上的银茶是一张娃娃脸，总是有些怯懦地挤在众人中间，而眼前的银茶，通身展露出成熟男人的沉稳，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神情倦怠而冷峻。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子凡。”银茶的眼神从方容德的脸上扫过，对东岛笑了笑。 “呃……你怎么跑到这边了，够远的。” “出来吃个午饭，这位朋友是……？” 东岛尴尬地挠了挠头，先向方容德介绍了银茶：“李忆海，我朋友，这几天来Z市出差。这位是方容德，我的……”东岛停顿了一瞬，“一个朋友。” 在银茶面前，方容德觉得这个停顿无比刺耳，他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李先生，幸会。” 银茶感觉方容德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连续加班让他的大脑迟钝，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方先生，您好。” “李先生一个人来吃饭吗，不介意的话，和我们坐一起吧，我们也是刚到。”方容德笑容完美，竟让东岛有些不习惯。在东岛面前，这个富二代总是有些拘谨和紧张，从未表现得这么自信舒展。 东岛试图阻止：“忆海，你还要忙工作吧。” “我是怕打扰方先生和子凡聊天。”银茶不动声色地看了东岛一眼。 “李先生工作很忙吗？今天可是周日，不是太着急的话，就一起坐一坐，子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方容德面不改色，轻巧地吐出“子凡”两个字，那一瞬间，东岛的头皮都紧了，他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方容德自己的真实名字。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真名并不是什么秘密。 东岛忽然想到，如果说自己的名字是公开的秘密，那么银茶呢，方容德不会连银茶的名字也知道吧。他犹疑地看着对面的方容德，想到那张被剪成两半的明信片，有点担心接下来的局面。 座位是卡座，银茶已经坐在东岛那一侧，东岛只好挨着他重新落座。方容德彬彬有礼地招呼服务生过来添了一套餐具，问银茶要不要再添几个菜。 但还没等银茶客气，方容德已经自作主张漫不经心地加了几道菜色，打发掉服务生。这样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做派让银茶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强忍着没有说什么尖刻的话。 “听口音，方先生不是本地人吧。”银茶问。 “哦不是，我从B市过来的。” “这么巧，我也是长居B市。” 东岛在一边听他们两个有来有往神情自若地聊天，愈加尴尬，闷头喝茶。 “您经常来Z市出差？” “算是吧，方先生呢？” “什么？” “您也是来出差吗？” “哦，”方容德笑了笑，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定居这边了。” 银茶怔了一瞬，忽然想起什么。那晚东岛提到的emilo，真名不就是方容彬吗，而眼前这位方容德，没记错的话，似乎是emilo的亲弟弟吧？他跑到Z市做什么，还定居？虽然还猜不透对面这位方先生和子凡的关系，可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惹人讨厌。 “恕我冒昧，敢问方先生在哪高就？” “在方氏集团讨口饭吃，不是什么知名企业，李先生可能不知道。” “怎么会，”银茶往后仰了仰身子，抱起双臂，“方氏大名鼎鼎，业界翘楚啊。” 菜早就差不多上齐了，三个人却都还没怎么动筷子。 东岛无奈说：“你们两个，不饿吗？” 方容德是真的不饿，或者说，他现在压根感觉不到饿。在这里碰到银茶，他太意外了。从银茶进门，他就一直在观察东岛和银茶的互动，银茶频频关注东岛，他看在眼里，而东岛那边，似乎更多的是注意自己？恐怕是在怀疑自己已经知道了银茶的身份吧，不过无论如何，这两个人的表现都并不像是一对情侣，方容德强行喂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另外，刚才银茶问自己的公司，难道说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方容德一边轻轻挑着筷子，一边暗自斟酌。 “李先生从事哪个行业？” “技术咨询。” “客户在Z市？” 银茶说了一家本地大型国企的名字，方容德了然地点点头，不甚在意地说：“几年前跟庄总吃过一次饭，庄总喜欢围棋，下得很不错。”银茶知道庄总是那家国企的一把手，他心里冷笑，脸上却还是一片平静，不动声色的听方容德继续说，“不过搬到Z市之后还没见面，过阵子不这么忙了我再去拜访吧。” 这时东岛忽然插了一句话：“你们公司不是主要做地产吗，找他做什么？我听说他被人举报了，情况不太妙，你上门前最好先打听打听。” 银茶忍不住扬了嘴角，低头自顾自吃着菜，掩饰着内心的得意。方容德大为吃惊，瞪大眼睛看着东岛。东岛虽说是本地人，但毕竟是个不问世事的宅男，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消息。 “呃……这个事没多少人知道，但是还比较靠谱。”东岛对上方容德惊讶的眼光，低声解释道。 “我稍微认识几个他家的亲戚。”东岛又补了一句。 “是你那个前女友说的吧？”银茶问。 东岛后悔自己多说一句话，点点头不做声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又重新起了话头，转而聊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餐后方容德抢着结账，被东岛拦下来：“这次说好是我请你的，再说忆海是我朋友，没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随着东岛说这句话，方容德的眼神扫到银茶那边，银茶没有理他，稍微侧着身子用餐巾纸擦手。 三人往外走，方容德在前，东岛和银茶并排在后面，东岛对银茶说：“你赶紧回酒店睡觉去，黑眼圈太重了。” 银茶笑容乖巧：“也就熬了几天夜，现在不比二十出头的时候，有点撑不住。” 东岛认真地叮嘱：“你回去安心睡你的，晚上我从家里给你带晚饭送过去，你也不用跑出来吃饭了。” 方容德有些听不下去，东岛表现出来的关心让他嫉妒，站在东岛身边的银茶看上去那么碍眼，他却毫无办法。 “子凡，李先生，二位要去哪边，搭我的车走吧。”方容德指了指停在一边的迈巴赫。 “不用了，”东岛说，“他住的酒店离我家不远，我们一起打车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你的事怎么叫麻烦，我向来有始有终，既然今天接你过来，就要把你送回去，正好李先生顺路，那就一起吧。”方容德一边说，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挑着眉毛看东岛。 来往路人看向这边，东岛无奈妥协，他把银茶塞进后排，然后自己坐进副驾。 作者有话要说： 银茶：手机地图坑我！省会城市的公交线路都不准！ 第13章 第13首歌 13. 一期一会（三） 路上，东岛随便找个话题聊天，说：“之前忘了问你，怎么换车了？” 方容德解释说这辆是司机刚从B市开过来的，自己那辆借给公司的一个小伙子开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你公司的待遇可真好。”东岛半真半假地感叹。 “你要不要来，我还少个私人助理。” 虽说是玩笑，东岛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银茶也有意无意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容德却轻笑起来。 他接着说：“我觉得你那小区挺好的，等我公司的事理好头绪，我也搬过去怎么样？” “那你上班可远了，再说那边不如旧城区繁华，买菜都不方便，我每次买菜都要尽量多买点屯着。” 方容德正要说想不到你还自己做饭，银茶先搭了话：“怪不得你的冰箱那么大。” 这话的深意不言而喻，方容德捏紧了方向盘，接上东岛的话：“没事，Z市小，开车到哪都不太远，除了早晚高峰也不算堵。” 东岛笑起来：“开着你的迈巴赫去菜市场吗？不过我搬过去之后也觉得有车方便一些，我要求不高，能买辆飞度就行，扎克伯格同款。” “你来做我助理，我送你一辆。”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方容德一边对东岛说话，一边从后视镜看着银茶。 正巧银茶也在看他，二人眼神对上，银茶调整表情，对方容德摆出一个标准笑容，连眼角的笑纹都隐约可见：“方老板真大方，子凡不愿意的话，不然我跳槽到您那边吧。” “也欢迎呐，李先生正好可以帮我在B市处理总部那边的事情，我司的差旅报销很大方的，三餐直接在酒店餐厅吃或者叫客房服务都可以，不用特意出来找地方吃饭。” 东岛忽然觉得无聊，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俩可真逗。” 晚上7点半，东岛如约去给银茶送晚餐。然而银茶正裹着酒店的大浴袍在电脑前奋笔疾书，根本腾不出吃饭的功夫。 “又在忙？补觉了吗？” 银茶摇摇头：“还没睡半小时就被客户电话叫起来。” “今天不是周日吗？” “你这种自由职业者不懂，”银茶无奈地笑笑，“今天运气真差，好不容易挤个时间出去吃饭散心，还被富二代嘲讽。” “……” “不是emilo的弟弟吗？”银茶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字，连眼皮都没抬。 “是，之前鹰厂的工作是他介绍的，所以今天请他吃饭答谢。” “他跑来Z市就是为了泡你？有钱人真任性。他就是那个‘濑津美’吗？” “你还知道这事？”东岛有些惊讶。 “微博上艾特我好几百条我能不知道？” “我俩没什么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全因为你，我就是看不惯他，富二代了不起吗？” “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说实话，他平时挺谦和的。” “你面对情敌也不会谦和的，相信我。” 东岛叹口气：“他一向有些幼稚，不说他了，你先来吃饭吧，吃完再忙。” 东岛把袋子里的餐盒拿出来打开，里面都是东岛妈妈做的家常菜，香气诱人。前几年银茶就曾经去东岛家做客，因为乖巧懂事，又是名校学生，深受东岛妈妈的喜欢。今天听说是要给银茶送饭，东岛妈妈亲手装了一个丰实的餐盒。东岛帮银茶把餐具摆好，还不忘抽了几张纸巾放在旁边。东岛正弓着腰专心分菜，冷不防被银茶从身后抱住，手一松，餐匙摔在了地毯上。 “别说话，让我抱一下。”银茶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既脆弱又委屈。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用手臂环住东岛，把脸颊贴在东岛温热的后背上。银茶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岛哥哥，我第一次抱你……” 东岛僵了几秒钟，挣开银茶的怀抱，转身面对他。 银茶眼睛里盛满了疲倦和期待，他盯紧了东岛的双眸，一秒钟都不愿错开：“子凡，我们谈恋爱吧。你不愿意去B市的话，我辞职来Z市找你。我们谈恋爱吧，好不好？” “别说傻话了。”东岛的双臂搭上银茶的肩膀，用力推开他，“不值得。” “我喜欢你，就没有什么不值得，感情本来就是冲动和不理智的。” 东岛轻轻地笑了笑，摇摇头：“感情应该是深思熟虑的，因为感情中最重要的是付出和责任。” 东岛放慢了语速，与银茶双目对视：“忆海，你不是想跟我谈恋爱，你是不愿意我和别人谈恋爱。” 一箭穿心，银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起东岛那些宠溺而无奈的表情，那些温和的笑容，那些幼稚的讨好和违心的拒绝，那些从未消逝在海风中的怦然心动，还有陪伴自己从20岁到27岁的深情吟唱。原来他早就看穿了自己，他一直都明白。 不，其实他不明白。银茶忽然感到绝望，从小养尊处优的东岛大概是无法明白的，除了对爱人的责任，一个人还要背负太多其他东西。 “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东岛说完走到窗边，沉默看向窗外的昏沉夜色。银茶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开始吃饭。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筷子擦过餐盒边沿的细碎声响。 东岛走后，银茶在电脑前忙到后半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心无杂念地专注于工作，而且心里很轻松，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天，靴子终于落地，自己也可以安心了。无从明言的终点，正配得上那个隐晦羞涩的起点，简直是初恋的样子。 我没有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你，可如果现在这样还不够，我也不能再给更多了。 银茶躺在酒店宽大的床上，摸过手机定了三个小时之后的闹钟。他太累了，思维已经不太清楚，意识模糊中不知为何没有抓紧时间睡觉，而是打开了手机相册。相册里只有寥寥几张东岛的照片，他把嘴唇贴到冰冷的屏幕上，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 自从方容德知道东岛的住处买菜不方便，他就开始隔三差五给东岛送新鲜蔬果，一开始还借口说公司员工有亲戚经营有机农场送给他蔬菜吃不完，后来送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编这些假话。 东岛本来是不想要的，试过几次当面拒绝，结果经不住方容德软磨硬泡撒娇打滚无奈只能收下，后来狠狠心不下楼去见面，只在电话里拒绝，结果人家直接把泡沫保鲜盒塞给了门卫。方容德开豪车穿华服，门卫自然不敢得罪。东岛外形太亮眼，又被几次见到与方容德在一起，虽然搬来不久，门卫却都认识他，想逃也逃不掉，只能把寄放在门卫处的东西搬回家，实在尴尬。 “方先生，请您不要再送东西给我了。”东岛又一次捧着菜盒回家，关好房门就给方容德打电话。 当时方容德正在开会，他打手势示意众人等他，然后出门到走廊里接电话。 “子凡，你不要跟我客气。” “……方先生我们没有这么熟，你这样叫我，我觉得很别扭。” “那天是你跟李先生说我是你朋友，朋友之间可不就这样送东西叫名字吗？” “你知道他是谁吧……” 方容德笑了：“银茶大大嘛，你看，他也是你的朋友，也是这么叫你。” “朋友和朋友不一样。” “的确，”有员工从身边经过，方容德侧身压低了声音，“我和李忆海不一样。” “还有一屋子人等我开会，”方容德不等东岛回答就抢着说，“抱歉我只能先挂了，回见，子凡。” 方容德回到会议室重新落座，心却似乎还没有跟进来。他习惯于对东岛软语相商小心讨好，然而之前在开会，语气一下子转换不过来，似乎刚才说话有些强硬了。另外，无论如何，直接叫东岛的名字让他心里升腾出微妙的成就感，所以虽然听出对方语气不善，也没有顾得上安抚。不然下班之后去找他吧？方容德这样打定主意，勉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于面前的报告上。Z市的公司是他的安身之本，若是做不出一些成绩，难保不会被父亲叫回B市，那样不仅得不到爱人，还辜负了哥哥的苦心。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方容德下班时已经接近10点。停下工作才感觉到饿，他去楼下便利店里随便买了个便当，托店员加热之后，站在店里的就餐区吃起来。 一边吃，他一边用手机登录了“濑津美”的Q|Q号，发现群里通知东岛在直播。方容德不好意思在公共场所开手机外放，于是草草吃完，回到车里才调高声音，一边开车一边听起来。 第14章 第14首歌 14. 回礼 东岛直播时从来不开摄像头，除了唱歌一般不说话，也不会感谢送礼物的听众。东岛在房间简介上写得明白“随便唱唱，不用送礼物”，然而礼物还是一波一波刷过屏幕。时不时会有路人闯进来，夸奖或贬低主播的水平，或是要求主播开摄像头说话聊天。有粉丝对路人介绍主播的情况，碰到喷子也经常会吵起来，只要吵得不严重，东岛全当看不见。直播间有几个管理员，但除了银茶，方容德就没见过其他管理在线，而银茶就算在线，也自然不会去做管理的工作。每次有敏感词或是刷广告的，都是东岛自己一言不发地踢人，手法熟练，动作敏捷。 东岛基本不理睬听众的点歌，常常是自己一味唱下去，唱到最后压低声音说一句晚安便干净利落地闭麦结束，留上千个粉丝在安静的直播间里刷屏。 方容德的车停在罗马花园门口时，东岛的直播还没有结束。方容德没有下车，他微微后仰，闭起眼睛聆听着狭小空间里回荡的歌声。东岛的声音永远这么诚挚而温柔，一句一句敲击着自己的心脏。平心而论，他的声音并不是最动听的，唱功也还差得远，但莫名地，就是能唱进自己的心里，带来感动和力量。方容德一边听，一边回忆起自己听着这歌声走过的年年月月。 他曾经厌弃自己。父亲运筹帷幄，哥哥才智超群，只有自己被贴上平庸弱小的标签。方容德也想要成为闪闪发光的人，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盖不过父亲和哥哥的光辉。人们只记得他是方家的二少，也了然地不拿他与哥哥对比，他明明不是个花瓶，却一直被放在花瓶的位置。他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顾及方家的面子也不好要求什么，只能摆出得体笑容应付众人，不给家族丢脸。 是东岛让他明白了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自信和勇气。也是东岛让他了解到即使不出众不完美也可以令人心折，爱入骨髓。 这是一段妙不可言的情感路程。与其说是陷入单恋，不如说是获得启迪。他感激东岛，赞赏东岛，希望东岛能获得一切他想要的成就。他值得一切。 甚至不能与他在一起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幸福快乐。 方容德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苦笑了一下，难不成潜意识里，自己已经对追求东岛这件事丧失了信心吗？ 11点多，东岛终于结束了直播，他情绪不错，临走前特意聊了几句。 “最近没有演出了，明天要去H市录个东西……过一阵子你们就知道是什么了……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好了，大家晚安，byebye。” 东岛愉快的时候，说话的尾音都带着笑，黏黏糊糊的，方容德听来，就像是湿哒哒的糖稀，又热又甜，烫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想起东岛的笑颜，脑子里飘过连串的绮念，连呼吸都不由得短促起来，口干舌燥。 本想就这样驾车离开，方容德降下车窗，抬头看着罗马花园宁静的楼群，又舍不得走。 “岛神，是我。”方容德拨通了电话，他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有点紧张。每个粉丝与偶像说话都会紧张。 “方先生，有事吗？” “没什么事，之前说下班来找你，结果加班耽误了，后来知道你在直播就没有打扰。就是跟您说一声，辛苦了，早点休息。” 东岛失笑，自己怎么不记得与他有过什么今天要见面的约定？ 确实没有，是方容德记错了。他想说给东岛的话太多，记不清哪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您明天什么时候去H市，我送你去车站吧。”方容德一时说您，一时说你，他想拉近自己与东岛的距离，可一旦把自己摆在粉丝的位置上，就胆怯起来，不敢更进一步。 “谢谢，不必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方容德并不气馁：“嗯，那您自己注意安全。” 他又望向漆黑的夜空，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徒劳地抒发着此刻的心情：“岛神，罗马花园这个小区真的不错，夜景也这么美。” “……你，搬过来了？” “没有没有，”方容德笑得温柔，“我在小区门口，刚才一直在车里听您唱歌。” “……” “您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方容德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他本想直接说句晚安就结束这通无头无脑的电话，可就在话将出口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委屈和不甘扯住了他的喉咙。 东岛还是没说话，方容德尴尬地咬了咬嘴唇，想说点什么解围。他忽然又有些后悔，就算是东岛真的来见自己又怎么样呢，能说些什么呢，自己甚至连一件礼物都没带。 “你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下去。” 然后东岛挂断了电话。 小区门口的路灯是暖黄的色调，方容德直勾勾盯着东岛从阴影中走入灯光下，周身包裹了一层神圣的光晕，片刻后他又走出那个最明亮的灯光中心，来到自己身边。 东岛把手中的餐盒递给方容德，说：“你工作这么忙，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我今天烤了点饼干，拿回去当个夜宵吧，随便做的，你别嫌弃。配点牛奶一起吃，味道还可以。” 事情超出了方容德的想象，他手足无措，接过分量不轻的餐盒，说了一句谢谢。 明明高兴得仿佛四周开满了玫瑰花，眼神却不知道往哪里看，方容德盯着手里的餐盒，视线一斜，看见了东岛趿拉着人字拖的赤|裸双足。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东岛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还有就是，不要再送蔬菜过来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东西别送了。” “可是，您这不是……”方容德指着手中的饼干盒子，“挺擅长下厨的嘛。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全当是我替您跑腿去菜市场。” “哎哟，”今晚东岛心情确实不错，大概是去H市录音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兴奋感，“我可不敢劳烦方总。快回去吧，时间很晚了。” 方容德点点头，他抓紧了手里的餐盒，问东岛：“这个……我是不是很可以理解为，您没有完全拒绝我？” “是为了感谢你送来的蔬菜，还因为我在控制体重，另外，你不知道吗？”东岛沉吟几秒，方容德注意到他眸子里有小小的光点在闪烁，“我是个滥好人呀。” 方容德叹口气，他苦笑着摇摇头，猛地上前一步，展开双臂就抱住了东岛。虽然身高差距明显，方容德的气势却相当凌厉，受到突然袭击的东岛僵在当场，只听见耳边传来暧昧的气声：“晚安，岛哥哥。” 还没等东岛有所动作，方容德已经得逞收手，迅雷不及掩耳地钻进驾驶座逃之夭夭。 这一晚，方容德抱着饼干靠在床头，嗅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做了整夜美梦。 第二天，东岛天刚亮就动身赶往H市，他知道siant脾气乖戾，断不敢冒险迟到。下了出租，东岛看到旁边有家星巴克，便联系了siant，说自己已经到了，问用不用带点咖啡上去。 siant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直接上来吧。” 工作室门脸不大，挂了个简单的招牌，内部却十分宽敞，若干工作间连成一排。东岛进门只看到两个人，siant和一个反戴棒球帽的年轻男孩子。 男孩子像个高中生，一脸稚气，热情地迎过来：“是东岛哥吧，早，我是录音助理，叫我小光就好。” “你好，小光老师。” “阿光你忙你的去，岛神来这边。” siant口中的岛神和方容德口中的岛神可完全不是一个风味，东岛不敢怠慢，忙坐到siant身边。 小光颠着步子晃进工作间，忽然又探出脑袋笑嘻嘻地对东岛说：“东岛哥，希希哥不喝咖啡的，他嫌苦，他喜欢喝奶茶，最好再加点蜂蜜，总之越甜越好啦。” siant回头瞪了小光一眼，小光调皮地吐吐舌头缩了回去。 “demo没问题吧？”siant谈起了工作。 “没有大问题，不过肯定还需要您指导。” “鹰厂跟我签的合同，不光是主题曲，还有配乐之类的。钱太少，除你以外的歌手都是我定的，那4个人等会儿过来，都比你菜，你不用紧张。” 东岛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走后门不光彩。 “其实甚至不一定需要来棚里录，现在你们家里的设备环境条件一般都不错了。”siant好像忽然来了灵感，从旁边扯过一张纸就龙飞凤舞地写起来，一边写一边说，“这次我不太放心。” 忽然，siant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东岛被他诡谲的行为模式逗笑了，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两张专辑CD：“想早点来，要是您有空的话，可以交流交流。这是我以前的一些歌，请您提提意见。” “送我吗？” 东岛点点头。 “那我就收下了。”siant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张CD，递给东岛：“这个是回礼。” 一张V家的原创碟，封面上一只火红色的蝴蝶正在合拢翅膀。 “我以前翻唱过蝴蝶风信，可能您没听过。” “听过。我觉得你现在唱功比以前进步不少。”siant指指东岛送他的两张CD，“这些我都听过。” “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siant瞟了东岛一眼，“你销量比我还高啊。说实话，你是走偶像路线的，出专辑挣钱，不要为难自己。” “希总，我马上就要30岁了，您见过30岁的偶像吗？况且我连网红都算不上吧，说什么偶像。”东岛苦笑。 “你有这么老啊……我以为你也就25岁，怎么大我这么多……”siant说着说着，倒是自己尴尬起来，摸了摸耳朵，“那个……我挺喜欢你第一张专辑的，虽然没新意，但是深情款款还挺撩人的。第二张就算了，你根本驾驭不了。” “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天赋。” “方家就涉足娱乐业，你要是真想出道做歌手不要太简单。所以你也就是玩一玩呗，干嘛搞这么认真。” 东岛这才想起自己方家亲戚的身份，哭笑不得：“我跟emilo大神……算不上什么亲戚。” 第15章 第15首歌 15. 救火 其余的工作人员和歌手陆续就位。果然如希总所说，另外四个人都没有东岛的名气大，其中一人甚至是第一次进录音棚。好在大家态度不错， siant从头到尾一张冷脸，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歌曲并不复杂，虽然不算一帆风顺，好歹最后磕磕绊绊完成了工作。 东岛和四个小透明歌手聚在门厅处闲聊起来。 “希总好年轻。” “听说才20岁。” “之前收到希总的邮件吓了一跳” “我也是。” “想不到岛神也在。” 一个叫白七的歌手看向东岛，笑了笑，小声说：“刚才希总太严肃了，没敢聊天。岛神能加你微信吗？” 于是五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正嘀咕着不知接下来是什么安排，siant从里面走出来。 “各位辛苦了，”仍然是一张冷脸，“东岛稍等一下，其他几位今天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后续可能还会联系各位，请注意查看邮件。” 于是四个人告别离开，siant甩给东岛一首歌：“回去的车票改签一下吧，改到晚上9点以后。” 事情是这样，某国产动画请了国内ACG界知名歌姬A小姐和著名古风歌手B先生为动画续篇唱宣传曲。词曲编是siant的朋友负责的，因为A小姐就在H市，B先生离H市也不远，所以租他的棚来录人声。然而不知道制作组是不上心还是效率低下，录音时间迟迟不能敲定，定下来之后又频频调整，一会儿提前一会儿延后，搞得siant烦不胜烦。 终于到了再不录音就赶不上的死线，siant又收到通知，说A小姐马上要出国旅游，必须赶在出国之前录音完毕，而B先生最近演出缠身，没空来H市录音，希望歌曲作者和希总帮忙另外协调一位男歌手顶替B先生。 电话是在鹰厂这首歌刚录完的时候打到siant这边的，他气得骂娘，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拖东岛来救火。 东岛一听有点傻眼，心里完全没底：“希总，这时间……来得及么？” “顺利的话今晚绝对能完工，不顺利……熬个夜，呵呵。”siant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东岛却不寒而栗。 A小姐也没想到录音被临时调整到今天，电话里讨价还价半天，问能不能明天一早再来录音，被siant一口回绝之后，不情不愿地答应过来。 姗姗来迟的A小姐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帅哥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东岛正在听demo，看见A小姐，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光接待了A小姐，让她先准备一下，然后抓紧时间先录女声。 结果，录了半小时，A小姐被siant轰了出来。 “这歌不是早就发给你了？还没学会？” “你凶什么，我要是能一口气唱得完美无缺，还来你这儿干嘛。” siant直接给制作组联系人拨了电话：“男歌手已经找到一个靠谱的，女歌手能一起换了吗？” A小姐在旁边一听，气得抬脚就要走人，东岛早就看出气氛不对，忙从沙发上站起身拦在门口，小光和其他工作人员也出来打圆场。 “都先休息调整一下，等会儿再开工。”小光年纪虽小，在这里却能说得上话，他满脸笑容把A小姐扯到一边，“希总就这脾气，你以前也来过，知道的，别往心里去……” 其他工作人员都各自走开了，东岛想着要不要去劝劝siant，正在犹豫，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安安？哦，还没结束，你要过来……也行我把地址发给你，能不能帮忙买几份盒饭过来，估计要加班了……不是，是另外的事情，”东岛压低声音，走出门去，“哦对了，路上有奶茶店吗，能不能再带一杯奶茶过来，选个比较甜的口味……你想喝什么随便买啦，过来找我报销。” 大家休整了一会儿，siant叫东岛先录，东岛有些忐忑，硬着头皮跟在siant后面进了录音棚。 救火队员的录音效果自然不会太好，但东岛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不管siant说什么他都乖乖听着，让重录就重录绝不含糊。几经折腾，东岛自己的部分终于完工。 siant给东岛端了一杯水，让他先休息一下，等A小姐的部分录完，再一起录中间对唱的几句。 叶安安左手盒饭右手奶茶，气喘吁吁闯进工作室的时候，siant正准备重新开工。听到动静，他不禁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梳着简单马尾的高个子女生正把一大摞盒饭砸在自家工作室的茶几上，然后眉毛一挑，瞪着东岛说：“这么晚了还不走，你今天回不去了吧。” 东岛一拍脑门，匆匆拿出手机用APP退了高铁票，又递给叶安安几张纸巾：“辛苦了，擦擦汗。不过你这身体素质，该多锻炼锻炼。” siant转身走回来，礼貌地问：“岛神，这位是？” “希总，这是我的朋友，叶安安。安安，这是希总，你见过吧。” “在公司见过面，”叶安安先伸出手，“不过估计希总没印象了。我在鹰厂工作。” 叶安安没有穿高跟鞋，所以siant 174厘米的身高并没有太露怯。他与叶安安握手，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热度和活力，烫得他有些心潮澎湃。他不禁把目光落在叶安安胸前，楞了一秒又尴尬地挪开视线。 “我托安安带了盒饭过来。”东岛向siant解释。 而叶安安已经开始解外卖袋子：“赶时间，随便买了几份，你们别挑剔了……这是你要的甜到腻的奶茶，给谁啊？” “呃……给希总。” 叶安安灿然一笑，豪爽地插好吸管，长臂一伸把大杯奶茶送到了siant面前：“来，希总。” siant呼吸一滞，像个小男孩一样诺诺地双手接过，低声说：“谢谢。” “希总蛮可爱嘛。”叶安安有些意外地看向东岛。 东岛生怕siant听到这话爆发，忙说：“希总跟你客气而已。你也还没吃饭吧，先自己拿一份。” 叶安安摇摇头：“吃过了，这些都是你们的。我得马上找个地方干活，路上接到电话说出了bug。” 说着她从双肩包里掏出Mac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就十指翻飞忙了起来。叶安安似乎是一瞬间就调整到了工作状态，整个人都冷静下来，面容凝重，眼珠有规律地左右移动，扫过编辑器上的一行行代码。 “安安……姐，”siant不知自己该不该打断叶安安的思考，“沙发太软了不舒服，里面有空的工作间，我带你过去。” “不会打扰你们吗？”叶安安问。 siant摇头，努力扯开嘴角对叶安安露出一个正常人的笑容，也不管旁边东岛惊讶错愕的表情，便左手举着奶茶，右手拎起叶安安的背包，引叶安安走到了最里面一间屋子，殷勤地做完开灯、拽椅子、接电源等一系列动作后，小跑着去接了杯水送进去，这才想起还没招呼其他人吃饭。 一众人或坐或蹲，狼吞虎咽之际，高冷的希总手捧奶茶蹭到东岛身边，悄悄问：“岛神，叶安安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女朋友。” “哦。” 东岛看他那副表情已经猜出大概，他有点不忍心地补充道：“但是我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男朋友。” 午夜时分终于完工。工作人员们拖着步子有气无力地同老板挥手告别。 “岛神，你今天晚上来我家住吧，我自己住，客房空着，你不用去住酒店了。”siant对东岛说。 “这……”东岛还来不及拒绝siant，就瞧见A小姐踩着高跟鞋已经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他连忙追上去，“这么晚了，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回去，找人一起走吧。” A小姐本来就对这位初次见面的温柔帅哥印象颇佳，此时倩然微笑道：“谢谢东岛哥关心，我是本地人，没事的。” “不行不行，我打车送你回去。” “岛神你别去了，”siant看向一旁的小光，“阿光，你把A小姐送回去，岛神，你跟我回家。” 小光笑着走到A小姐身边，绅士范十足地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能护送这么美丽的小姐姐是我的荣幸。” 正说着，叶安安背着包也走到了门口。 东岛惊讶：“你竟然还没回家？” “刚处理完工作，差点被你们锁在这里。” “不会的。”siant说，“岛神，我们把安安姐送回去，然后一起回我家。” “你去希总家住？！”叶安安惊讶道。 “我也觉得……”东岛还没说完就被siant打断。siant招呼他俩出门，然后起手落锁，说：“我已经叫了车，在楼下。” 路上，siant跟叶安安搭话：“安安姐，过几天我还要去鹰厂谈事情，能去找你吗？” “可以啊，希总是大才子，我厂多少游戏都仰仗希总提升艺术水准。” 闻言，东岛噗嗤笑了出来，siant不自在地撇撇嘴。 “安安姐是程序员，我听说程序员里女生很少，安安姐很受欢迎吧。” “马马虎虎吧，我技术还行，一般不给team拖后腿。” 东岛忍不住：“你明知道希总不是问编程技术，是吧，叶哥？” 这个称呼让siant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不好意思追问，另起话头道：“安安姐是自己住还是跟家里人一起。” “跟父母一起。” 其实叶安安自己买了一套房子，租出去赚房租了。 车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下来，siant暗暗记下地址，与叶安安告别。 待车掉头往siant家开去，东岛斟酌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希总，我有一个问题。” “嗯？” “我听说你今年20岁？” “22岁，已经够法定结婚年龄了。” “安安……比我还大几天……” “哎呀，”siant面无表情道，“我忘了问安安姐要电话号码。” 东岛扶额，暗道希总你不用岔开话题掩饰心头的焦虑了：“……我有她电话，还有Q/Q、微信。” “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粉丝团团长。” siant若有所思，不说话了，正巧这时东岛电话响起，他连忙接通，是方容德。 “子凡，你总算接电话了。” “抱歉，之前一直在忙。” “没回家吗？” “明天回去。都1点多了，你快休息吧。” “……好，那晚安。” 挂断之前，方容德分明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师傅，前面路口右转……”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乙丙丁就不想名字了，取名废想不出来_(:з)∠)_ 第16章 第16首歌 16. 微博轰炸 siant的住处可算得上富丽堂皇，而且干净整洁。东岛夸赞了几句，siant耷着眼皮解释说：“这都是请阿姨收拾的，卧室才是本色，不过你不能进去。来，这边是客房，也是经常打扫的。” 东岛早就疲惫不堪，让他睡在客厅的地毯上都能三秒钟不省人事。siant同样也是哈欠连天，两个人没有再多废话，简单洗漱后各自休息去了。 或许是住在别人家里不甚习惯，虽然熬了夜，第二天东岛还是很早就醒来了。H市为了发展旅游业，在市中心重建了一大片明清风貌的街区，siant居住的小区正好在这个街区的旁边。从高层公寓的窗口望出去，曲柳掩映下，青砖灰瓦尽收眼底，正有店家取下门板开始一天的生意，也有早餐摊的小二搭着毛巾招呼客人。市井百态，风情万种，东岛喜欢这样的烟火人生，他愉快地在客房的独立卫生间洗漱完毕，因为不确定siant是否起床，于是悄悄地推门出去，却正对上房主一张冷脸。 “希……希总，早。” “电梯坏了。” “哈？” “我刚才想出去买早饭，发现电梯坏了。” siant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东岛却莫名从中看出了一点委屈，甚至想要走上前去摸摸他的头。 “厨房我能进去吗？” siant点点头，也好奇地跟着东岛走进厨房。 厨房敞亮崭新，各种工具一应俱全，东岛在siant眼皮底下有条不紊地翻看橱柜冰箱，然后思索片刻，笑着说：“米面油盐都齐，就是没什么蔬菜，简单做个鸡蛋饼，喝点粥怎么样。” siant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点点头，索性靠在门边看东岛忙活。 先淘米煮粥，然后将面糊和鸡蛋搅拌均匀，在锅底铺一层薄薄的油，东岛挽着袖子，干净利落地摊了一张黄灿灿香喷喷的鸡蛋饼。 siant也算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此时却不免对着一张简单的薄饼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五六张饼已经出锅。东岛手艺并不算好，几张饼大小不一，形状也不规整，有的稍微过火，边缘有些焦脆，有的则欠点火候，口感绵软。 siant吃得兴致盎然，嘴里的一张还没啃完就又伸出筷子夹了新的。结果饼吃完了，粥还没出锅。 他切切看向东岛，说：“再做几张。昨晚就饿着肚子睡的。” 东岛走到灶前搅拌锅里的白米粥，说：“还有粥呢。” siant不常流露出这样孩子气的情态，东岛心里觉得好笑，全当他是自己弟弟，哄着逗着。 siant听话地喝了两小碗寡淡无味的白粥，拦下东岛，自己跑去洗碗。东岛听着厨房传出来的水声和间杂其中的磕碰音，笑着摇摇头，觉得siant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 东岛订了高铁票，siant执意送他去车站，两个人一起慢慢从十几层楼走下来，倒也不太费力。出租车上，siant对东岛说：“送了你，我回录音棚干活，要是到了晚上电梯还修不好，我就在那边住了。” “希总，你真的是老板啊？” “算是吧，法律意义上的老板是我舅舅，就是阿光的父亲。”siant正飞快地在手机上回复邮件，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东岛，问，“安安姐，有没有什么爱好？” “呃……”东岛一时语塞。 “她平时喜欢什么？可别说她喜欢你。” “她喜欢骂我还差不多，”东岛想了想，“她以前喜欢一个日本的偶像团体，现在好像淡了。其他的还真没觉得她有什么爱好，毕竟是个技术宅，现在工作也忙，我以前总见她帮别人修电脑配电脑，现在都没人在群里喊她帮忙了。” “至少她也喜欢音乐吧，不然也不能当你粉丝。” 东岛笑了：“那是玩笑话，什么粉丝，是朋友。” . 东岛还没下高铁，就被微博提醒轰炸了。先是那家国产动画的制作组发布消息说二期宣传曲不日问世，演唱者是A小姐和东岛。接下来是白七发了录音棚的照片，艾特了东岛等其他四人。最后是siant发了一条不多见的配图微博：第一次和东岛合作，十分愉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玩。 配图是两双筷子两碗白粥。 东岛不知道siant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他翻了翻下面的评论，果然又是熟悉的走向。 “希总哭穷？” “给希总干活只能喝粥，也是可怜” “你们看不出来希总在晒？两个人一起吃早饭，这是忙了一晚上？……等等我记得东岛是男的” “23333给希总干只能喝粥，哭哭” “早饭只有两碗粥？希总给我地址，我去给你送小笼包。” “听说东岛是超级大帅哥，粥和希总归你们，东岛归我。” “@银茶” “又见岛吹，他天南海北走穴以为谁没见过，吹什么美颜盛世。” 关策划转发评论道：看来是擦出了不错的火花，但我忽然有点担心。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不，叶安安马上发来了消息：“siant？？” 关伟正不知如何解释，siant也发来了消息：“关策划，叶安安是你同事吗？” 关伟惊讶：“是，怎么了？” “她有男朋友吗？” 关策划一口水喷在屏幕上：“希总你要追叶安安？她刚刚给我发消息问你是不是基佬！” siant差点把手机扔了：“啊？” “那你一个直男发微博撩基佬是几个意思？” siant抬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终于还是悟了。 “哦，你说了我才知道。先不管那个，叶安安有没有男朋友？” 这边风波未平，A小姐又上来凑热闹，她转发了动画制作组的微博，称赞东岛温柔英俊，谦虚体贴。 评论里七嘴八舌，先是A小姐的痴汉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舔为敬。 “A小姐PRPR” “A小姐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然后是A小姐的粉丝团质疑东岛名气不够大，配不上A小姐。 “东岛是哪冒出来的。” “之前不是说与B先生合唱吗？” 之后是围观看戏的群众们。 “岛神男女不忌，撩得飞起啊，大写的佩服【拇指” “@银茶” 东岛看着微博无奈苦笑，转而翻到了白七的账号。白七确实是个小透明，在9sing的翻唱作品从来没有上过榜，微博粉丝2万，人气平平。不过，东岛点进白七的作品发布链接却发现，他在peropero平台的投稿却人气不错，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有一首日文翻唱异常火爆，点击竟然有几十万，评论也有几千条。 peropero作为一个视频网站，并不是东岛的主要发布渠道，他平时去这个网站也多是看游戏实况，很少踏足音乐板块。之前群里的一个粉丝妹子把他的一首翻唱歌曲配了PV发给他看，他觉得质量很高，一时兴起就准备发去peropero，发布之前问妹子的ID，才知道这PV并非原创，只是找了一个成品重新压制而已。听说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偶像的发布页上，粉丝妹子又惊又喜，东岛虽然后悔，却不想拂了妹子好意，便写清来龙去脉提交了。结果也还不错，收获了一些陌生路人的好评，算是皆大欢喜。自此之后，东岛也会时不时在peropero发一些作品，制作都很简单，大部分配个一图流的PV了事，人气不温不火。 东岛不舍得花流量看白七的投稿，索性收藏地址后关掉手机小憩。昨天从早忙到晚，虽说辛苦但收获颇丰。siant年纪尚小，音乐素养却很高，说话不多却句句有分量，一些细节上的提点让东岛醍醐灌顶。东岛想，siant这个人只是脸黑了点，心地还不错，如果真与叶安安有缘，也算得上自己牵线搭桥的好事一桩了吧。只不过……相差近十岁的姐弟恋，太离经叛道了。 东岛自己喜欢了男人，骨子里却有点传统。他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琢磨，其实不能算是自己喜欢男人，只能说自己喜欢上了银茶。那年他陪叶安安到J市旅游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趟旅程会变成一个欲语还休的漫长故事，像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峰，横亘在他的青春里，隽秀又峭拔，让人贪恋又恐惧。东岛并不是怯懦的人，但跨过山峰，无人等候。当他终于明白银茶对这份感情的真实期待，那一瞬间的苦涩滋味，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人心悸。 一晃眼到了这个年纪，就算父母不动声色，亲戚朋友也会凑上来真心假意地关心你的终身大事。说实话，东岛自己也想开启新的生活，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总是感觉疲惫，除了唱歌写歌，其他事情全然提不起兴趣，只想这样一天天混着日子。 方容德的出现确实给他呆板的生活带来一些新鲜色彩，但目前也就仅止于此了。这个冒冒失失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人，虽说怪异，实质上却跟所有舞台下眼神热切的粉丝一样，前一秒还大喊真爱，后一秒可能就转头去爱了别人。舞台上的东岛只是一样商品，现实生活中的刘子凡却不会为了钱、机会以及一时脑热的爱意而去相信陌生人。 第17章 第17首歌 17. 蓝颜祸水 看过白七的投稿之后，东岛明白了他在peropero走红的原因。白七唱歌不算最好，做视频却是一把好手，虽说风格太过花哨，不讨东岛喜欢，但许多网友就吃这一套，在评论里夸得天花乱坠，说白七是文武双全的天才。 东岛早已经不回复网友在他歌曲下的评论，原因很简单，评论太多，回不过来，但白七作为小透明，没什么架子，对于自家投稿下的评论和意见不敢怠慢。东岛快速扫了几眼，找到了一些信息。 他给白七发消息：“你打算翻唱《启程之诗》？需要找人合作吗？” 回复很快：“还没有确定，岛神想一起？” “嗯，有兴趣。” “太好了，没想到岛神竟然找我来合唱，好荣幸。” “歌曲后期谁来做？我看你一直是自己做的，如果不另外找人的话，这次我来吧。”因为我比你后期技术好一些，东岛默默想。 “可以可以，岛神的技术比我好多了。不过，有点小羞涩呢，都说干音就像一个歌手的裸体，想到要把自己的裸体给岛神看，有点不好意思。” 这都什么鬼说法，东岛朝半空甩了个白眼。 “你来做PV？” “好，这次做个温情系的。哈哈，毕竟岛神就是个温柔的人呢。” 白七发了好几个表示羞涩的颜文字，东岛没搭理，直接敲字：“先来分词吧。” 两个人各自录歌，几天后东岛收到白七发来的录音文件，便着手后期。东岛这边一轨一轨不厌其烦录和声的时候，白七跟自己的绑定画手讨论PV的素材。画手是个小腐女，听说是和东岛合作，双眼放光，极力劝说白七做个暧昧系的剧情PV。 “不太好吧，我和东岛刚刚认识。” “启程之诗本来就是毕业歌嘛，想想看，一对朋友即将踏上不同的人生旅程，临别之际肯定是离愁别绪百感交集，观众非要想歪是他们的事，暧昧系啦暧昧系，点到为止。七七你放心，我肯定把你画成大帅哥，不比东岛差。对了你见到东岛了吧，他到底有多高啊。” “起码185以上吧。” “o(≧v≦)o~~” 东岛这天忙到深夜，终于做好了一版成品，他把文件发给白七，请他听了提提意见。白七正在犹豫是不是照画手说的做一个暧昧系PV，看到传来的歌曲，顺手点开。 柔美的乐声在室内响起，这本是一首风格清新的歌曲，但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听着自己与东岛的声音在黑暗中缠绵交错，白七的心底触发了许多隐秘的遐想，一幕幕图景在脑海中放映，仿佛灯光下舞动的鬼魅幻影。 白七受了蛊惑，他翻开画手发给他的草稿，想象自己和东岛正在这一方屏幕中上演一场深情款款的纯爱故事，瞬间灵感爆炸。 几天后东岛看到了白七发来的PV，看到三分之一就忍不住点了右上角的红叉。 “这就是你说的温情系PV？两个男的深情对视？” “毕业歌嘛，渲染一下忧伤的气氛。” “我们第一次合作，怪我没说清楚，抱歉我拒绝这种卖腐博眼球的视频。” “岛神你扣这么大个帽子给我，我可不敢接。这个PV完全是照着歌曲的情绪和脉络做的，你非要说是卖腐博眼球，那你倒是说说哪一段是刻意卖腐，我改了还不行？” 东岛无力与白七争辩，也无从争辩。他跟银茶暧昧了这么多年，比谁都更懂“暧昧”这两个字的深意。眼看这视频里的人物立绘都是照着东岛和白七两个人的相貌画的，东岛简直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白七看东岛沉默了，正要说几句软话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不想东岛直接发过来一句：“抱歉，如果不能更换另外的PV，请原谅我不能与你合作这首歌，对不起。” 白七头一次这么直白地被人当面拒绝，他先是傻在当场，然后便气恼不已。 “东岛哥，没记错的话，当时可是你主动来向我求合作的。” “没错，是我主动的，对不起。如果你能同意不加PV，仅发布音频，也可以。” “凭什么我辛苦做的东西见不得人？既然这样，我另外找人一起唱，就不麻烦您了。” 白七虽然气不过，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件事自己谈不上理亏，但总是有些心虚的。再说圈子里互相约歌放鸽子的比比皆是，因为PV谈不拢拆伙虽然奇葩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事。白七在自己的私人群里抱怨了几句，把这事抛在脑后。 谁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几天后东岛与A小姐那首歌放出了尝鲜版，一时反响热烈。制作组趁热推了一波动画，说完整版将用作动画片尾曲，请多多关注。 A小姐名气很大，歌曲评论里许多“想要A小姐独唱”“男声走开，A小姐棒棒棒~”之类的留言。 东岛粉丝群里有人先炸了，嚷嚷着要出去刷评论。熊猫不在，其他管理出面呼吁和平讨论，不要引战掐架。东岛也冒泡让大家淡定，说闲着没事的不如来直播间听歌吧。 正是午后，东岛很少在这个时间段开直播。直播间人不多，东岛也难得放话要大家点歌，不出格的有求必应。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两个小时后，东岛直播刚刚结束，忽然收到了叶安安的消息。 “你看到了？” “什么？” 叶安安甩了一个链接过来，东岛本以为还是今天发歌的事情，结果打开一看，是一篇不算太长的长微博，标题是：论同音论坛的倒掉。 “最近，翻唱圈有个男歌手莫名其妙又走红了一把。这人在翻唱圈混了10多年，不是大神，但是死忠粉特别多，据说是因为人帅嘴甜，呵呵。同音论坛可能很多小朋友不知道，毕竟现在是网络直播和弹幕站的时代了，不过退七八年回去，当时在网上唱歌的，谁不知道同音。这个男歌手当时也在同音唱歌，那时候大家设备都很粗糙，作品质量普遍低下，这个人可能是话筒声卡之类的好一些，自己也会做一点后期，在论坛小有名气。哦对了，忘了说，男歌手在同音关门之后改过ID，以前都是用英文ID，现在一直用中文的了。 同音当时人流量大，不少音乐人在上面结交合作，你们都知道的古风社团金陵秋月最早就是几个南京的歌手在同音上勾搭起来的。论坛站长看大家这么热闹，一拍脑袋，搞了一次版聚。结果就是这次版聚，最终让同音管理组分崩离析。 废话不多说，总之，当时男歌手一进门，全场惊艳，所有妹子都死盯着他，连站长都沦为苦逼的背景板。在场妹子中有两个重要人物，其一是个香港的土豪，财大气粗，每年资助论坛大笔经费，其二是个著名的词作姐姐，名字不说了，虽然神隐多年，江湖还流传着她的作品和传说。接下来你们懂的，土豪和词作大大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全站斑竹站队互殴，最后站长心灰意冷，关站了事。 据传土豪妹子送给男歌手的礼物七七八八加一起有十几万，那可是十年前啊。当然人家是土豪，这点毛毛雨不算啥。 最神奇的是，最后赢得这位血雨腥风大帅哥的并不是上面讲到的两位妹子，而是论坛里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技术胖妹，同音关门后，技术妹子给男歌手做了个人网站，兢兢业业打理至今。也不知道两个人结婚生娃了没，反正去年还见到大帅哥给胖妹祝贺生日呢。 不过据说土豪和词作大大隐退多年却痴心不改，男歌手现在直播间礼物榜第一就是这位土豪，当年的妹子早已经是少妇了呵呵。词作大大就不说了，名声和人脉都不知道比男歌手高到哪里去，男歌手能出两张原创专辑大概少不了词作大大的帮忙吧。 话说，男歌手虽然和诸多女人牵扯不清，最终却是靠和男人麦麸出名，他的CP我不点名了，不是翻唱圈的我也不熟，据说是个学霸。啧啧，男歌手真有齐人之福。 嘛，故事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大家有什么想听的可以留言，我再抽空详细写。” 发表文章的是个小号，ID是“人老心不老的翻唱圈818”，其余微博全是抽奖，只有这一篇干货。 转发评论早已破百，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东岛以前的ID并不是秘密，即使有路人不明真相，瞅一眼评论也就全看懂了。 被转发点赞最多的一条评论是：艾玛我服了岛吹，竟然开始反向营销了，东岛美颜盛世红出宇宙行了吧，冷漠看图！ 配图是东岛近期的一张演出抓拍，何止不帅，简直是丑，引来一众围观路人的嘲笑。 东岛完全不懂自己为何会惹上这种无妄之灾，最近也就是给手游和动画唱了两首歌，况且手游那首还没公布，怎么就被人盯上，还把这些陈年旧事抖出来说。 按他一贯的处世之道，这种东西一概搁置不理。但这篇文章并不是完全凭空捏造，连自家群里也开始有人暗暗讨论，对号入座。 还没等东岛出声挽救形象，叶安安先在微博上发难了。 “TMD写什么不好，写女生是胖妹，小心被胖妹黑号哦~~同音为什么关站我懒得说，尼玛我这边还相亲呢你就YY我生娃，我还怎么嫁人，你娶我啊。” 没想到立刻有人评论道：“我娶。” 叶安安眼前一黑：“你TM谁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siant被堵得哑口无言，冷静了片刻又回复：“别生气了……” 叶安安这才发现自己喷了冷脸大神，满腔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抱歉希总，气炸了没注意是你。” “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启程之诗这首歌是随便乱编的，刚才随手搜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一首……纯属巧合，纯属巧合 第18章 第18首歌 18. 火锅 这时候东岛也发了微博澄清：“混过同音，不敢说有名气。收过礼物，价值多少不说了，回赠了什么也不说了。两张专辑里每首歌是谁作词谁作曲谁编曲谁混音都清清楚楚，没有枪手。黑我无妨，黑到我朋友身上太过分了。请到此为止。” 东岛刚点下发送键，就被粉丝们的点名炸回了Q/Q群。 “岛哥哥快去看你的直播间。” 主播不在，直播间里却挤满了观众。在UTA上送出价格最高的礼物会有全站广播，有人给东岛刷这种礼物已经刷了半小时，几千人被吸引来这个直播间围观。 这位土豪十分朴实，把三个号刷到了东岛的礼物榜前三位，这三个号分别是“岛哥哥礼物榜第一” “岛哥哥礼物榜第二” “岛哥哥礼物榜第三”。 刚唱了两个小时歌，东岛正在喝水，看到这几个ID差点喷出来。他迅速拨通了方容德的电话。 方容德像是早有预料，一接起来就笑着说：“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真是你干的。你几岁啊？” “我吃醋啊，平常不给你刷礼物是因为你不喜欢，这次被黑到头上，我得让别人看看什么叫真爱。” “你现在怎么不想想我喜欢不喜欢。” “生气了？你在家吗，我下班去找你，今晚请你吃饭。” “别别，我现在没食欲。” 方容德笑了笑，说：“我还有东西要送你。” 不到七点，东岛收到了方容德的短信：“我到小区门口了，等你。” 没有催促，也不确认对方是否赴约，语气轻松平淡，仿佛认定了东岛一定会来，如果不来，就要一直等下去。 东岛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是个滥好人，见不得别人委屈难过，方容德好像就是摸透了他这一点，总是这样不软不硬地推着他走。 方容德穿着正装，像刚从谈判桌下来，他倾身为东岛拉开车门，优雅地微笑着，邀请他共进晚餐。 这个富二代开车总是很稳，在路上不上火不斗气，自在从容。东岛看着晚高峰时分拥堵的车流，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这个人出来吃饭。 方容德偏过头对他笑：“失策了，应该先带你去北边郊外兜风，错过晚高峰的时间。饿不饿？” 东岛摇摇头，淡然说：“我在北郊从小玩到大，哪棵树下面有几块石头都清楚，有什么好兜风的。” “也是，你是本地人。那下次你去B市，我带你出去玩，把我哥那辆敞篷借出来。” “我以为你自己就有一排跑车。” 方容德哈哈笑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方向盘，说：“只有这辆车是我的，其他都是公司的，前几天那辆迈巴赫也是公司的。” 东岛没接话，他继续说：“我自己不在意这些，不丢人就行。见到你之后才总想着给你显摆，结果你说你有辆飞度就够。”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吃？” “去吃四川火锅。” “呵，我都不知道Z市有地道的四川火锅。” 方容德笑而不语。 Z市的晚高峰到底不比B市，虽说拥堵，开到市中心也只用了40分钟。东岛疑惑地随方容德下了车，眼前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却有一间新开的火锅店在显眼处亮着火红的招牌。 被服务生一路引到包间，方容德将菜单递给东岛：“我不常吃火锅，你来点。这家店是我一个商业伙伴开的，前几天刚开业的时候来过，大家都说不错。当时就想着请你过来尝尝，结果你跑到H市跟别人吃饭去了。” 这话里酸味太浓，东岛一味点菜，全当没听见。 不一会儿，红油翻滚，菜色上齐，东岛拿起筷子，对方容德说：“多谢款待，那就不客气了。” 方容德透过袅袅热气看着东岛，不觉被油光映红了脸。 因为不能吃辣，方容德自己点了一份汤，默默喝着。坐在对面的心上人正大快朵颐，看来十分尽兴。 “你以前说喜欢吃火锅，这家的味道还行吗？” “挺好的，有点那个意思。我以前常去四川那边，那时候养叼了口味。诶，你怎么不吃啊，来来。”东岛说着便伸了筷子给方容德布菜，方容德一惊，差点失手打翻了碟子。 可惜方容德实在无福消受这份麻辣鲜香，直吃得双唇涨红，舌尖又麻又疼，忙不迭搁下筷子找水喝。 “你看这……”东岛连忙把水杯递到他手里，有点不好意思，“你自己不能吃辣，就不要来吃这个。” 方容德大着舌头：“可是你喜欢啊，而且你今天心情不好，你说过吃辣让人心情愉快，你还说你吃辣不会影响嗓子。” 东岛失笑：“我还说过这个？” 方容德乖乖捧着水杯点头。 “再说，我也没有心情不好，黑我的人太多了，我早都麻木了，”东岛调小火力，“倒是你们，平时一个个忙得要死，怎么今天都比我这个游手好闲的更早看到消息。” “我……和熊猫姐姐？” 东岛楞了一下，觉得自己又说漏了嘴，不想方容德却笑起来：“大概因为我俩是同时得到消息的吧，我们在同一个群里。” “又是你的人妖号？濑津美？” 方容德笑眯了眼：“不告诉你。” 方容德不能吃辣，东岛也不好意思多吃，一顿饭不多时就结束了。回去的路上，方容德慢悠悠踩油门，稍微开了一点车窗。晚风轻拂桃花面，明明没有喝酒，他却感觉到几分醉意。 “你那时候该多好看啊。” 方容德不禁叹了口气，“我认识你太晚了，真不甘心。” “胡扯的东西你也信？” “有人为你争风吃醋太正常了，连我都……我看到你和希总一起吃早餐，心里酸透了。” 东岛不接他的话，说：“你再吃点东西吧，刚才几乎没动筷子。找个地方，我陪你。” “我想吃你做的，白米粥就行。” “不去就算了。” 方容德撇撇嘴，打开手机地图随便找了一家粥铺，让东岛陪他喝了两碗米粥。 再回到罗马花园已经是深夜，方容德拦住东岛不让他下车，迷恋地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问：“子凡，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谁都关心，谁都不拒绝，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希望得到你，就像……” “就像后宫动画的男主。” 方容德点点头。 东岛唇边浮上一抹自嘲的笑意：“银茶也这么说过。可是你们都不付出真心，凭什么指责我敷衍？” 方容德捉住东岛的手扣在自己胸口。 “只要你说一句，我就把心脏掏出来送给你，让你看看我的真心是什么样子。”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方容德心跳飞快，脸色却白得像纸。东岛的五指正碰触在自己胸口，像一张网，笼罩了自己的整个生命。 东岛感受着掌心激烈的节奏，自己的心跳也乱了，一时有些失神。然而他马上镇静下来，抽出手，像个哥哥一样亲昵地摸了摸方容德的头，轻声说：“我回去了，晚安。” . 恍恍惚惚开车回到住的地方，方容德依旧不能定神，他看看墙上的挂钟，猜测东岛还没睡，忍不住又打了电话。 “子凡，今天没有吓到你吧。” “还好。” 方容德清清嗓子，努力让声调平静下来：“今天本来是要还你东西的，结果我自己忘了。上次你送我的饼干很好吃，餐盒我洗干净了，明天晚上再去还给你。” “哦，那个不用麻烦了，你自己留着也行。” “还有……嗯，我买了一套餐具，想今天送给你的，也忘了。”方容德不甚自然地笑了笑。 “你真是……下次再有人写818，就该把你写进去了。”东岛声音轻软，让人飘飘欲仙。 “咳，你怎么还在想这个事，早点睡。” 东岛挂断方容德的电话就收到了银茶的消息，自从上次银茶出差回去，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络过。 “你得罪人了？” “你也看到了？没人去骚扰你吧。” “我没事。” “那就好。” 对话戛然而止，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东岛双手搭在键盘上，半晌没有动作，呼吸擦过手背，有点凉。 很长时间之后，银茶发来一句晚安，便匆匆下线了。 东岛曾专门为银茶修改了备注信息，此时，那几个字正俏皮地显示在聊天窗口上方，盯着屏幕前的东岛，像是成了精。 可能是晚上吃得太辣，东岛喉咙干涩，拿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又发现手心出了汗。 内心的痛苦大概也会具现化，东岛觉得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不对劲了，胳膊酸软，太阳穴胀痛，甚至头脑都昏沉起来。他就这样呆坐在电脑前，对着平静的聊天软件，光标一次次划过对方的名字，像是甜蜜亲昵的抚摸。 纠结许久，他终于轻点鼠标。 “我的小银茶”变成了端正的三个字“李忆海”。 一瞬间，心脏失了重。东岛茫然地盯着屏幕，感觉自己正在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中飘荡，被浩浩荡荡的01字符裹挟撞击，却麻木无觉。他被塞进闪烁着冰蓝色光芒的电脑中枢，恍惚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张衰老丑陋的脸，努力扯动嘴角，却做不出一个笑容。银茶在机柜外看着他，表情痛苦，脸上有泪光，东岛勉力伸出手想替他擦掉泪水，却只见银茶张了张嘴，蓦地化成了一团白色水汽，消失了。 东岛不知道，这算是做了一个噩梦，还是从噩梦中醒来呢？ 第19章 第19首歌 19. 恋歌 那个翻唱圈818的微博账号次日又有新动向。 “当事人急着跳出来对号入座就没意思了。必须澄清一下，我不是专门来八血雨腥风大帅哥的，只是最近大帅哥红了就开始欺负小透明让人看不过眼，先顺手杀来祭天。本账号后续还有更多劲爆内容，请多多关注方便我转型营销号。” 事已至此，东岛自认最近也没有“欺负”过什么别的小透明了，不禁感叹人心难料。圈子越来越难混，佳作寥寥，花边不少。然而一转念，他又觉得自己带头用网络人气变现才是扰乱圈子风气的第一大毒草，根本没立场指责别人。 白七大概也是看到了事情的进展，火急火燎给他留言，声明自己和此事无关，东岛随口安抚几句，说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合作。 谁知道呢，他躺在椅子上看着冷白的天花板，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一不留神，墙上的日历又翻过几页，不知从何时起，刘子凡陷入了对时间的巨大惶恐。他用“30岁的偶像”这种标签自嘲，并不代表他把这件事看得轻巧。 他本来就背了很多包袱在唱歌，现在，这些包袱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他盘算着在30岁之前再出一张自己的CD，甚至想仿效知名古风社团办一次专场演唱会。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自己没有才华，一切努力不过是苟延残喘。 我为什么要唱歌呢？ 刘子凡问自己。 . 到Z市几个月，方容德一直没有回家，这天，趁着回总部开会，他总算能抽空看看父母。 父亲向来对哥哥严厉，对弟弟慈爱，兄弟两个早已习惯了。方容德小心翼翼地讲了Z市的项目进展和日后打算，方老先生却没有细问工作，反倒是询问起他在Z市的生活，叮嘱儿子照顾好身体，有空常回家来，听得方容德一阵阵鼻酸。 从父亲房间出来，方容彬向亲弟弟感慨：“我在国外奔波半个月，签了一摞合同回来，飞机刚落地就接到爸爸的电话，莫名其妙被骂得狗血喷头，马不停蹄赶回公司，大半夜叫了一屋子人来开会。结果呢，根本不是我这里出的问题，他自己记错了。再看看你，真是同人不同命。” “爸爸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以后要把集团发扬光大的，我跟你不能比。” “不说工作了，你那个事怎么样？”方容彬促狭一笑，领弟弟来到自己的房间，“正好豆豆也在，她也想听听呢。” 今天的豆娘穿了一条红彤彤的长裙子，更衬得皮肤白嫩，一顶小帽子扣在发顶，既典雅又可爱。方容德没见过这位嫂子几面，不太放得开，打过招呼就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说什么。 方容彬端着一整套茶具过来，不由得嗔怪弟弟：“坐那么远干嘛，你一个胆小的基佬，我对你放心得很。” 豆娘接过茶具，手法熟练地摆弄起来，看样子是精于茶艺。她给方容德送上一盏新茶，道：“快来说说，你哥哥总叨念你呢。” “呃，谢谢嫂子关心，有些进展了。” “又不是问你工作的事，”方容彬白了他一眼，“说得这么正经。我可是为了你牺牲掉整年的休假替老关卖命画图啊。” “别听你哥哥胡说，”豆娘笑起来很清婉，“他呀，本来就是没有时间画也要挤出时间画，担心自己人气flop才去找鹰厂炒作，前些天还说几年没出新刊了，下次展会想出新刊呢。” “什么？”方容德不太懂二次元的这些词汇。 “同人志，亏你还替我看过摊。”方容彬说，“别岔开话题，继续说你千里追夫的事。” 方容德一时脸热：“什么千里追夫，要说也是追妻啊。” “怎么样，追到了吗？”豆娘也丢掉了矜持，兴致勃勃。 “还没……”方容德看着哥嫂二人的脸色，措辞谨慎，“但是抱过了。” “诶诶诶！”豆娘小声惊呼，“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抱吗？” “显然不是，我弟弟这么老实保守的人，怎么会说那种事。” “什么事……”方容德还没搞懂。 哥哥无奈摊手，一副“看吧，我早就说了他是个智障”的表情。 方容德摸不到头脑，继续说：“……他好像厨艺不错，下一步打算让他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哥哥作出点评，“你打算怎么让他请你吃饭呢？” “就……撒娇吧。” 哥嫂二人瞬间笑得前仰后合，方容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红着脸申辩：“别笑，他性子软，真的很吃这一套。” “哦，好像确实是，”方容彬想起什么，说，“老关跟我说他们公司七周年庆要搞宣传活动，请了不少声优、歌手之类的去演出，东岛也去，我帮你要张票？” “算了，我是真没空。”方容德蔫着脑袋，“我要是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方容彬终于端出哥哥的架子：“既然能力有限，就先把最重要的事做好知道吗？其他那些小打小闹的，少费点心。” “知道知道，不就是拿地嘛。可是这事儿，没点人脉关系确实难办。我连Z市旧城改造的事都想掺和呢，不得其门而入啊。” “不是全凭关系，这里面也有技术含量的。你别光想着男神，也要加强学习，懂吗。” 方容德摆摆手：“哥，你比爸爸啰嗦多了。” “你就是让爸妈宠坏了。” 其实这可冤枉了方容德，不过他乐于享受这与哥哥拌嘴逗趣的难得机会，再有嫂子在一旁品茶弄香，可谓人生乐事。 如果子凡也在这里就更好了，他羡慕地看着哥哥与嫂子低声笑语，竟担忧起以后该怎样介绍子凡给自己的父母。 方容德并不是真心嫌弃哥哥啰嗦，他细想自己来到Z市后的一系列工作，忙则忙矣，有多上心却谈不上。再加上自己本来就缺少经营才能，新公司踉踉跄跄，迟迟上不了轨道，特别是几个重点项目，至今一头雾水，计划做了不少，实际进展却几乎是零。 要想在Z市安身，做不出一番成绩可不行。 所以这次方容德一回到Z市，就风风火火投入了工作。方容彬也想帮衬，费了一番口舌，帮弟弟从总部调来一位经验丰富的总监协领项目。总监姓田，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全家都在B市，履历漂亮，业内颇有名气，离开方氏也不愁没有好去处，所以就算是集团的太子爷来请，也不肯答应在Z市常驻，带一个一穷二白的团队从零起步。方容彬打算以利相诱，方容德却自己特意跑回B市见了田总监，谦恭赔笑，约定只借调来Z市半年，并许诺了其他奖励，终于让这位总监点头。 于是方容德开始每天毕恭毕敬像个小助理一样跑前跑后，学习各种知识，牢记各种流程，田总监随口提起的思路、教训、经验都暗记于心，不几天笔记就写了大半本。另一方面他也与自己招聘的员工逐一谈话，苦口婆心，勉励他们快速成长，争取早日在各自的业务领域挑起大梁，虽说难免画饼充饥，但言辞恳切，情义拳拳，倒也薄有收效。 工作辛苦也令人满足，方容德眼看着业务一步步走上正轨，欣喜溢于言表。 只是，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子凡了，方容德想，最近经常加班到深夜，或是与合作伙伴、政府官员应酬，抽不开身，连那套早就买好的骨瓷餐具都还没送出手。之前似乎稍稍拉近了一些距离，现在恐怕又要从头开始。 东岛最近也不清闲。siant手头工作如山，却时不时迸发些无用的灵感，忙里偷闲写了V家新曲，抛给东岛让他唱人声本家。东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闭关三日，交出成品后却得到了令人沮丧的反馈。 “岛神，能不能唱得放松一点。” 希总大半夜打来电话，提了些意见，并告诉东岛PV还在制作中，时间十分充裕。言下之意是，岛神你重新录一遍吧。 “哦还有，给鹰厂手游的那首歌马上发布，关策划让我通知你们帮忙宣传。” “没问题，谢谢希总。” 东岛几天前就收到了手游主题曲的成品，不得不说专业制作妙手回春，五个人仿若偶像组合，声音中闪耀出青春靓丽的炫目光彩。而东岛是五人中毋庸置疑的CENTER，一段solo潇洒自如，生气勃勃，虽然是刻意扮嫩，效果却令人惊喜，堪称整首歌的点睛之笔。 歌曲发布后大获成功。东岛在微博上转发了官方的发布帖，也在直播时向粉丝们推荐游戏，结果评论里都在问游戏中有没有以岛哥哥为原型的人物。 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事件，东岛人气飙升，虽然名声跟以前一样不甚清白，在渣攻的称号外更多了个吃软饭小白脸的恶名，但知名度着实高了不少，连淘宝店里滞销的专辑都出售一空。东岛心情自然不错，不久前那些关于年龄和事业的自怨自艾似乎也在兴奋感中消弭殆尽。他甚至壮心未已地计划在三十岁的当口再做一张原创专辑出来。 在这样的气氛中，东岛重录了siant的新曲，他本以为这首歌不过是希总工作之余的游戏之作，哪知道希总竟找了知名画手和PV师，做出一个美轮美奂的视频。东岛陡然压力山大，询问是否需要再重录几句，毕竟还有些地方不尽如人意。 “不用录了，瑕疵美是你的特点。”东岛深受打击，不过想象着网络那端siant平淡的表情，似乎由希总给出这个评价也属正常，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料对方又发来一句。 “你唱得这么深情，她肯定喜欢。” 啧啧。 新歌在siant的粉丝中引发了轩然大波，因为希总不再张狂恣意、诡谲怪诞，而是温柔体贴、深情节制。 有人质疑“siant这是商业作品写多了吧，以前的气质都没了”，有人肯定“这个风格好暖心~”，有人试图解读“大概是为东岛量身定做的？他最擅长这种情歌”，当然还有一波女粉丝老泪纵横“我儿终于长大了，懂得感情了。” 新曲的名字叫《Cyber恋歌》，大意是说爱情让人们从现代科技构筑的数字冰城中突围而出，科技的高原不再是情感的荒漠。不算新颖的主题，但在siant、东岛及其他合作者的演绎下，整首作品精致动人，博人眼球更感人肺腑。 东岛把链接发给叶安安。 想必siant早就自己拿这首歌曲表白过，叶安安回了一个鄙视的表情：“你竟然被收买了。”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傻，希总后来告诉我，我才明白是这个意思。” “这事儿有点复杂，你掺和进来影响我思考。” “我不敢掺和。” “你和方二少怎么样？” 东岛没想到熊猫话锋一转问起这件事，他犹豫了一阵，缓慢地敲字：“最近没联系，大概没下文了。” 第20章 第20首歌 20. 凡夫俗子 这天，田总监回B市探亲，方容德亲自送去机场。从机场出来之后他忍不住开车去了罗马花园。 正是周五的下午，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却还没有到准备晚餐的时候。方容德慢悠悠开着车，琢磨着怎么把东岛约出来。 路过一间花店，老板是个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正手拿一捧娇艳的康乃馨坐在门口剪枝，阳光洒在遮阳棚上，让整个画面透出一股温情。 方容德下车买了一束玫瑰。付账的时候他想起自己曾经最鄙视电视剧里这种俗套的恋爱剧情，不成想也有做这般傻事的一天。 以前，他心目中理想的恋爱方式该是像哥哥那样，千里之外以书画传情，既潇洒又有诗意。 而现在，他大概乐于把所有庸俗套路全数上演一遍，只为了讨那个人欢心。 送他玫瑰花，带他坐摩天轮，腿碰腿在同一张餐桌吃饭，手牵手走过洒满落叶的街巷，只要他要，只要我有，若能在天幕写满他的名字，便不怕等待千年将大海熬成彩墨。 方容德把座驾停在小区门口，没有下车，嗅着玫瑰花的馨香，神思翻飞。正在吃吃傻笑时，忽然看见东岛在不远处疑惑地望向这边。 他像是刚刚睡醒，衣服上有皱褶，头发还翘着几根，显露出不多见的痴憨可爱。东岛显然是认出了方容德的车，犹豫了一下，走过来。 方容德连忙下车，像做了错事被抓包一样局促。 “你来这边，有事？”东岛问。 “没……来找你。”方容德抱出那一束玫瑰，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送给你。” 东岛窘在当场，他往四周看了看，生怕被路人注意到。 “我送你花，你请我吃饭好不好？”方容德眨眨眼睛，“能吃到你做的饭吗？” 东岛脸色冷淡，把花束推回方容德怀里：“能不要你的花吗？” 方容德慌了：“不要就不要，你别生气。我最近太忙了好久没见你，特别想你。” 他把花扔到后排座位上，低声说：“抱歉，我就是一时兴起，没考虑你的感受。” 东岛不屑地轻笑：“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你不是说工作很忙？” “今天不忙了……你别赶我走，”方容德观察着东岛的脸色，“你有事就去做自己的，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你。” 东岛没接他的话，却掏出手机，说：“加我微信吧，我把你上次给我直播间送礼物的钱还给你，你注意收款。” 听到东岛主动说要加自己微信，方容德大喜过望，但几秒钟内，惊喜变成惊吓，他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我名声也就这样了，不过，终归还是不想让自己像个卖笑的。”东岛语气嘲弄。 方容德使劲拽住东岛的胳膊，他吓坏了，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你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你不就是有空了就来撒钱哄我，不管我乐意不乐意，反正你自己开心就好。工作一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忙完了又拿着玫瑰花凑上来。我就是个普通网红，不做这行，您还是找别人陪你玩。” 一席话，说得东岛自己也有些意外了。方容德不联系他的这些日子里，他忙着录音，沟通工作，管理淘宝店，发货，做直播，似乎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有时闲下来，心里空落落的，他也觉得该是因为对银茶不舍。东岛从没想过自己对方容德这个莽撞幼稚的富二代有所期待。难道，在内心深处，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黏在身边，对他小心翼翼嘘寒问暖吗？ “子凡，不是你想的那样。”方容德眼神热切，“除了工作忙，我还怕打扰你，怕你烦我，怕你觉得我没有风度，不成熟。我又不傻，要是撒钱就能追到你，我也不用自己来Z市打拼。你这么好，我努力工作，是为了能堂堂正正配得上你。” 这个说法似曾相识，东岛一时恍惚起来。 真有趣，刘子凡说自己配不上李忆海，方容德说自己配不上刘子凡。 东岛忽然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一样理解方容德的所思所想。 但，到底太可笑了。 “……要是让别人听到你这么说，大概会以为你疯了。” 听到东岛语气缓和下来，方容德一颗心才落了地，他大着胆子牵起东岛的手，轻轻吻了吻那修长的手指，低声说：“没错，我就是疯了。” 东岛像被烫了一样缩回手，紧张地四下张望，怕被人看到。他不甚自然地抬手摸了摸翘在半空的几根呆毛，说：“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晚上能请你吃饭吗？” 东岛摇摇头。 方容德低头略一思忖，说：“那好，改天再来找你。” 他尽量展露出一个明朗大方的笑容，又补充道：“今后我可能会时常骚扰你了，你可不要总挂我电话，我会伤心的。偶尔挂一两次就好。” 方容德不动声色地又捏了捏东岛的手指，柔软的指肚碰触坚硬的指节，像弟弟在讨好哥哥。 东岛后退一步，躲开方容德的手，说了句“路上小心”，便平静的扭头走开了。 . 方容德不知道，自己正赶上东岛负面情绪大爆发。 因为有了制作第三张专辑的想法，东岛便开始着手创作。前一天做晚饭时，他忽然抓住了一点灵感的尾巴，连火都顾不上关，匆匆跑到书房记下闪现在脑海中的几个乐句。之后本想一鼓作气，可惜冥思整晚也没能继续写出一段连贯的旋律。东岛不甘心，与自己较劲，从电脑硬盘的角落里翻出以前写的各种词曲片段，又点开收藏夹一首一首温习那些著名二次元音乐人的殿堂曲，甚至拆了希总送他的CD，听完了整张《蝴蝶风信》专辑。 他一直熬夜到凌晨3点多，却越发气馁。 东岛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专业的音乐人，不是composer，他只不过是要做个singer&songwriter，用所谓原创歌手的名头来包装形象，可现在竟然连这一丁点才气也挖掘不出了。 第二张专辑完售时稍微燃起的那一星激情火光转瞬即灭，深夜，东岛抱着头坐在墙角，看着伶仃的麦架，陷入了比坐看年华逝去更深的沮丧中。 次日早晨他靠着生物钟准时起来，午后终于撑不住，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手臂上都压出了印痕。睡醒后，东岛整个人无精打采，想下楼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却没料到碰见了方容德。 心不在焉的时候就顾不上礼貌，打发掉这位少爷，东岛漫无目的地进了一家便利店，想来想去，只买了一瓶苏打水，然后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发楞。 忽然手机振动，东岛无奈地接起来，连一句“喂”都懒得说，沉默着听对方的声音。 “子凡，那个……我今天没有别的事，你要是忙完了，如果愿意一起吃点什么或者逛逛，随时联系我。” “我真的没空，晚上要去健身。” 这倒并非借口。 东岛对自己的现状十分不满，想来想去，天赋和才华已经没法提升，身材和颜值似乎还在可以挽救的边缘。在这样的心态下，前些日子他没有抵抗住健身房销售顾问的巧言令色，办了一张年卡。 这间健身房开在罗马花园旁边，因为紧邻高端小区所以收费不菲，年费堪称Z市第一。 记得银茶与他闲聊时曾经说过，住在B市郊区别墅的有钱人，宁愿大费周章开车到三环只为撸一次串，也不会光顾自家小区门口的饭馆吃一顿便饭。Z市的富人们大概还没有这种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而不在自家门口抛头露面的意识，东岛去健身房几次，已经见到了一些熟面孔。因为时间正好跟职场人士错开，东岛去的时候总是人少，几个教练没事就围着他打转推荐课程。东岛礼貌地表示自己有些基础，不准备买课，教练们将他从头看到脚，眼神里满是不以为然。东岛不在意，稍微转了个方向，自顾自做动作，全当别人不存在。如是几次，教练终于不再凑上来推销。 健身房安排了常规有氧课程，周五是舞蹈课。东岛一向对跳舞感兴趣，中学时还着意学过一段时间，只是如今懒散太久，髀肉复生，再也找不回青春年少时的身段。他兴致勃勃准时去上课，却没料到学员几乎都是女性，看上去有公司白领也有家庭主妇，年龄段从20到60不等。东岛生怕自己被当成不怀好意的登徒子，迅速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尽量保持低调。 尽管荒废许久，东岛到底有些舞蹈底子，节奏感更是比一般人好不少，再加上鹤立鸡群的身高和出类拔萃的容貌，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虽然已经习惯了在网上应付几千迷妹，漫展签售也常常被小姑娘们众星捧月一般团团围住，但像这样被一群姐姐妹妹阿姨大嫂等各年龄段异性圈在中心可是头一遭，东岛尴尬得舌头打结，抓住机会便溜之大吉。 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他从健身房走出来时已是朗月高悬。运动过后神清气爽，东岛得以暂时把坏心情抛在脑后，惬意地在安静无人的小路上嗅一嗅草叶的清香。 想到昨夜钻牛角尖的自己，东岛也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他回忆起siant轻描淡写的说辞——安心做偶像歌手挣钱，不要为难自己。 也许确实是这样，就算要做专辑也可以请人来创作，他只负责唱歌就好了。这样做下来，歌曲的水准会更高，而凭东岛的号召力，即使抛掉那个惹人发笑的原创名头，销量也不会太低。毕竟连看他不顺眼的818都得承认东岛有不少死忠粉，和土豪粉。 东岛并不缺请人写歌的钱，他只是不愿意这样做。他宁愿做一张属于自己的庸俗的专辑，也不愿在冠以自己名字的CD中为别人发声。 他肤浅，学历低，笨嘴拙舌，不关心国家大事和科技前沿，被挚友称为文盲，他对这个世界的想法甚至不够写出一篇800字作文。然而，在他30年的生命中，到底是有一些细微的、无足轻重的、私人的感悟，这些念头只属于他自己，也只能由他自己表达。 东岛想，作为一个靠脸吃饭的网红偶像，他就要把自己最后一点才华都榨干了，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和最高的诚意。 天才们尽管去做他们金光闪闪的事业，凡人们也无妨写一首口水歌唱唱自己所喜爱的生活，不必羡慕谁，不必奢求什么。流水线上有优品有良品也有残次品，这些都是现实的一部分。连自己是凡人这个现实都无法释怀，还怎么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 你们能指望一个网红有多高的艺术造诣呢？想到这儿，东岛自己笑出了声。 当然力所能及之处必须做好，尽人事才有资格得天命眷顾。东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要联系叶安安，与她商量物色一个优秀的团队。 互联网潮流日新月异，即使是东岛这样以网络为生的人也难免唏嘘。在论坛抢沙发板凳的日子犹在眼前，弹幕网站已经从亚文化圈子走到了大众视野。东岛向来懂得包装的重要性，一个不入流的网络歌手，如何能让人抽出几十秒的时间去听听你的音乐呢，噱头很重要。或是知名词人的合作，或是著名乐手的加盟，甚至是画师的一张插图，营销号的一次推荐，网站的一次首页展示，无一不在增加整张专辑的竞争力。东岛有来自家庭、情感等方方面面的压力，但作为一个网红，他可没有做本质音乐的包袱。所以东岛心安理得地联络关系，商讨合作。他已萌生退意，必当勉力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 composer和songwriter的区别，有兴趣可以查查，其实我也有点说不清。本文关于音乐方面的内容如果有错误，欢迎拍砖，我会改的。 今天下午有事，提前更新，以后不出意外还是晚上更新。 第21章 第21首歌 21. 七周年庆（一） 鹰厂的七周年庆高调而隆重。 活动在H市附近的一个旅游度假区举行，白天举办新游戏的发布会，玩家互动活动和cos/配音比赛，晚上则安排了演出、酒会以及官方同人活动的颁奖典礼。 东岛提前一天到达活动地点，入住主办方提供的酒店后不禁赞叹鹰厂大手笔。虽然只是个标间，但房间宽敞不说，更有一扇大落地窗正对着景区碧波粼粼的湖水，稍稍打开窗户，清风袭人，窗纱袅袅，如临仙境。东岛闭上双眼呼吸了几口温润宜人的新鲜空气，旅途的疲倦一扫而空。二人间的另一位住客还没到，东岛随便选了张床，匆匆放好行李，赶去参加彩排了。 他这次要唱的正是之前录制的手游主题曲。但歌曲的五个演唱者只来了三人，他们三个凑在一起，按照新的分词练习起来。东岛暗自庆幸白七没来，少了几分尴尬。 上台排练几次后，本日的彩排姑且告一段落。时值黄昏，东岛和其余二人正商量是回去吃饭还是去湖边散步观景，却听见有个甘美的女声朝他们喊：“子凡哥。” 东岛回头看去，竟然是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婷婷？你也来了啊。” 陈婷还穿着演出服，广袖长裾，描金滚银，像一团牡丹一样跑了过来。 她脸上仅有淡妆，但天生丽质，一身盛装也不显得面色苍白：“我知道你来，还说去找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了。” 东岛连忙向身边二位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婷婷，舞蹈演员。 “什么舞蹈演员，别人还以为是专业的呢，我就是个业余爱好者。” 陈婷往后一指，说我们社团的朋友都在那边，拽着东岛就要过去打招呼。东岛连忙和同行的二位歌手告别，跟着陈婷走到了一个阳棚下。 “婷婷姐，你这样，文哥要吃醋的。”一个小男孩看陈婷搀着东岛，不禁开玩笑说。 东岛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张华文，笑着跟他打招呼：“文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主要是子凡哥太忙了，不然我们上次成都漫展就见到了。” “哎，这还不依不饶了。下次，下次我肯定去，上次实在是错不开时间。”东岛微笑着看陈婷和张华文，说，“我看你们这不是来演出，是来度蜜月啊。” “嗯，假公济私。还带着一群小电灯泡。”张华文比东岛小几岁，可能是自己当老板的缘故，看上去却要成熟不少。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几个小伙子小姑娘不乐意了，假意嫌弃道：“我们跟着婷婷团长出来演出，也不知道哪个非要跟来。” 陈婷则跟东岛解释：“华文刚和别人合作搞了一款游戏，这次来跟鹰厂谈合作的。” “不做会展了？” 张华文回答：“做，这不是……想找点别的财路。” 东岛笑了：“也是，该准备奶粉钱了。” 陈婷羞涩地跑去开了音乐，嚷嚷着：“我们正在练习呢，子凡哥也来跳一段。” “你可饶了我，我现在这身子骨跳不了。你还当我是小时候呢。” 陈婷是东岛奶奶家邻居的小孙女，幼时东岛寒暑假去奶奶家小住，都要带着婷婷等几个街坊小孩玩耍。当时东岛在一群孩子中年纪最大，身高最高，样貌最好看，打架总是顶在最前头，更兼能歌善舞等十八班武艺，深受邻居小孩们爱戴，每次假期结束小朋友们都为了舍不得他回去而哭鼻子。张华文当时是另一帮小鬼的孩子王，因为小东岛几岁，打起架来总是占不到便宜，颇不服气。但东岛每次拿了什么零食，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分完，也一样去分给文文他们。张华文嘴上硬气，心里却也很喜欢这个哥哥。 中学的时候东岛自己学了跳舞，忍不住向婷婷等小伙伴显摆。那时候婷婷还在念小学，芳心萌动却羞于表达，也跑去学了舞蹈。谁料天赋卓然，入门晚而悟性高，练了几年，拿了不少奖，还靠着跳舞上了重点高中。后来自己在当地搞了个舞蹈社团玩，小有名气。 动感的音乐已经响起来，两三个男孩子按耐不住起身跳起了街舞，利落的短发被落日斜晖染成了金色，随着身体的起伏，光影变幻，炫技又炫目。接着，又有一个帅气的女生加入了，她动作硬朗，长发翻飞，连续几个难度动作如鹿一般敏捷有力，让人惊叹不已。 陈婷推东岛后背，东岛不知是经不住她催促还是也被这种气氛感染，迈开长腿走到了年轻的舞者中间。 先舒展手脚找了找节奏，东岛便恣意舞蹈起来。太难的技巧他不敢尝试，只是应和着周围的年轻舞者们，动作时而舒展潇洒，时而火辣性感。夕阳下一番热舞，不一会儿东岛便出了汗，他意欲下场休息，却被年轻人们团团围住，女舞者朝他抛来媚眼，男生也贴着身子上前挑逗。东岛无奈微笑，只好再与这些孩子们跳了一阵。 待他终于急喘着到一边休息，却看到婷婷举着手机追拍他。东岛正要捂脸，婷婷笑道：“晚了，我都已经发到微博了。子凡哥还是那么风流潇洒，把我们的小姑娘小伙子都迷倒了。” 东岛用纸巾擦汗：“你又捉弄我。” 张华文接话：“借着东岛大□□头给婷婷的小社团打打广告。” 一行人笑闹一阵，然后收拾东西去吃晚饭。 陈婷虽然有舞蹈特长，但大学只读了普通专业，毕业后在本地国企谋了份与文艺无关的工作。她的社团里大部分都是学生，水平参差不齐，也没有太多演出的机会。这次能收到鹰厂的邀请，是因为陈婷前不久以鹰厂某个武侠端游为背景编了一套舞，上传网络后大为火爆。与鹰厂接洽时，她尝试着推荐了自己社团的其他节目，这才有机会带着小朋友们出来演出。 东岛与陈婷张华文夫妇叙旧到10点多，回到自己房间，发现同屋的另一位住客已经来了。 这位男士相貌不扬，看上去年纪至少有三十五六，并不像是东岛这样的表演人员。东岛礼貌地笑笑：“您好，我上午先到，就随便选了靠窗的这张床，您要是想换过来也没问题。” “不用，我睡哪都行。”那人微笑看着东岛，声音浑厚深沉，“入住时没看错的话，你是东岛吧。” “是的，您怎么称呼？” “我姓谭，在网上ID是白鹿书生。” 谭先生看东岛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笑笑说：“我是做配音的，从B市来，是银茶的朋友。” 东岛楞住了。 “银茶经常和我们一起聚会，他最近情绪不好，”谭先生试探地轻声问，“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东岛表情尴尬，垂着头收拾行李，敷衍地说：“还好吧。” 谭先生开始以过来人的口吻劝说东岛，说些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体谅，异地恋更要多沟通，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容易，别轻易做决定之类的话。 “我比你认识银茶还早，他刚开始玩配音就一起配过剧。你们去J市旅游那次，本来我也要去的……” 东岛一团闷气憋在胸中，他打断了谭先生：“我和银茶的事，有些细节您可能不太清楚……” 正在这时，东岛手机响起来，方容德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他戒备地看了谭先生一眼，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喂。”东岛不禁放轻了嗓音。 “子凡，我想你了。”方容德不加掩饰的表达让东岛感到无力，但也是由于这示爱直白而强烈，东岛立时把刚才因为银茶引发的不快忘在脑后了。 “我吃饭的时候看到你跳舞的视频，实在忍不住了，偷偷跑出来给你打电话。”方容德的声音也很低，两个人彼此低声细语，像在偷情。 东岛无意识地把玩着洗脸台上摆着的小物件，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还在公司？你在自己公司打电话还要偷偷打？” 方容德笑起来，刻意压抑的低沉笑声回响在东岛耳边：“嗯，有点忙。” 东岛听出对方声音中的嘶哑，不禁提醒道：“你嗓子哑了，多喝水，别感冒了。” “好。子凡你早点休息，晚安。” 东岛没有像以往一样果断地挂机，他迟疑了一瞬，不知是因为不愿意去面对外面那个银茶的朋友，还是为了补偿自己之前的怠慢：“你也要早点休息，上次见你就瘦了不少，别太拼命。” 方容德没有立即接上话，东岛只听到浅淡的呼吸声从听筒中传出来，像耳语，像浪花轻拍沙岸。 “嗯。” 这个字好似从嗓子眼挤出来一般，带着浓重的鼻音。东岛不确定方容德是不是真的感冒了，只知道莫名的，自己的心忽然化成了一汪水，他温柔地叹了口气：“晚安，今晚做个好梦。” 挂断电话，方容德鼻酸腿软，瘫坐在深夜写字楼幽深的走廊里，不远处的办公室亮着灯，田总监还在等他回去继续商量合同。然而他现在双目失焦，大脑空空，完全想不出合同上的一字一句。只有一行文字不断浮现在眼前，是刚刚在视频下网友们刷得最多的一句：岛神撩得飞起。 “妈的。”方容德骂了一句粗口，脸上却挂着痴醉而满足的笑容。 东岛懒得去跟陌生人聊情感生活，索性坐在马桶上刷起了微博。视频是婷婷舞团官方账号发布的，由于有鹰厂的蓝V号以排练花絮的名义转发，所以流毒甚广。网友们又在调侃东岛男女不忌，也有人不相信地感叹道：“是光线问题么，我怎么觉得东岛颜值回春了？” 坐在马桶上的东岛不禁暗自得意，想自己给健身房交的高昂年费没有白花。 依旧有好事者孜孜不倦地@银茶，不过这次倒算是翻出新意：“惯例@银茶。不过看东岛这小腰这小眼神，倒茶是不是逆了，真相难道是YD？”后面一串人都在嘲笑这个缩写，连东岛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在卫生间耗了很久，再待下去就太不合适了。东岛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谭先生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再提之前的心灵鸡汤，各自洗漱整理便睡下了。 第22章 第22首歌 22. 七周年庆（二） 第二天是庆典的正式日子，会场入口两侧摆满了各方赠送的庆贺花篮。其中有个很显眼的，是方家两兄弟以私人名义送的。 张华文随着东岛凑近了看，随口问：“方氏也要进军游戏产业了？” 东岛笑笑：“谁知道呢。” 晚上的演出颇为顺利，鹰厂到底是花了大功夫，舞台效果一流。东岛他们三个演唱时，电子屏幕上放映出游戏卡牌的卡面，二次元帅哥和着歌曲节奏走马灯一般出场亮相，引得台下女性观众阵阵尖叫。 东岛的演出服是件衬衫，胸口处做了些装饰花样，他身高腿长，穿件衬衫也不显得邋遢，反而看上去年轻了不少，站在舞台中央，台风利落，英气逼人。 婷婷的表演在东岛之后，东岛站在舞台一侧看这个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在聚光灯中心如蝴蝶一般跳跃翻飞，舞姿刚柔并济，美好得如同一张锦画。他内心充盈着一种自豪和欣慰的情绪，由衷希望她今后不管是家庭、工作还是爱好都能顺心顺意。 表演结束，东岛粗略地卸了妆，便要去找叶安安，不料没走几步，碰到了一位老朋友。 “秀秀姐。” “东岛。”林风秀穿着汉服，挽着发髻，端了一杯红酒，笑吟吟端详东岛，“今天演出不错。” “谢谢。你今天来领奖的？”虽然久未联络，东岛却熟悉这位著名词手的动态，她为鹰厂一款游戏创作的同人歌曲在比赛中得了一等奖，接下来正有颁奖仪式。 林风秀点点头，把东岛拉到身边坐下：“听说你最近在筹备专辑，要不要我给你写一首，把绯闻坐实啊。” “秀秀姐消息真灵通，我这才刚刚着手。” 林风秀浅笑着摇了摇头，发簪上的珠翠在灯光下闪烁着：“你这次阵仗大得很，别装，我可是听说了不少，还准备开专场演唱会吧。也没几个人帮你，就搞得热火朝天的，蛮不错。” “差得远，我也就是想想……”东岛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想着最后做一票大的。” “不玩了？”林风秀略显惊讶，“也是……你也该成家立业了。” “你两个宝贝女儿有1岁半了吧？”东岛想起了秀秀姐那两个白玉团子一般的双胞胎小公主。 “是啊，家里老人在帮忙带。我本来想着在家写东西，顺便带孩子。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根本忙不过来，还是得麻烦父母。”说起孩子，林风秀也像很多母亲一样，掏出手机给东岛翻相册。东岛向来喜欢孩子，两个人笑做一团。 “最近在写新书？”看完了小BABY的成长记录，两个人继续闲聊。 “没有，在改剧本。” “你的书要拍影视剧了？太好了！”东岛满脸毫不矫饰的惊喜之色，林风秀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高兴。 “要不要来给我唱主题歌啊？” 东岛笑了：“切，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你做不了主。” “说正经的，我知道你现在不唱古风，就不跟你炒绯闻了。等回去介绍个写词的姑娘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俩风格贴近，没准能合作。”林风秀往远处看了一眼，“叶安安在那边等你好久了，你过去吧。” 东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叶安安穿着晚礼服长裙站在不远处，一边跟关策划聊天，一边时不时往这边看。 “呃……”东岛一时语塞，同音论坛的时候他就知道林风秀与叶安安不和，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还是彼此看不对眼。 女人心海底针，东岛叹了口气，告别林风秀，临走前又夸了秀秀姐今天的打扮，引得这位俏丽的母亲笑容满脸，花枝乱颤。 关伟正堵着叶安安八卦她跟希总的事。今天叶安安正儿八经穿了礼服盘了头发踩着细带高跟鞋，关伟却仍旧是一副屌丝宅男的打扮，虽然也装模作样端了高脚杯，却显得与会场气氛格格不入。 “希总在追你。”关伟凑近说了一句废话。 叶安安给他一个白眼：“你不都知道了嘛。” “那天他抱着一把Filco来开会，我还以为是贿赂我的，结果……就跑去送你了。” “我没要。” “嗯，他跟我说了，你说你用HHKB。” 叶安安穿了高跟鞋，比关伟高出至少5厘米，她居高临下地对关伟说：“关老板，你跟希总这么熟，能不能劝劝他。” “你以为我没劝过，我说了，你喜欢又高又帅双商在线的，你猜他说啥，希总说我起码不比东岛差，你能喜欢东岛，迟早也能喜欢他。” 说到这儿，两个人不禁异口同声吐槽道：“迷之自信。” 这时候东岛已经走过来，他听见了后面几句，无奈地抱怨：“这有我什么事儿啊？” “是啊，”叶安安也皱着眉头，“怎么又来一个说我喜欢这货的，我TM不喜欢他。” 倒是关伟眼前一亮，他眉开眼笑地退后几步，掏出手机，示意两人靠近一点，然后认认真真给东岛和叶安安拍了张合影。 “关老板你闲出毛病了吧。”叶安安莫名其妙。 “别说，”关伟伸手给两人看照片效果，“真有那么点郎才女貌的意思，至少你俩这身高就挺般配的。岛神要是今天穿件西装就更好了。” “我觉得说女才郎貌更合适。”siant的声音忽然穿透会场里嘈杂的背景音，灌进三个人的耳朵。 关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过身来狗腿赔笑道：“哟，这不是希总吗，您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厂蓬荜生辉啊。” “关策划贵人多忘事，您亲自给我发的邀请函。” 东岛笑出了声，siant冷眼递给他一杯酒，东岛道谢接过，然后放在了一边。叶安安解释：“他现在忌烟忌酒。” “一点都不沾？”关伟没话找话。 东岛笑答：“算是吧，嗓子太敏感。” “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关伟朝叶安安使眼色，然后溜之大吉。 “那个我也……”东岛眼珠一转，随意往身后指指，“那边还有朋友……” “岛神先等等，有事跟你商量。”siant身高在东岛和叶安安面前落了下风，气势却强得很。他今天穿了蓝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皮鞋亮得能映出屋顶的雕花。 “那你们聊，我先失陪了。”轮到叶安安开溜。 “安安姐……”siant瘪瘪嘴，委屈极了，“你别走好不好。” 东岛和叶安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拿siant的孩子气没办法。叶安安还是要走，东岛拽住她，惹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岛神，我和几个朋友筹备开一次演唱会，你要不要来参加？主题是V家国人原创，当然都是请歌手来唱。你要是来的话，大概就是唱Cyber恋歌了。”说到这儿，siant偷偷瞟了一眼叶安安。叶安安自己捏着高脚杯喝酒，仿佛完全没听到身边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具体日程定了吗？希总组织的演唱会我当然是很想参加，不过也怕自己实力不济给你们添麻烦。” “三个月之后，地点在S市，其他具体事项我回去发给你。”siant谈起工作一向不拖泥带水。 其实东岛也有事情要和siant说，但眼下有些犹豫：“希总最近还是很忙？” “嗯。” “……我在筹备新专辑，能不能有幸邀请希总给写首歌？” 听到这儿，叶安安转身看过来，虽然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但siant顿时压力倍增。 “我确实……鹰厂的曲子还没写完，演唱会也有很多东西要准备，还有些别的工作。”siant喉结动了一下，“时间不急的话，一两首倒是可以。不过我这边现在开价挺高的，你有其他选择的话还是……” siant看着叶安安，有点说不下去了。 东岛感受到了周遭的诡异气氛，十分后悔，连忙说：“希总没时间就算了，我再请别人。嗯，我先去那边找朋友，你俩慢慢聊，哈哈哈。” siant拽住了东岛的胳膊：“岛神，我回去看看工作安排再给你答复。” 东岛有些无奈地看着siant：“那就……麻烦希总了。我真的，要去那边找朋友。” 最终还是只剩叶安安和siant。 叶安安先开口，语气有点冷：“他都出了两张CD，确实不一定要用你帮忙。” “他的专辑我都听过，第一张很俗，第二张很烂。” 叶安安不以为然：“一样卖得出去。再说你就确定你写的不俗不烂？” “至少比他自己写的要好。”siant站在叶安安身边，微微抬起头看着对方的脸颊。叶安安平时不化妆，今天略施粉黛，气色红润，光彩照人，siant 不知不觉凝视许久。 叶安安忽略了身边人炽烈的目光，说：“希总太高估受众的审美了。” siant忽然扬了扬嘴角，露出一点似有似无的微笑来：“安安姐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岛神的审美，毕竟是他自己的专辑啊。不过这样也挺好，不然我又要吃醋了。” 然而siant的笑容很快就淡下去，他有点遗憾地低声念叨着：“你不要嫌我矮，我才刚22岁，还能长个儿呢，去年就长了2厘米。” “你也知道你刚22岁。你知道我多大了？”叶安安挑起今晚精雕细琢过的细长眉毛，瞅着siant。 “岛神说你俩同岁。” “那家伙还真是把我卖了。”叶安安赌气闷了一口酒。 “不怪他，是大家都把这件事当个笑话，不当回事，就像……”siant咽下了后半句，他想说的是，就像你没把他的专辑当回事。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内心忽然生发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人们都难免以自己的价值观评价别人，大部分人不能接受相差8岁的姐弟恋，所以都当他追求叶安安是在开玩笑。叶安安恐怕是东岛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了，但也不理解东岛对于自己专辑的珍视。 siant颇有些无力无奈，他强打起精神，正正神色，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不是闹着玩的。” 叶安安蹙着眉头：“你到底喜欢我哪啊？” “那天第一次见面，你风风火火的，递给我一杯奶茶……” 叶安安打断他：“那是东岛让买的。” siant没有理会她，有点羞涩地接着说：“你说我可爱。” 叶安安心里暗想，自己是做了什么孽。 “你工作的时候，认真专注，有geek范儿，特别迷人。”siant说到动情处，大厅的顶灯都不如他眼中的光彩闪亮，“你身材也好，我喜欢。” “喂！”叶安安被戳到痛处，天知道她多少次相亲都被对方嫌弃身材，说她太高，说她太胖。 她把杯中酒一口饮尽，盘算着修改锻炼计划，加大每天的运动量。若能成功减肥，不仅在相亲市场升值，还可以甩掉这个自以为是的毛孩子，一举两得。 “你是怎么看我的？”毛孩子问她。 “我当你是个小朋友，”叶安安刻意作出满脸假笑，“你比我带的实习生都小。” “安安姐，你想，到你80岁的时候，我72岁，我们都是老爷爷老婆婆了，那时候你还嫌我小吗？” “不用想那么远，想想我40岁的时候，你才32岁，我已人老珠黄，你正年富力强。你太委屈了。” “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siant申辩，他转而又放低了声音，“你也不是。” siant突然攥住了叶安安的右手，叶安安急着往后撤步闪躲，却因为穿着高跟鞋不习惯，站立不稳差点摔倒。siant一用力，就把叶安安护在了怀里。 “你……” 老实说，叶安安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她从小是天资聪慧特立独行的女怪物，中学时代的男生都对她敬而远之，大学以后她又忙于学业和工作，每天扎高头发奋斗代码，同学同事都只知道她是大牛，不知道她是女人。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模糊了性别意识。此刻，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叶安安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溢出了尴尬的冷汗。 siant很快放开了她，并没有让她难堪。 她装作淡定，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平复情绪，却只觉得心如擂鼓，面若蒸炉，怎么都找不到技术大牛该有的镇定从容。 “要是早几年遇到你，我还可以每天去你宿舍楼下弹吉他。”siant还在倾诉衷肠，“其实我唱歌也还好，虽然不如岛神。” “希总，我……想出去透透气，抱歉。” siant一直不敢看叶安安泛红的双颊，他表情呆板，内心却千回百转。见叶安安心神不定地出了会场，他也垂着头紧跟了出去。 siant赶到门口，却见一个陌生男人将叶安安拦下，双手比划，问着问题。 好在夜幕笼罩下看不清面色，叶安安清了清嗓子：“酒会快要结束了，但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没有邀请函还是不能进去，建议您打电话联系一下您的朋友。” “谢谢您，我打过电话，一直没人接，可能是没听到吧。”男人声音中带着一些无奈。 “您来找哪位？”siant走上前问。 叶安安往旁边错了个身，心里想，你问这个有什么用，就算说了你八成也不认识啊。 “是参加演出的一位歌手……啊！”这时手机振动，男人连忙接通，一边说话还不忘向叶安安和siant点头致歉。 “子凡，我在会场入口这里。” 这陌生男人的一句话，让叶安安和siant瞬间结成了八卦同盟，两人不计前嫌地对了个眼色，悄悄跟着男人来到了门前，站到暗影中默默窥视。 不到半分钟，东岛出来了。 没等东岛说什么，叶安安带着siant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灯光下，故意咳嗽几声，见东岛注意到他俩，才施施然走近，扬着下巴偷笑，说：“介绍一下吧，子凡。” 作者有话要说： 抚摸还能长个儿的希总~记得回家喝牛奶补钙~ 第23章 第23首歌 23. 七周年庆（三） 东岛显然没料到角落里还藏着两个不速之客，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硬着头皮介绍说：“这位是我的朋友，方容德。” “哦，是e大的弟弟。”siant说。 方容德点头致意，看向东岛等他介绍。 “这位是siant，希总，著名音乐人。这位是叶安安……呃，大概是你某个Q/Q群的群主。” 方容德眼睛一亮：“原来是熊猫姐姐。” siant似乎被这称呼吓到了：“什么？” “我网名。” “我怎么不知道，你Q/Q微博都不叫这个……” “你为什么必须知道，再说现在你不是知道了。” 东岛不禁微笑吐槽道：“我怎么觉得自从希总认识安安之后人设都崩坏了。” 叶安安被反将一军，不理东岛，只说：“关老板太不够意思，都不给方先生和e大发邀请函。” “不是不是，”方容德连忙摆手，“关策划要给的，是我俩最近都挺忙，就没收。” 叶安安笑得颇有深意：“那方先生怎么又赶来了呢？” 东岛连忙对siant说：“希总，度假区在湖边修了观景回廊，正好观赏水中月影，特别浪漫，你要不要……” “东岛我算认识你了，你就这么出卖老朋友。”叶安安咬牙切齿，“方二少您可小心点，这家伙不是什么善人。” 说归说，叶安安还是识趣地和siant走开了。 “熊猫姐姐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希总是她男朋友？”方容德微笑着问东岛。 东岛还看着那两位离开的方向，心情有点复杂。 他没有回答方容德的问题，只是问道：“你这是怎么过来的？” “下了班坐高铁来的，没想到景区离车站这么远。我今晚在这边住，明天早晨再回去，也当度个假吧。”方容德拽着东岛离开了灯火明亮的大厅门口，顺着与刚才二位相反的方向缓步走着。 酒会的嘈杂逐渐被甩在身后，黑暗里看不到湖光山色，只有一轮明月悬在清朗夜空，温柔地抚慰世人。水面的微风吹皱了清辉，虫声细弱时有时无，不知名的花草发出幽香，沁人心脾。方容德只觉得愈走愈静，静得能听到身边人的气息和脉搏。他心有所动，默默牵了东岛的手，用力捏了捏，又松松挽着，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慢悠悠迈着步子。 东岛被他挽了半分钟，终于还是缩回了手。 方容德抬头看着月中的阴影，轻声说：“我很想你，想见你。” 东岛沉默着，未作回应，方容德却不敢转过身来面对他，他怕重重夜幕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又怕月光皎洁，让自己的心事一览无余。 这里僻静无人，却有东岛。方容德只觉得全身都热起来，他想跨步上前拥抱对方，想用灼热的唇亲吻对方，不仅是手指，还有脸颊、嘴唇，还有…… 东岛的声音让他从痴梦中醒来。 “前几天对你发脾气，对不起。我当时心情不太好，可能说话不太好听，希望你能原谅。” 方容德想，东岛恐怕是觉得尴尬，但不知该说些什么，纠结了半晌才说出这番客气话。他笑了笑，岛哥哥真是可爱。 “你肯对我发脾气也让我高兴。”方容德声音很轻，几个音节模糊在温润的空气中，却丝丝入里，让东岛恍然想起了那一年海边的银茶，“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尾音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周围太过安静了，这样静谧的环境令人敏感多情。东岛怀疑是自己给这些朴素的句子凭空脑补了太多莫须有的感情。 好在方容德并没有一味沉浸在抒情之中，他又恢复了平时明朗的样子，用小孩子一般率性天真的口吻说起来：“子凡，再过一阵子就是你生日了，30岁的生日，有什么计划吗？” “啊……没想过，最近也挺忙的。都30岁了，过生日这种事早就无所谓了。” “我会送你礼物的。” “哈，那就谢谢了。”东岛的语气像在逗弄小朋友，“你呢，生日是什么时候？” 方容德一时怔忪，他没料到东岛会反问自己。 “我……比你晚半年吧。” “那就是冬天？到时候回送你生日礼物，可别嫌弃。” 东岛回到酒店房间时已经11点多了。谭先生早已睡下，他蹑手蹑脚钻进卫生间，飞快地冲了个澡。水花四溅，东岛闭上眼，想起了刚才方容德热切的目光。他缠着自己把他送到房间门口，撒娇，央求，毫无矜持和造作。酒店大厅里，方容德理直气壮，倒显得东岛目光闪烁像个坏人。 东岛被太多人追求过，但也惊讶于方容德这么大阵仗的情感攻势，自信诚恳，炽烈火辣，汹涌澎湃，容不得心计和周旋，如果要拒绝就必须当机立断，而一旦犹豫……东岛想，大概必定会被吞没。 他不是个做生意的吗，这么直白缺心眼还能当老板？ 东岛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抓过手机看叶安安发来的微信。 “我和老关搭希总的车回市区了。方二少对你挺好的，人不错，别纠结了。” 我什么时候纠结了？ 东岛使劲用浴巾蹭了蹭屏幕上的水，回复道：“让希总把你送回家，注意安全。” 正在这时，方容德的短信插了进来。 “子凡，做我的恋人吧。” 短促的句子让东岛眼前发白。他忽然想起今天在酒会上，自己看到方容德的未接来电时惊讶而自得的心情。那之后一股脑把朋友们支走时，到底是怎样的念头在作祟。而在静默的湖边，被方容德强硬地牵过手时，那种颤栗感，是不是就像窒息中的兴奋高/潮。 东岛曲一曲手指，这手指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看着一个个次第出现在回复框里的文字，兴奋又疲惫，欣慰又害怕。 自己到底是犹豫了。给方容德的回复已经发送，东岛心里明白，这恐怕是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 谁都想被爱，被热切注视，被倾尽所有。东岛用毛巾擦了擦起雾的镜子，看着被水迹扭曲的自己。这样的人也不少，为什么是他。镜子里的人眯起眼睛笑了笑。因为有钱，有钱所以有底气，肯付出，不逃避责任。然而镜中的虚像摇了摇头。 东岛后悔了，他怎么知道方容德肯付出不逃避，保不齐人家现在只是随便掏出几块肉骨头逗弄自己，有一天玩得尽兴了，就拍拍手走掉了。 镜中人用夸张的口型念了两个字，SB。可惜东岛已经收不回说出口的话。 怪只怪这景区的风景太美，气氛太浪漫，东岛这样的文艺爱好者，怎么经得住这种环境中的诱惑。这是与那年类似的一时心动，东岛想，30岁的自己仍旧毫无长进。 “子凡，做我的恋人吧。” “给我些时间，让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好。” 好心情能让人开挂。方容德自景区回来后，状态神勇。开会发言一针见血，商务应酬千杯不醉，改方案熬到凌晨4点，第二天一早还能神采奕奕跟前台小姑娘说早安。倒是田总监被这陡然加快的工作节奏折腾得筋疲力尽，他揉着酸痛的肩膀跟老板抱怨：“方总，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让我马上回B市？” 方容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今天保证正点下班，我带田总监去做个按摩，放松放松。 从按摩店出来时正是华灯初上，田总监没开车，方容德恭恭敬敬地为他拉开车门，总监笑呵呵地说着方总真是客气。 没料到一抬头正看到东岛拎着一袋子水果站在路边，方容德让总监稍等，兴冲冲地跑过去。 “子凡！”方容德刚做完按摩，筋脉通畅，满面红光，“太巧了！” “呃，我父母住这附近。” “现在要回家吗？我送你一程。” 东岛瞅瞅他的车，车窗玻璃当然是一片黑灰，但刚才他无疑看见一个陌生人坐进了副驾。 “不用，你还有事情吧。” 想到田总监还在车里等，方容德略一犹豫，说：“嗯，那我先把同事送回去，等下去你家小区找你。” 他笑得灿烂坦荡，让东岛不禁为自己的小心思而羞愧。 东岛目送轿车走远，然后往旁边看看，稍微像那么回事的门面只有一家美容院、一家中医按摩和一家日料馆。 东岛哑然失笑。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水果抱在怀里，窝进了后排座位。 晚上，方容德果然如约前来，带着那件早就说要送却一直没有送出手的礼物。 “我不太懂，随便买的。而且不是整套的，反正你一个人住，随便用用也够了。”方容德把放着骨质瓷的小箱子塞进东岛手里，“不值钱，收下吧。” 东岛无奈：“你真以为我不识货？我用这个，绝对是暴殄天物。” “不然你就请我去你家吃顿饭？” “你的车停这里没问题吧？”东岛侧着身子让出路来，“上楼坐坐吧。” “我……我今晚已经吃过了呀。” “先认认门。” 随东岛走在小区里，方容德偷偷抬手看了一眼腕表。10点半，时间也不早了。这事儿搁普通男女身上，绝对就是某种含蓄暗示。但身边这个人可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都求而不得的爱慕对象，恐怕他还真的就是请自己上楼坐坐。 这……方容德看着东岛结实的脊背，修长有力的手臂，柔韧的腰……算了，虽然自己小他3岁，可人家到底比自己高大强壮，单凭体力，方容德可没什么把握压制住对方。 不得不说，东岛在健身房浸淫多日，辅以饮食控制，赘肉少了很多。虽然比不上20岁时的健美身材，多少也能入眼了。现在他每周雷打不动去锻炼4次，精神状态都改善了不少。 此时，他正神清气爽地哼着小曲在前面引路，方容德脑子里却一团乱麻，忽而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办张健身卡，忽而又想至少也得买个哑铃放在家里练练力气。 乘电梯上楼，一进门，还没等方二少看清屋里的陈设，一阵甜香飘入鼻翼。 东岛轻轻关上门，开了客厅的顶灯，请方容德在沙发上落座，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客厅里没几样家具，甚至连电视都没有，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方容德环视四周，看到了墙角的双开门冰箱，那么大个冰箱顶上摆了一盆小小的绿植，透着股可怜兮兮的委屈劲儿。两间卧室都没有关门，其中一间开着灯，能看到里面的电脑桌和麦克风架，没有床。方容德想这是东岛平时唱歌的地方，那另一间…… 来不及让他胡思乱想，东岛从厨房端出来一锅奶茶。 “希总喜欢喝这个，在网上看到了做法，就心血来潮自己试试，结果做多了。” 方容德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放松下来，他顾不上仪态，噗嗤笑了出来。 东岛这里没有什么文艺气质小资情调的餐具，他跑回厨房洗了两个马克杯拿出来，两个杯子不成套，一白一蓝，图案简单，看着像是买什么东西送的赠品。 一人一杯，东岛倒坐在椅子上看着方容德，仿佛在等他先尝。方容德受不住他关注的目光，垂下眼睫抿了一口。 “挺好的……就是有点甜？” 东岛大笑，方容德虽然略有尴尬，但看到他这样开怀的笑容，心情也轻快起来。 “希总那个小鬼……”东岛抬起左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是个甜党。” “我爱吃八珍豆腐，你也会做吗？” 东岛一口奶茶还没咽下去，差点呛了。 “拒绝蹭吃蹭喝。”他用眼神指指旁边的双耳锅，“喝完了赶紧回去休息，你最近瘦得厉害，下巴都尖了。” 方容德表情温柔，他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伸手用食指擦掉了东岛嘴角暗白色的汁水，又放进自己唇间嘬了嘬。 “真甜。太甜了。”他盯着东岛帅气的面孔，眼睛一眨不眨，“既然来了，我今晚不回去了。” 东岛却并没有把他这句话当回事，依旧是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你答应要等我考虑，忘了？” 方容德错开目光，摇摇头，有点遗憾，说：“没忘，逗你呢。我还等着你请我吃饭，还想跟你过一辈子，我等得起。” 他将杯中奶茶一饮而尽，又蹲下身恋恋不舍地捉住东岛的手亲了亲，然后几步走到门口。 “抱歉，先走了。” “喂！”倒是东岛被他一连串举动弄懵了。 方容德无奈地向下指指，大腿根已经隐约支起了帐篷。 “再坐下去就要失态了，”他苦笑着，“你太撩人，真是甜蜜的烦恼。” 看那人一边挥手说别忘了有空请我吃饭，一边急匆匆地冲出门去，东岛乐得吹起了口哨。 这个人竟然还想逗自己，哈，你还未够班呢。 因为被父亲扫地出门而沮丧低落的心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平复了。东岛回到书房开了直播，嘴角带笑，说：“今天晚上热量摄入太多了，唱几首歌消消食。”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首歌，nagi（やなぎなぎ）翻唱的月灯りふんわり落ちてくる夜（月光轻盈洒落的夜里）。方总的月下表白搭配这首歌食用，似乎能增添一些风味——我笔力太差完全写不出应有的感觉【蹲墙角 第24章 第24首歌 24. 粉丝群 东岛的微博粉丝数终于突破了十万大关，粉丝群里都在怂恿他爆照发福利。 “你们应该都见过我了吧，已经没什么好爆的啦~”东岛标志性的蓝色微软雅黑字体在消息框里特别显眼。 粉丝们却表示： “其实也还有像我这样一直没机会去现场的……” “默默＋1” “＋2” “＋12580” …… 这时有人提议：“岛哥哥来开专场演唱会吧，如果是你的专场，我就算被我爸打断腿也会去的。” 大家纷纷响应，给出了五花八门的意见，有人说可以众筹资金，有人说哪里的场地特别合适，有人说要组织应援活动，七嘴八舌，不一而足。 东岛没有说话，一边窥屏，一边去微博发了一张照片。这张是他之前去参加鹰厂七周年庆时在景区拍的。他平时拍照不多，也没有安装各种美图软件，稍微加个滤镜就发了出去。照片粗糙，倒是有几分荆钗布裙不掩国色的滋味。 群里的风向果然转到了他的照片上，有人嘲笑他的拍照技术，但更多人在花痴，东岛发了一个默认的微笑表情，便关掉了对话框。 演唱会的事已经在他的构想中了，可是除了叶安安，他从没有跟别人说过，上次被林风秀问起，也只是搪塞过去。毕竟办专场演唱会要比出专辑难得多，东岛内心并不抱什么希望，眼下三专的创作也不算顺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 说到林风秀，上次她说要介绍东岛认识的词作是一位东岛久闻大名的才女，网名叫城城，平时除了写词也自己唱歌，据说还签约了某个小经纪公司。可惜才女对东岛没什么好印象，知道是商用的歌词，上来就开出高价，摆明了是拒绝的态度。东岛本想先聊聊，找找共鸣，交个朋友，见对面这么冷淡就缩了，不愿委托妹子写词，当然更不好意思说让人家斧正，恭维几句就各自去忙。东岛心里想，难保妹子还要腹诽他浪费了别人的时间。 第三张专辑很可能是东岛的最后一张专辑，他初步计划录制十首歌，其中自己创作六首或七首，剩余的三四首根据自己的想法和创意委托其他音乐人创作。 siant刚刚给了答复，可以为东岛写一首新歌，词曲编全包，但他也说无法再承担更多的工作，比如编曲。 东岛惊讶于siant的敏锐，他之前两张专辑合作的编曲老师最近接到了大型项目，婉拒了东岛的邀约，现在确实需要找一个适合自己风格的音乐人合作。虽然有朋友推荐了几个经常参与网络歌手专辑制作的编曲人选，但东岛听过这些人的作品后，心中犹豫不决。 他才能有限，但有着基本的辨识力和审美。就算自己仍旧只算个网红/歌手，东岛也不愿自己最后的一张专辑沦为平庸之作。他盼望找到水准更高的合作者。 叶安安也在为东岛的新专辑东奔西跑，这天，她一边在家里跳着健身操，一边开着麦克风与东岛语音聊天。 “封面设计和海报的……画手……你联系……好了？” 东岛听着耳机中“一二三四”的活力女声，不禁扶额：“你多久没锻炼了，就这个运动量竟然喘成这样。” “你……管我！” 叶安安竟然还有力气跟东岛瞪眼，虽然没有视频，东岛却能想象到她的表情。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来跟你汇报。版号我问了，还是以前的渠道，没问题。封面设计和海报的画手已经说定，向来靠谱的那位，你知道的，就是贵。制作PV的工作室也敲定了，影像要等歌曲出来之后再做，他们人手多，水平稳定，而且工作室有我的熟人，应该可以。我这边已经写好4首歌，另外两首也有雏形了。其余的，希总认领一首，希总的朋友认领一首，之前合作过的贵姨认领一首，还有一首没着落，找不到人我就再硬着头皮自己操刀。” 东岛一边说，一边点击鼠标浏览着自己那些积攒下来的零碎文件，里面或词或曲，都是他这些年偶得的灵感。 “现在的主要困难是编曲，”他接着说，“玄子姐那边是不成了，我挑来挑去，在圈里找不到靠谱的人，是不是我眼光太高了？录音室也没联系好，不过这个倒好说。” “我帮你问问……”叶安安已经关掉了健美操的教学视频，她脱力地摊坐在电脑前，一边擦汗一边说，“你也自己再找找人。我觉得不是你眼光高，是现在时代进步衣食无忧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觉得自己能做音乐。你别急，总有合适的。” “我还想着生日的时候开歌会披露三专的信息造势呢，”东岛叹了口气，“大概赶不上了。” “你傻啊，可以先放出风来，别说准日子不就得了，又不是马上开预售圈钱。再说你三十岁整寿开次歌会怎么了，谁还挑你这些。” “这不是最近……又小火了一把么，怕惹麻烦。”东岛笑笑，“名声已经够差了。算了，不说我了，你生日比我的还近，今年想听我唱什么歌？” “别是什么恋歌，其他随便你。”叶安安翻着白眼道，“不聊了，我去帮你问编曲的事。” 叶安安这个Q号上有一长串的群和讨论组，大部分都长期处于屏蔽状态，特别是东岛的多个官方粉丝群，她虽然是创始人，却很久没有在群里说过话了。 私人小群倒是有几个常常活跃的，有日音圈的亲友粉丝群，也有聚集了几个技术宅的小讨论组。 叶安安想了想，打开某个群的窗口，在成员列表里找到了一位ID是“绪方理奈”的妹子。 说起来，这个群也算是东岛的粉丝群，而且已经有七八年历史，几乎可算是叶安安最早给东岛建的粉丝群之一了。这么多年来，群里老人已经退得差不多，叶安安又着意清理过几次成员，加之不进新人，现在总共只有十几个成员，一个个要么结婚生子要么升职加薪，都忙得很，平时聊天的人不多。 虽然主要话题早已经变成房子车子育儿美妆，但东岛的动态仍旧是妹子（阿姨？）们关注的重点之一。上次微博818的消息，叶安安就是从这里看到的。 群里人不多，白富美不少，叶安安记得东岛第一次参加现场活动时，她提议送个花篮壮壮声势，没想到刚把账户发出来就收到了几笔“巨款”，她在群里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说我们不用这么高调。 以前混过同音的那个香港富二代也在群里，不过她改了ID，以为别人不知道，叶安安也就不点破。之前有群友聊天时说起要去港澳自由行，这位富二代冒头提了不少建议，准备出行的妹子开玩笑说你推荐的酒店太贵了，她直截了当表示可以帮忙以折扣价预定房间。群里总共没几个人，大家网络上关系单纯，从没出过勾心斗角的事情，更何况大半人都面基过，平日里也常有金钱往来，准备出游的妹子没怎么犹豫便委托群友去预定了。旅游归来，妹子感激不已，说从未住过如此金碧辉煌价格低廉的酒店，嚷嚷着要给帮忙的群友寄些家乡特产聊表心意，香港白富美谎称自己在广东从事旅游业，这次碰巧手边有资源而已，让群友不必客气。叶安安在电脑前看得直想笑。 当时818的微博出来，群里也有几个人猜测出那位礼物榜上的富二代土豪粉丝就是身边这位热心的群友。叶安安第一次私戳了这位土豪妹子，只问了一个问题，消息是从这个群流出去的吗。 那边沉默半晌，回复了两个字母：no 这之后，白富美妹子虽然没有退群，但是比之前沉寂不少。叶安安也提高了警惕，不再在群聊中提起东岛的事。 群里的另一个知名土豪就是这位“绪方理奈”了，论起对东岛的痴心，这位丝毫不弱。她曾经在群里展示过衣柜照片，里面全是东岛的同款演出服。更别说她曾多次自告奋勇牵头组织制作东岛的大幅海报，报出的成本价低到令人发指，而且制作精良速度飞快，让大家啧啧称奇。这妹子似乎年龄不大，对谁都怯怯地称呼姐姐，发言总是在句尾带个颜文字卖萌。但就是这样一位小妹妹，却总是展现出她无所不能的手腕和资源。她身在B市，帮群里的朋友买过紧俏的演出票，介绍过工作，预约过医院床位，甚至能帮忙联络到各界名人。 “绪方理奈”马上回应了叶安安的召唤。 “熊猫姐姐~有事么╰(*°▽°*)╯” “有点事，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发私货安利—— 绪方理奈是白色相簿中的人物（不是东三雪碧那个白色相簿2），动画中的理奈是我女神。 第25章 第25首歌 25. 大方音乐 方容德看着叶安安发来的信息，略加思索，回复道：“我去找人问问，熊猫姐姐等我消息（＾＿＾）☆ ” 正因为与熊猫在同一个小群多年，方容德从来没有怀疑过东岛和熊猫的关系，他知道熊猫这个人太冷静太理智，在某些方面很像自己的哥哥，绝不会允许自己与东岛发展出恋情……当年哥哥那句轻描淡写的“不合适结婚”，至今常常在方容德脑海中浮现。 方容德原本就想为东岛的专辑出一份力。方氏旗下有一家唱片公司，名叫大方音乐，虽然在娱乐圈里排不上号，但好歹班底齐备，找几个人为东岛量身打造几首歌不在话下。方容德不愿意让东岛的专辑丧失个人风格，虽然他自己写的歌粗糙，但到底铭刻着属于东岛的独特烙印，方容德不希望这种印记被商业化倾向的作品抹消。所以，他之前再三考虑，盘算着只送他一首歌就好。 叶安安发来的消息让他有了新念头。东岛这张专辑在制作中遇到了困难，如果找不到令人满意的合作者就面临着无限延期的窘境。方容德脑子一热，打算直接帮东岛组个专业团队，于是草草确认了后几日的行程，立刻订了次日回B市的飞机票。 到家时方容彬正穿上风衣准备出门，哥哥看到弟弟回来，有点意外。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我……有事……”方容德事先没跟哥哥通气，毕竟大方音乐并不在哥哥的管理范围内，不该总麻烦哥哥为自己的私事操心。 方容彬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我还不太急，你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我。” “什么叫瞒着你，我能做什么坏事不成？”方容德撇撇嘴，“我是回来找黄景安的，想从那边物色几个人帮东岛做专辑。” 方容德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却见哥哥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想怎么去找他，你跟他很熟吗？论公司里的职务，你跟黄总说不上话吧？” “呃……”方容德一时语塞，“毕竟是自家的……” “所以你这算是私事托人情咯？到时候钱怎么算，账怎么走，你可都要想清楚。”方容彬看弟弟被问傻了，无奈地摇摇头，走近他身边说，“你干脆让东岛直接签来大方音乐算了，然后按程序报提案立项目，公事公办。黄景安手上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艺人，东岛的条件起码足够及格线了，包装一下没准比他现在力捧的那两个小鲜肉还强。” “我才不让他进娱乐圈。他自己也不乐意。”方容德眼睛转了几转，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他催方容彬赶紧出门别误正事，说自己心里有数，不会给公司添麻烦。 大方音乐在业界没什么资历和口碑，黄景安却到底是沉浮流行乐坛二十多年的老人了，虽然不是台前的歌手，但在圈子里总称得上人脉广泛。方容德的主意是让黄总介绍一位得空的优秀音乐人出任制作人，名气不用太大，只要为人靠谱，最近有时间，能全身心扑在这一件事上，为东岛将整个专辑制作完成就可以。所有花销都由制作人与方容德结算，不牵扯大方音乐。 他想，以自己方氏集团二太子的身份让黄景安帮个忙，对方该不会驳自己面子。 . 黄景安虽然只在公司年会上远远见过方容德几面，却不会认错人。此刻这位二太子气定神闲坐在他办公室的皮沙发上，脸上隐隐有几分笑意，不禁让人心里打鼓，猜不透这位是个什么来意。 就连称呼都成问题。若是大太子方容彬到了，就算黄景安是前辈，也免不了恭恭敬敬叫一声方总。可对着眼前这位二太子，方总两个字在嘴边溜了几圈，还是被黄景安咽到了肚子里。方容德不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但谁不知道他平庸无能，论业绩连他哥哥的小指尖都比不上，只能算个集团里养着吃白饭的。虽然大方音乐这间小小的唱片公司在方氏无足轻重，但黄景安对于集团高层的动向也十分清楚，他知道方容德前半年调动去了外地独立开展业务，具体是什么项目不清楚，听说方容彬也协助他指派了几位资深员工去帮忙，大概不是商业就是地产——无论如何，终归跟他这间唱片公司没有半点关系。 黄景安清清嗓子，说：“方少难得登门，不知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效劳的？” “黄总不必客气，”方容德文雅从容，“说起来我今天是有些私事要打搅黄总……” 话刚说了半句，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黄景安抱歉地看了一眼方容德，方二少含笑示意让他先接电话。 女助理冷静清晰的声音传出来，办公室安静，听筒声音不小，黄景安猜测连坐在不远处的方容德也能听到一二。 “与星辰卫视的视频会议准备好了，艺人团队已经就位，可以在预定时间开始会议。” 黄景安说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方容德主动说：“黄总有工作就先去忙，我下午没事，等一会儿无妨。” “方少，您看这……是星辰卫视一档新综艺的企划会，我们之前费了好大力气争取下来推艺人的，不敢不去啊。” “黄总真的不用客气，我在这里等您就好。我这是私事，工作日贸然跑来打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更不能耽误公司的业务。黄总在大方音乐这些年事事亲力亲为，兢兢业业，功劳有口皆碑，我一向视您为前辈，应该向您学习这份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 “方少这就过誉了，不敢当。”黄景安干笑了两声，夹起案头早就准备好的厚厚一沓资料，略一欠身，道，“那就麻烦方少稍候，先喝点茶润润嗓子。不过我这里没什么名贵茶叶，要是不合您口味，请多包涵。我这就先去开会了。” 他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赔笑道：“不然我找人来陪方少在公司里逛逛？” 方容德摆手：“快别麻烦，您赶紧去忙。” 送走黄景安，一位面容姣美的工作人员端来一壶碧螺春，方容德象征性喝了几口，打量起黄景安这间装饰简洁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文件就只有一张全家福，办公桌后侧的书柜里塞满了音乐方面的书籍和各色碟片，而在书柜旁边，是一面简单的照片墙。方容德凑上前去细看，几十上百张照片里，除了几张大方音乐艺人的照片，其余大多数都是黄景安这些年与音乐界和娱乐圈人士的合影，照片里有妇孺皆知的天王天后，也有名不见经传的独立乐团，看得出黄总是个性情中人，合影的姿态或严肃或搞怪，不拘一格，颇有几分意趣。 以黄景安的资历，用不着拿这些与大腕的合影充面子，大概他是真的乐交友、人脉广。想到这里，方容德对自己的计划更添了几分信心。 让方容德意外的是，墙上竟还贴着几张污点艺人的照片，有因酒驾入狱的，也有婚内出轨绯闻缠身的。 方容德在左上角看到了最近占据娱乐新闻大幅版面的某歌手，这位名叫何泉的音乐人早年间一曲成名，后来虽然自己再也没出过爆红的作品，但和妻子经营工作室也算红火，据方容德所知，某当红女歌手的不少名作都有何泉参与制作。而他日前被妻子告上法庭起诉离婚，理由是长期分居感情破裂。何泉这样的过气艺人没几个群众关注，离婚官司平淡且迅速，财产分割也没有任何龃龉。谁想到，这厢刚刚离婚，那厢就又有人一纸诉状将何泉告上法庭，合同纠纷索赔甚巨，让何泉措手不及。原告席上那男人他十分熟悉，是他和前妻的多年好友，这合同，本就是一对男女为了陷害他做的局。 何泉找了律师全力争取，却没能挽回局面，刚从前妻那里购回全部股份的工作室无奈破产关门。这本是个奸夫淫/妇无耻抢夺家财的老套故事，但现代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模糊了受害者的面貌。出处不明的流言铺天盖地，外出采风是拈花惹草的幌子，通宵工作是金屋藏娇的借口。剧情反转打脸，群众喜闻乐见。至于真相如何，无人在意。 何泉从出道到现在，一直是个桀骜不驯的才子形象，脾气臭又孤僻，没几个亲熟的朋友，风口浪尖无人替他出头说话。毕竟乐坛并不缺这一位过气的才子，多少既会做事又会做人的音乐人还排队等上位，一个何泉被踩在泥里谁会在乎。 方容德想着最近那些纷纷繁繁真真假假的娱乐新闻，又想起之前哥哥说起让东岛签约大方音乐的事情，内心更加坚定，绝不能让东岛和娱乐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上关系。 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1个多小时，看来黄景安的会议还要再开一阵子。方容德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解锁手机屏幕处理了几封邮件，又为自己续满了茶杯。 门外忽然传来争执声，听上去是刚才那位来端茶送水的貌美助理在阻拦一个想见黄景安的男人。 “……黄总正在开会……您没有预约……抱歉已经有客人了……” 女声隐隐约约，男声倒是穿透力很强。 “我跟老黄是什么交情，上次就说在开会，你别骗我了，他肯定就在里面，让我进去！” 方容德正好闲得无聊，便推门出去想看看情况。 “怎么了？”方容德声音不大但颇有威势，互不相让的两个人都朝这边看过来。那男人方容德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美女助理蹙着眉头对方容德低声说：“方总，这位何泉老师执意要见黄总。” 何泉。 方容德仔细审视眼前这个双目深陷胡子拉碴的男人，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向对方点了个头。 “知道是何泉老师还这么没礼貌！”他假意斥责了美女助理几句，走上前热情地与落魄的男人握了握手，引他进了旁边空着的小会议室。 作者有话要说： 方二或多或少也有些霸总气质的 第26章 第26首歌 26. 何泉 何泉知道大方音乐在方氏集团旗下，而面前姓方的年轻人似乎在公司地位很高，想必是方家的亲戚。 “何老师，幸会。我是方容德。”年轻人躬身把水杯轻放在他面前，“刚才的事不好意思，我替公司的员工跟您道个歉，希望您别介意，黄总确实在开会，我也是在这里等他，这不，已经等了两小时了。” 方容德？ 何泉茫然地在记忆中搜寻，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又似乎找不到什么清晰的线索。 方氏集团……他灵光一闪，两三年前的一次慈善晚宴，他在台上演出，台下就坐着方氏的太子。何泉看了看方容德的面容，又仔细想了想那时候听到的名字，觉得八/九不离十。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泉有求于人，怕自己再露出以往的冷漠语气，有些紧张地曲了曲手指，试探着笑道：“原来是方少，瞧我这记性，去年还给您敬过酒……” “何老师恐怕是记错了。”坐在桌对面的方容德风度翩翩，却隐隐透出一些属于高位者的疏离和冷淡，“怕是把我错认成了我哥哥。” “……” 看对面那人强挤出来的笑容僵在脸上，方容德有些心软，他态度稍微软化了一些，问：“何老师来找黄总有事？” “啊……想问问老黄缺不缺人手，最近大方音乐发展挺快的。” “您那个合同纠纷的官司打完了？”方容德的尾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锥子刺进了何泉的心里，“大方音乐在我家集团下是个边缘的小公司，也算是小本生意吧，商业信誉可是大问题，要是出了什么麻烦，黄总也兜不住啊。” 何泉额头出了汗，他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解释说：“方总别被网上那些假消息骗了。” “哦？都开庭了还能有假？” 何泉用力捏扁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杯里还有半杯水，淌在桌面上，映出了男人愤怒而不甘的表情。 “既然黄总今天在忙，我就改天再来拜访。”说罢，何泉转身就要离开。 他汗湿的手心握上门把手时，方容德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老师，黄总兜不住的事，我未必也兜不住。刚才无意冒犯您，请消消气，既然您已经找到大方音乐来，我们不妨谈谈。” 何泉冰着一张脸重新坐下，方容德不像刚才一样高傲坐在对面，而是拉开椅子坐在了他旁边。他不紧不慢地用纸巾擦着桌上的水，问：“大方音乐是在乐坛排不上号的小公司，以何老师的才华和资历，该有更好的去处吧。或者重新注册一家公司？说实话，我很喜欢您创作的音乐作品，如果有什么困难，说说看，没准我能帮上您的忙。” 何泉警惕地看向方容德，正对上方容德坦然清澈的目光，他嘴唇动了动，吞吞吐吐地说：“我的工作风格……比较自由，我跟老黄熟，来这里好说话。” “其实看得出您最近状态不是很好，索性就趁这机会放个长假怎么样，我们集团有几个度假村还算不错，山清水秀的，人少也清净，我让人安排一下，您出去散散心？正好也找找灵感。” 何泉苦笑了一下：“谢谢方总的好意了，我是个工作狂，离不了工作的。” “是么……”方容德略感遗憾地耸耸肩，“可是我刚才也说了，语气不太好请您原谅，但道理是不差的，这么敏感的时候，黄总就算缺人手，也不敢要您啊，顶多派您点工作，不可能让你顶着大方音乐的名号。”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何泉的神色，说：“收入方面肯定也……不敢给您什么大单子。” 何泉表情一动，被方容德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狠心，说：“我想您已经去其他唱片公司问过了，都是这么个说法，没错吧？” 何泉不说话了，他本是个乐痴，才华满腹不善言辞，早年间对外事务都由妻子打理，他只负责埋头创作。他也不是热衷于舞台的人，年轻时因为没人看得上他的作品，他才自己上阵将一首《雨逝》唱/红大江南北，后来赏识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就基本放弃了站在台前做一个歌手。何泉把钱看得很淡，这大概是他与前妻最深的分歧。他满足于幕后创作带来的收入，瓶颈期抽烟喝酒剃了光头，昼夜颠倒毫无节制，嗓音质量一落千丈，算是彻底告别了歌手事业。 方容德见他没有回应，便斟酌着继续说：“您这么匆忙地四处找工作，是急用钱？我不是圈内人不懂行情，说错了您别笑话，是不是参加演出赚钱更多？” 何泉颓然地笑笑，干涩开口：“方总，您听我这嗓子，不能唱了。” 他声音很轻，嗓音的余韵一点点在空气中散开，带着些许伤感和无奈。 方容德贴心地没有说话，又起身重新为他端来一杯水，轻轻放在他面前。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似乎整个空间中都塞满了让人怅然的情绪，一呼一吸都令人心生愁苦。 此刻，何泉心里全是懊悔，他后悔自己恃才傲物不经营人脉，后悔自己错信恶人疏于打理公司事务，后悔自己没有趁着年轻多赚钱，赚好多好多钱，那样就不至于让自己的亲妹妹躺在病床上苦等着哥哥去交手术费。他脑子里浮现出妹妹苍白的脸庞和乖巧的笑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何老师，”方容德的声音似乎很远，“我手上倒是有一桩工作想请您出山，就是怕您看不上我这小活计。” 何泉疲惫的眼睛里瞬间透射出灼灼热望，这种热切的期待感让方容德心里不是滋味，他清了清嗓子，讲了请何泉为东岛担任制作人的事。 “网络歌手？！”何泉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满脸都是愤怒，像是被方容德深深羞辱了。 “何老师，”方容德也稍微提高了音量，他正色道，“我知道您在气什么，不过，在没有深入了解之前，请不要妄下评断。” 两人视线碰撞，似要激发出弧光。方容德底气十足，何泉的气势渐渐弱下来。 “您的报酬我可以预付，整个项目的花销也全由您说了算，只要是合理的，我不会为了一点钱跟您扯皮。”方容德眼神一斜，看何泉攥紧了拳头，好像下一秒就会挥到自己脸上，“不用您现在给我答复，您还要见黄总不是，万一黄总那边答应了呢？再说，我也要货比三家的。这是我的名片。” 方容德礼数周全地双手呈上自己的名片，淡然笑道：“如果您想做我这份工作，请尽快联系我。说实话，我时间很紧，甄选确定了制作人之后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量呢。” 正巧这时候黄总敲门进来，连声说抱歉久等。方容德扬起下巴，冷冷地说：“黄总，何老师的事比较急，你们先在这儿聊，我去您办公室等您。” “没问题没问题，那方少您再等一下，我尽快。”黄总看来心情不错，他恭敬地将方容德让出会议室。方容德目不斜视，趾高气昂地出了门，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何泉留一丝半毫。 不出方容德所料，何泉与黄景安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黄总辛苦了，其实我没什么大事，就想跟您借一个熟悉唱片制作流程又机灵懂事的助理来用一阵子。” 方容德胸有成竹，吐字越加轻快，可这话却让黄景安发蒙了。 助理？堂堂方氏二太子在我这破地方等了一下午就为了借一个助理？这不是打个电话的事儿吗？ “呃，当然没问题。要是需要熟悉唱片制作流程的话，不如给您找个更专业的……” “不用不用，”方容德笑着摆手，“知道你这里没有闲人，来借个助理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这是私人的小事，不敢兴师动众，也请黄总不要去我父亲那里告状啊。” “怎么会，瞧您说的。”黄景安笑了，“我这就给您派人。” 几分钟后，一位姓胡的小个子女生进了办公室。黄景安让她赶紧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同事，从今天起听从方少安排，协助方少工作。因为方二少从始至终没说过是到底什么事情，黄景安也就没问，被叫来的小姑娘更是云里雾里，不过她到底机灵，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跟黄总说会尽快将工作交接完毕，又甜甜地跟方容德打了招呼，问需要做什么准备。 “先不用做准备，你等我电话吧。” 方容德当晚接到了何泉的电话，男人压抑的嗓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他说：“我愿意为您做这张唱片，只要您能借我一笔钱，尽快。” 方容德正站在阳台上仰头望着云层中的月亮，何泉报了一个数字，方容德听到他的呼吸声发颤，心里不忍，说：“何老师，工作的事明天才能确定。我现在先把钱给您打过去，请您把账号发给我。” 何泉的声音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谢谢方总，钱以后会还给您的。”他这样说着。 第二天，方容德带着小胡与何泉碰头。他把东岛以前的专辑交给何泉，又对小胡说：“歌手的资料你去网上搜一下，整理一份给何老师看。” 然后他又对何泉强调了两点，一是为东岛制作专辑这段时间禁止何泉再兼其他工作，二是必须做出属于东岛的歌而不是何泉的歌。 “我当然明白，跟您明说了吧，我不署名。”何泉淡淡地说。 方容德笑了：“何老师脾气犟得很呐，小胡你干活可小心点，别惹老师不高兴。” 因为公司有急事，所以方容德当天便要赶回Z市，临走前他再三叮嘱，要何泉和小胡尽快协调各方面的人员和资源，软硬件不用太高大上但是必须有专业水准，最重要的是能立刻为我所用投入到专辑制作中来。 小胡谨慎地问：“需要在几号之前确定计划和安排呢？” 方容德报了一个日期，毫不掩饰自己眼角的柔情蜜意，他说：“这是他的生日，在这之前。” 小胡后背上霎时吓出了冷汗，她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什么豪门密辛中，进退都是死地。 好在方容德为人随和，他在飞机起飞前给小胡单独发了消息，语气轻松自然，明确了小胡的两项工作内容，即给何泉打下手并盯紧各项开支。 正在小胡一字一句敲回复时，方少又补了一条信息过来。 “东岛性格很好的，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忙起来请帮我照顾他，谢谢。” 胡助理忍住内心的咆哮，淡定回复道：“请方总放心。” 第27章 第27首歌 27. 兴奋与恐惧 今年东岛给熊猫的庆生曲提前了一天发布，他隐晦地说，这是为了避免和大神撞车。 一首《干杯》坦坦荡荡地感慨着旧时岁月，东岛的唱法光明磊落，容不得别人想歪半分。 熊猫转发了东岛的微博，语气还是那么别别扭扭，她这样写道：“虽然，还是谢谢了！” 方容德看到熊猫姐姐这条转发，差点笑出来，他看懂了熊猫不便明说的话——虽然我不喜欢五月天，还是谢谢了。 说来……方容德翻看着东岛微博下的留言，忽然意识到，银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随手点开了银茶的微博主页，评论里成群结队的小粉丝在哭求银茶酱露面。 工作忙？退圈了？方容德笑着关上了网页，自己为什么要操心情敌的事，他永远别再出现才好呢。 何泉和小胡行动很快，方容德看完小胡发来的进度汇报，又订了去B市的往返机票。何泉中意的那间录音室不愿与何泉对接，要方容德亲自去签合同。方容德看看日程表，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明天上午回去，晚上就要赶回来参加地方政府组织的一场活动，真够折腾。 行程安排妥当，方容德忍不住给东岛发了一条消息：“子凡，这两天有点忙，没去找你。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再过几天就准备好了，等我。” 他捧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复。想必是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太莫名其妙了，方容德自嘲地笑笑，继续处理工作，谁知刚打开文件，手机就在桌面上震动了起来。 东岛的回复不长：“我也忙，忙着写新歌。” 方容德笑逐颜开，运指如飞，并且驾轻就熟地用上了颜文字：“岛哥哥加油↖(^ω^)↗” 虽然siant没跟东岛说过会给熊猫发庆生曲，但东岛还是避开了熊猫三十岁生日的正日子。果然，siant大神怀抱吉他亲身上阵，一段民谣小调唱得人心旌摇曳。 这首似是信手拈来的原创歌曲名叫《情歌第一段》，peropero的投稿标题上醒目地写着“HB to 熊猫”。点击和评论像坐了火箭一般疯狂上涨，弹幕里一半人在花痴siant白嫩的手指，一半人在发问——熊猫是谁？ 亲妈粉们继Cyber恋歌之后再次老怀甚慰，女友粉们却哭了起来，吵嚷着要与熊猫一决高下。 素来冷静冷漠冷淡的叶安安头一次情绪失常地给东岛发来一串杂乱字符，东岛藏不住笑意，问她：“这是传说中的脸滚键盘？不至于吧叶哥~” “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说什么也不会跑去找你！看你给我招的这什么烂桃花啊！他比我小8岁啊！就是个小屁孩啊！”后面又是一串乱码字符串。 “你何必这么心烦意乱，搞得自己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似的，再说希总年纪虽小，做事情还挺稳重的，小屁孩这种称号不合适。” 叶安安那边安静了一阵，忽然发来一个阴森的表情包图片。 “他来敲我了……” 东岛回赠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关上了聊天窗口。 他刚刚写完新专辑中的第六首歌，虽然编曲和制作的事还没着落，但还是心情愉快地洗了个澡，准备早点躺下睡觉。东岛最近为了捕捉创作灵感常常不分昼夜，体力上多少有些透支。 发尖还滴着水，方容德打来电话，东岛看看时间，有些疑惑地接起来。 “子凡，我在你家楼下，有点事情跟你说，方便上去吗？”方容德声音中带着一些雀跃，“啊，我知道时间有些晚了，抱歉，晚上公司有点急事耽误时间了。不会打扰太久的，只是这件事……我想当面跟你说。” “呃，好吧。” 打开门，穿着西装的方容德正对上穿着睡衣的东岛，一滴水珠顺着东岛的耳朵滑落到锁骨上，又滚进了睡衣里面深不可测的地方。方容德忽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傻傻地张着嘴，喉结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你倒是进来啊。”东岛催促他。 方容德手按胸口稳了稳心跳，掩饰着自己的窘态：“你……你这是要休息了？对不起，这么晚来找你。” “所以你是想说什么？”东岛随手把毛巾搭在后颈，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 “我……是这样……”方容德尽力条理分明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东岛一开始还在边听边擦头发，后来渐渐停止了动作，他盯着方容德一开一合的嘴，难以将对方说出的字词在脑海中拼凑成完整清晰的意思。 “你找了何泉……”这次轮到东岛紧张地咽口水，“给我当制作人？” 方容德点头：“还有录音室、乐手……所有用得着的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去B市开始做这张专辑。我都想好了，你可以住我那里，不是我家，是我自己的房子，正好离我找的工作室不远……哦，你别多想，我不可能一直在B市陪你的，这边还有一大堆工作呢。” 东岛觉得自己胸膛里有一座火山爆发了，既有炙热的岩浆，又有遮天蔽日的火山灰。他虽然兴奋，但也恐惧，兴奋越来越少，恐惧越来越多。 他试图轻松地拒绝，勉强笑笑，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知道，我做专辑是为了赚钱的，按你说的这样做下来，我把自己卖了都不够成本，更别说盈利了。” 方容德立刻解释：“子凡，这是我送给你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呀！” 东岛摇摇头，他深深地看着方容德的眼睛：“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这样做，说真的，让我有点害怕。” “害怕？” 东岛想了想，苦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了，大概是因为你真的……太有钱了。” 方容德急了：“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你以为有钱就能请何泉来当制作人吗，有钱就能搞定B市数一数二的录音室吗？我一心为了你好，你却……这本来就不是钱的事！” 东岛无言以对，方容德又着急又委屈，他接着说：“你说得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我哥还说让你签我家唱片公司呢，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没理他的茬。” “抱歉，我……” 方容德一把抓住了东岛的胳膊，他紧紧盯着东岛的眼睛，恳切地说：“岛哥哥，你唱了十年歌，有这么个机会，为什么要拒绝！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你平静一下，好好想想，认真考虑考虑，只想这一件事，别考虑其他有的没的。我不着急，我等你的答复。” 方容德手指的力道不小，但东岛感觉不到疼。他看着方容德诚挚的眼睛，茫然地点了点头。那人没有再多纠缠，匆匆离开了。东岛站在客厅中央，直到头发完全干透了，也没挪地方。之前的困意早已完全消失，现在东岛脑子里此起彼伏地闪过各种念头，哪个他都不想错过，哪个他都不敢抓住。是福是祸，他分辨不出，他甚至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又到底是在追求什么。 第二天清早接到东岛电话的时候，方容德还在上班路上。车窗外正是早高峰的人流车流，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们步履匆匆，表情麻木僵硬，整个世界仿佛是一幅缺少色彩的铅画，沉重而压抑。蓝牙耳机里传出东岛的声音，虽然经过层层电子信号的编码和解码有些失真，但那声音仍旧像这昏沉世界中唯一的光源，黑白空间中唯一的色彩，让方容德的心脏悦动起来。 “我想了一整晚，”东岛说道，语气平和，不疾不徐，“你说让我只考虑这一件事，不想其他，这怎么可能。” 东岛笑了，听到他的笑声，方容德才明显感觉出他声音中的疲倦。 “方容德……”已经把座驾停在写字楼地下车位的方容德听到这三个字，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体，睁大了眼睛。 这好像是东岛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他不再是“你”，不再是“方先生”，东岛那迷人的嗓音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无论这是亲近还是疏远，都值得他为之心潮澎湃。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接受了你这次的礼物，今后我会怎么看你呢，我又该怎么看待我自己呢？ 我已经受过你太多恩惠，收过多少礼物就不说了，单一个手游的工作就让我露了多少脸，还认识了希总。 我一直不愿意细想这些，当然更不能跟你说，太矫情了。但是，说实话，我明明知道你有所图，还是这样利用你，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吧？ 好多人嘲笑明星表面光鲜，背后龌龊。可机会真的落到自己头上，谁能不动心？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通往梦想的大门，你说，有谁能不动心呢？ 但是，我无以为报啊。我还没有那么喜欢你，如果我接受了，我大概就会努力装出一副爱上你的样子，说你爱听的话，唱你想听的歌，对你笑，请你来我家吃饭，讨好你，取悦你。就算你想跟我上床，我八成也不会拒绝。我无法装作无动于衷当一个所谓的高冷男神，无法心安理得白白接受你的恩惠，可是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方容德，你想过这些吗？” “子凡，你说得不对。”方容德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东岛疲惫地笑了笑：“我想了一晚上，想来想去都逃不出这个结果，大概叶安安说得对，我的确智商不够。”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东岛没有给方容德开口的机会，他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失落，“最可笑的是，我明明已经想得这么清楚，到头来，还是没法说服自己放弃这次机会。我这个人，烂透了，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东岛答应了。方容德本该欣慰，本该兴奋，本该催促东岛让他赶紧把写好的词曲发给何泉开始专辑的制作工作。但东岛的语气太过酸涩，让他的心脏也跟着胀痛起来。 “别这么说，你是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方容德柔声安抚着电话那边的东岛，他小心斟酌着措辞，“我……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一直在使各种手段追求你。但是，抛开喜欢不喜欢这件事，我对你十分尊重，或者应该说敬重？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28章 第28首歌 28. 一生的偶像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地下车库安安静静。方容德熄了火，缩在驾驶座上与东岛通过电话窃窃私语。 “子凡，说真心话，听到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你这么看重我们的关系，甚至为了我们能正常交往下去而要拒绝这样好的机会，我简直高兴疯了。” “我三十岁了，感情和事业都一事无成……其实也不一定是因为看重，我不擅长拒绝，连家里安排的相亲我都会认认真真跟对方相处一段时间。” 方容德笑了笑：“你总是这么温柔。” 他稍稍振作了精神，说：“你刚才的话，总结起来，就是怕这件事影响我们的关系，对吧？你不用担心这个，完全不用。” “还记得吗，岛哥哥，你直播的时候曾经说过，舞台上特别亮、特别热，站在聚光灯下，根本看不清台下的人群。在来Z市之前，我不知去看过多少次你的演出，漫展活动和签售会也参加过。我们拍过一次合影，你还叮嘱我把你PS得好看一点。但是，你根本没有记住我，对吧。大概你男女通杀，男粉丝也有不少，我又不够疯狂，每次见到你都紧张得说不出几个字，所以刷不到存在感。 你站在舞台上，我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你在舞台上有多耀眼，我在你面前就有多渺小，对东岛而言，方容德永远就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粉丝而已。你根本不用考虑如何讨好我，只要你能允许我离你更近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网络上不是有好多段子嘛，比如说某粉丝经过不懈努力终于与偶像同框，甚至成了比偶像更有地位的明星大腕。我从没想过可以同你并肩站在舞台上，我也不是偏执狂，不想把你锁在房间里只给我一个人唱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登上所有你希望登上的舞台，唱所有你想要唱的歌。就算你唱到最后，所有的观众都散了，至少还有我会守在台下为你鼓掌喝彩。岛哥哥，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痴迷一个人，会成为一个粉丝，而遇到你之后，相信也再不会有其他人可以让我这么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你是我一生的偶像。” 这一番话过于突兀，过于热烈，让东岛不敢当真，更不知该怎么接。 “……说什么一生，太远了。我有很多缺点，你还没发现而已。” “那就请你让我再靠近一些，给我一个发现你缺点的机会，好吗？” 东岛没有说话。 方容德也不逼他，只是开玩笑说：“子凡，虽然我很想现在就到你身边去陪着你，不过今天是工作日，我的手机已经快被公司催我开晨会的电话打爆了。你再考虑考虑，下班我再联系你，好不好？” “抱歉，”东岛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一件事上，竟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工作时间，“耽误你工作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孤注一掷一般，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更多要考虑的，只是想提醒你，如果这次我接受了，就算将来有一天我想与你谈恋爱，你大概也会怀疑我是为了补偿你而不是真的喜欢你。” 方容德轻轻地笑了：“不然你试试现在答应与我交往吧，看我会做出什么反应。” “你还是去工作吧，等下班再联系。” “嗯。”方容德眉开眼笑地挂上了电话。 东岛想着叶安安应该也在上班，便将这件事写了长长的一条消息发给她，只是告知并不征求意见，所以随她什么时候看到。消息的结尾处，他写道：“一晚上没睡着，现在去补觉了。”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手机上有叶安安的未接来电，电脑上也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我的错，可是尼玛这也不能怪我啊。现在的男人做事都太TM离奇了，他在群里少说有5年，所有人都当他是妹子，你见过不加颜文字不会说话的富家公子吗？” 下面是几张群聊截图，东岛一张张看过去，差点笑弯了腰。想想以前的“濑津美”，再看看图上这个“绪方理奈”，大概方二少对于这种角色扮演有着特殊爱好吧。 东岛走进厨房，有条不紊地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吃饱喝足收拾干净锅灶之后，他觉得内心终于平静下来，之前那些恐惧渐渐消退，而那些兴奋雀跃又一点点抬头。他站起身，走到日历前，摸着那个被彩色马克笔圈定的日期。 马上就要三十岁，而立之年，自己的人生似乎真的要翻开新篇章了。 命运如此奇妙。 东岛发了微博，说生日前夜要开歌会，届时有重大消息发布，欢迎大家来捧场参加。 siant大概刚巧不忙，第一时间发消息戳东岛，问自己能不能来当嘉宾献唱。 “希总竟然主动请缨，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我之前没玩过直播，先去找个UTA的闲置频道练练手，遇到技术问题会来请教岛神的。” “随时恭候^_^”东岛不知为何也少见地发了个简单的表情符号。 与此同时，微博评论里很多粉丝在问嘉宾人选，被提及最多的当然是银茶。 “岛哥哥很久没有这样正式通知过歌会了，不知道会请哪些嘉宾呢？” “银茶神隐两个月了，求小银茶露面～” “坐等倒茶发糖！” “话说重大消息是什么，之前有过风声吗？” “大概是出那个柜吧23333” “某些人积点德，把那些不该发的评论删了。” “我觉得重大消息可能是专辑～” “或者是专场演唱会？之前群里提过的” “东岛有群？求群号！！” “东岛有很多群……但是现在不收人了” . 方容德之前为专辑的事旷工二日，田总监很生气。公司第一个大项目正步入收尾阶段，诸事繁杂，田总监借调时间将满，马上就要离开Z市，在这关头，向来勤勉工作的方容德竟然发一封请假邮件就跑回了B市，很难不让人动气。 “方总，没办法，很多东西您不在就不好办，所以，这些文件，麻烦您明天上班之前看完给出意见。”田总监亲自把厚厚一摞报告放在方容德案头，“还有跟市政府几位领导的饭局，您别忘了，现在这大环境下把这些人请出来可不容易，您要是再不回来，错过了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方容德不住道歉，十分诚恳，田总监绷紧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方总，说实话，您在Z市能做到今天这个程度，我来之前是没想到的。这里面我帮了一些忙，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您有干劲，现在小有成绩了，您可不能松懈啊。说真的，要是您能一直照之前那个状态奋斗下去，将来在董事会站稳脚跟不是难事。” “董事会还是让我哥去应付吧。”方容德谦和地笑笑，“田总监，真的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吗？好歹帮我把这个项目做完呀。” 田总监看着方容德，稍微想了想，说：“要是您能跟公司申请下来，我可以兼顾您这边的工作，不过我还是想回B市，家里人都在那边。” “好，我去申请试试。这大半年辛苦您了，过几天请您喝酒。” 田总监笑着摆摆手，站起身往门外走：“算了，还嫌应酬喝不够啊。方总我先去忙了，有事您再叫我。” 方容德沉下心来埋头工作，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不知不觉间手头只剩最后两份报告，他抬头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腰和肩膀，走到窗边。从窗口往外望去，明晃晃的路灯鳞次栉比，车流仿佛一条闪光的游龙。方容德忽然心有所动，他抓起最后两份文件，锁了办公室，独自一人快步穿过静谧的走廊，乘电梯直下到车库，一脚油门，将车往罗马花园开去。 东岛说过等他下班再联系，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方容德相信东岛不会反悔，但恐怕他内心仍然无法释怀。方容德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他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直陪在他身边，让时间淡化东岛心中的忧虑，让岁月诉说自己对他的真心。 他很想见他，想宽慰他，拥抱他，想让他听到自己真实的心跳，让他更加信赖自己。然而方容德把车停在罗马花园大门口，没有给东岛打电话，也没有下车。 他往静夜中的小区张望了几眼，想，还是不要再去给东岛增加心理压力，如果他想找我，我就在这里，这就够了。 打开了车内灯，方容德继续阅读剩下的两份报告，直到有人敲了敲窗玻璃。 除了东岛还能有谁？ “你怎么……在这里看文件？”东岛穿着运动服，借着四周不甚明亮的光线，能看到他额头上的一层薄汗。 “你这是……出来运动？”方容德从车里钻出来，不太相信地反问道。 “嗯，跑步。”东岛的呼吸比平时稍微粗重一些，他像往常一样露出明朗的笑容，看得方容德心里一暖，“有点兴奋，跑跑步缓解一下，不然晚上又睡不好。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要上去坐坐吗？” “我……”方容德犹豫了一瞬，笑了笑，“不上去了，剩最后一点工作，看完报告我就回家。” “那……” “能陪我一会儿吗？就……聊聊天，我忙了一整天，现在脑袋里是一团浆糊。你跟我随便聊聊，帮我分分神。” 东岛点点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刚跑完步，身上可能有点汗味……” 方容德竟陡然被这句话挑起了欲望，他低下头苦笑，努力克制着，叹自己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被这个人撩拨到。 作者有话要说： 年末好忙，哭 尽量保证更新_(:з」∠)_ 第29章 第29首歌 29. 生日歌会 方容德问东岛生日歌会的事，笑着说自己想来东岛家里听现场。 “别逗，你站我旁边听，既没有伴奏又没有混响和效果，肯定不堪入耳，请顾虑一下我的偶像包袱。” “你这个偶像本来就不称职，你看人家职业偶像，开握手会来那么多粉丝，每个人都记得还能聊几句。” 东岛挑眉：“你跟我合影这事儿我是真不记得，按理说不应该，我男粉丝挺少的，你有空的时候把照片发我看看。” 方容德掏出手机开始翻相册，一边翻一边说：“您男粉丝挺多的，以前还有个群，群里大概有……十几个人吧，不过这些人一个个嘴上YY得天马行空，去找你签名只敢说是替女朋友签的，太怂。” 东岛的表情不太自然，只听方容德接着说：“因为有几个人YY得太恶心，后来我就退群了，我还是喜欢加妹子们的粉丝群。” 听到这儿，东岛想起叶安安发来的那些截图，不禁笑起来：“都加了哪些群，绪方理奈小姐？” 方容德抬头，对上东岛含笑的眼睛：“……熊猫姐姐告诉你了。” 东岛点点头，方容德把手机递到他手里，掩面道：“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就说过，男生用自己喜欢的女性角色名字做ID很正常。” 东岛没顾上理他，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更是笑得止不住。 “你管这个叫与我的合影，你看看上面有多少人，再说哪个是你啊，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只有我没有！”东岛把手机还给方容德，故意板着脸说，“我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很努力地当一名合格网红，拒绝你用这张照片抨击我的职业素养。” 方容德也笑了：“那次是替我哥哥去看摊，当时我认识你摊位旁边的摊主，起哄让大家一起拍的，好几年前的照片了，你看那时候手机拍照的渣像素，你忘了也情有可原。” “没忘，”东岛忽然说，“天津漫展，那是我头一次去天津。” “我也是第一次，从此爱上了八珍豆腐。”方容德熄灭了手机屏幕，问，“你学会做这道菜了吗？” 东岛没有回答，他看了看运动手表上的时间，说：“不早了，你还是回家去看文件。我说了，我不是矫情的人，没那么多想不开的心事。回去吧，晚安。” “好，那我这就走了。”方容德说，“我等会儿把邮件转给你，何泉的意思是你本人不用着急过去，先把你准备好的词曲发给他。我还从大方音乐要了个助理小胡，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说起来，”东岛扶着车门问方容德，“何泉最近不是出事了吗，你找他做这个没问题？可别给你惹麻烦。” 方容德笑笑：“他是被人坑了，你放心。” . 田总监所言不虚，方容德回来之后一头扎进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但就算如此，他也没忘了关心东岛专辑的事情，更是每晚都会打电话跟东岛聊几句。 这样的生活让方容德心生暖意，他有时觉得，就这样在同一座城市，每天打电话聊聊天，时不时见面吃个饭，哪怕东岛以后结婚生子或者有了其他伴侣，能作为朋友彼此陪伴余生，他也心满意足了。为了这种宁静安恬的生活，他每天硬着头皮在商场搏杀也不觉得辛苦。 终于到了生日歌会这一天，东岛早早就吃过晚饭，在电脑前做着准备工作。他只请了几个熟悉的朋友做嘉宾，并且提前在微博发了名单，虽然有一些粉丝对银茶不出现这件事有些微词，但到底平息了一些无谓的讨论。 siant很兴奋，歌会开始之前还特意让东岛到他找来的UTA房间试听了一下效果。镜头里的siant穿着红蓝相间的T恤，一头短发清爽自然，面色……比东岛印象中稍微黑一点。 “希总，你这……是用了什么镜头效果，还是化了妆？” “化妆。” “希总，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在直播间从来不开摄像头。” “没事，我不怕别人说闲话。” 东岛很是服气，他不再跟自信爆棚的siant多说，转头去敲其他受邀的朋友，提醒他们不要忘了时间。 歌会正式开始，果然提前通知过的活动人气更高，平日里东岛在UTA唱歌，在线人数一般只有两三千人，今天一开场人数就飚上了五千，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听众涌入直播间。 “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歌会。”东岛作为“道长”，语气轻快地说起了开场白，“明天就是我三十岁的生日了，也算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点，所以今天请了几个朋友来玩一玩，希望在场的所有人，能在我的频道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那么就不多说废话了，首先有请……” 东岛把麦序交给了自己请来的嘉宾，闭了麦。虽然刚才他说话时轻松喜悦，但实际上，他现在完全不在状态。 手机调了静音，就放在鼠标旁边。那块黑沉沉的屏幕让他心不在焉，他的眼神不断飘过去，却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消息。 方容德昨天通电话的时候还特意跟他确认了今天歌会的时间和流程，笑嘻嘻地说那我明天早点给你打电话，省得耽误你时间。 可是今天一整天直到歌会开始后的现在，他都没有收到方容德的任何消息。 这是怎么了？在忙？还是出了别的事？ 他知道方容德昨晚有应酬，多少有些喝醉了，大半夜被同事送回家之后趁着酒劲又给东岛打了当日的第二通电话，无赖地缠东岛给他唱摇篮曲。 东岛磨不过他，唱了。结果方少爷还不满意，又点了一连串儿歌要东岛唱。东岛知道不该和醉鬼置气，便一边唱《小龙人》一边哄他，终于让他挂了电话去睡觉。挂断之后东岛还想，为什么自己喝多了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自己的朋友里却总是出这种酒后的疯子。 胡思乱想间，第一位嘉宾已经唱完，嘉宾说了许多对东岛的生日祝福，又回忆了一通与东岛合作的过往，大力称赞东岛人美歌靓。东岛打开麦克风，笑着说：“人美歌靓那是称赞女歌手的，请称呼我血雨腥风大帅哥，谢谢。” 评论里笑喷了一片，礼物特效在屏幕上闪个不停，还不断有人问起今晚的重大消息是什么。 “今晚的重大消息到底是什么，”东岛笑吟吟卖着关子，“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现在还是先来请第二位嘉宾演唱……” 第二位嘉宾是一位风格爽利的御姐歌手，伴奏已经响起来，她看着屏幕上不断飞过的评论，说：“你们问我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据小道消息，东岛暗搓搓准备搞个大新闻……” 东岛也在评论里敲字：“喂喂，别乱讲！” 这时候siant忽然私敲他，发来的文字让东岛哭笑不得：“还真没人开摄像头……” “……是啊希总，但是我不反对你开^_^” 第二位嘉宾也唱完了，这之后东岛上麦唱了几首，又安排剩下的嘉宾继续，到最后轮到了siant。东岛调侃：“下面这位嘉宾是很少参加歌会活动的siant，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希总现场唱歌，反正我是没听过……” siant自行霸气开麦道：“东岛你不用介绍了，大家都认识我。” 公屏似流水一般刷起来。“道长在自己直播间被嫌弃了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希总，霸气！”“岛哥哥不哭，到我怀里来”“希总唱起歌来很温柔哒，希总求唱情歌第一段~” 东岛本来还想与轻易不露面的siant开几句玩笑，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方容德”三个大字跳入他的眼帘。他火速关了麦克风，抓过手机点了接听。 却只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什么情况？线路故障？信号不好？临时有事？东岛捏着手机等了半分钟，不管不顾地回拨了过去。 “嘟——”熟悉的长音，然后，“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挂断了！ 东岛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想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正事，立刻又拨过去。 又挂断了！ 东岛再拨，挂断，再拨，挂断。他抬头看了一眼屏幕，siant的演唱接近尾声，他点开聊天窗口噼里啪啦敲了一行字：“希总，我临时有点事，麻烦再多唱一首帮我拖一下时间，谢谢！”siant回复很快：“OK”。 方容德躺在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剂味道的病房里，一只手挂着点滴，另一只手戳着手机屏幕。耳机里siant解释说东岛临时有事，让大家稍等，他再多唱一首。方容德听到了siant摆弄吉他的声音，然后果然是那首《情歌第一段》。 东岛的电话又拨进来了。方容德苦笑，要是自己一直挂断，他大概会一直打过来吧，这个人又细心又敏感，倒是符合他身上的文艺气质。这次方容德终于没有再挂东岛的电话，他有些心虚地接起来，把手机贴到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岛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东岛一怔。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原本与他毫无瓜葛的人亲昵地叫他子凡，没料到他冷不防像网络上的小女生一样称呼他“岛哥哥”，这么小心翼翼，让人想生气也气不起来。 他心头那口闷气忽然烟消云散了，东岛像一个真的哥哥一样柔声细语：“在忙？怎么一直挂我电话？” “哦，也没有……有点事……”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方容德已经打算告诉东岛自己目前的处境，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像往常一样自然地说着，“我在听你的歌会呢，你快回去吧，希总在替你拖时间。” 东岛有些怀疑，可是也找不到方容德的破绽，他嗯了一声，准备告诉对方自己先去照顾直播间了，这时却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陌生的女声：“18床，量体温。” 方容德大概正在手忙脚乱地捂听筒，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东岛问：“你在医院？” “……嗯，在医院。” “生病了？还是去看望别人？” “啊……就是昨天喝酒，有点胃出血，没什么大事，同事非要把我送来住院的，真的没事……” “我现在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收到了营养液,感谢这位叫酷炫不解释的朋友。 自我吐槽一下，他俩怎么还不开始正式谈恋爱啊，我已经脑内了好几个场景，迫不及待想写他俩papapa了_(:з」∠)_ 第30章 第30首歌 30. 月亮代表我的心 方容德的心砰砰跳着，他有些头晕，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激动。耳机里终于又换成了东岛的声音，他的语气不像之前与嘉宾开玩笑时那样游刃有余，语速也比平时快一些。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一些私事，现在需要出门一趟，十分抱歉，本来今天还想为大家多唱几首歌，只好辛苦嘉宾了，改日我一定再开歌会赔罪。”东岛无心看密密麻麻的评论，接着说，“之前说的重大消息，就是我的第三张专辑，已经准备很久了，现在基本进入后半程制作阶段，希望大家届时多多支持。这次专辑大概一共有十首歌，一半的歌曲由我自己作词作曲，另一半由你们都熟悉的大神负责创作，过一阵子会放出试听和预售链接，定价……定价还要看情况，不会太贵的，参考我以前的专辑吧……没有多版本，我从来不做多版本。好了，实在不好意思，幸亏今天我的直播间有管理在线，也是十分难得，下面的演唱和游戏环节请遵从管理的安排，我先走了，大家再见。” 东岛退出直播间，连电脑也不关，抓起手机钱包就出了门。 好在罗马花园正门不远处总是停着几辆趴活的出租车，他一路跑过去，跳上一辆车就火急火燎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医院。” 司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掐了烟，问：“哪家医院？” 东岛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匆忙间压根没问方容德是在哪家医院，他让司机稍等，又给方容德打了电话询问医院和病房，这才上路。 方容德所在的省医三院是Z市最好的几所综合性医院之一，但是离罗马花园距离有些远，东岛一边催促司机师傅，一边戳着手机屏幕给叶安安发消息。 今天东岛直播间难得一见的在线管理员可不就是熊猫吗？她手头还在写代码，就听到东岛急火火说了一通话然后遁走了，好在有善解人意的嘉宾主动上麦唱歌，叶安安这才抽出空来给东岛发消息。 “你TM玩我呢？？？剩下好几千人你就跑了？哪有什么安排啊，还游戏环节，游戏个头啊！” “你别急，本来是安排了抽奖的，你随便抽一下，抽五个人送签名海报。没嘉宾愿意唱了你就结束活动就行了，或者你让希总唱，他肯定愿意。” “我的岛哥哥，你的粉丝们可是准备等到12点祝你生日快乐的……” “我真的有急事，方容德住院了。” 叶安安停了一会儿，说：“好吧，你应该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东岛也不再跟叶安安多说，由她去忙。虽然叶安安满腹怨气，但东岛知道她做事不会出大差错。 那边siant也发来消息问到底是怎么了，东岛简单说明了情况，说麻烦希总今天辛苦一下撑撑场。 siant发来四个字：“求之不得” 东岛了然，他不再担心直播间的情况，一心惦记起方容德来。酒后胃出血，东岛回忆了一下方容德平时的工作和作息，这人总是加班忙碌不按时吃饭，可能一直有慢性胃病自己没有及时诊治吧。他放着B市的舒坦日子不过，大老远跑到Z市来拼命，图什么呢。东岛有些烦躁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终于到了省医三院，东岛家的长辈不久前曾在这里住院，所以他还算熟悉。下了车，他直奔住院部大楼，就见大厅的电梯口拥挤着十几个人。省医三院出了名的人多地方小，眼看着下来一架电梯，开了门，没等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就一拥而上。东岛叹了口气，懒得去挤，方容德的病房在六层，他拐弯进了楼梯间，跨开步子就跑了上去。 虽说平时勤加锻炼，这一口气跑到六楼还是让东岛气喘吁吁。他顺着病房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方容德的病房号。一进门，正瞧见方容德探着身子在推输液器的开关。东岛大步走到床头，摁了呼叫铃让护士来拔针头。 “子凡，你来了。”方容德有点怯怯的，笑得很勉强，生怕东岛生气一样。 “你一个人住院？没人陪护？”东岛挑眉问。 “不严重，不用别人陪着，白天的时候我同事在，晚上我让他回家了。”方容德面色稍有些苍白，表情却带着喜悦，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东岛坐下，“我本来也想回家的，但已经办了住院手续，医生说有规定不能回去。” 护士来为他拔了针头，东岛起身向护士道谢。待护士走出了病房，他又听方容德继续说：“这儿条件也不错，双人病房，正巧同屋的病友下午出院了，就剩我一个人，也清净……我本来不想打搅你的，手一滑就把电话拨出去了……你突然就下线了，直播间炸了锅，可辛苦熊猫姐姐了。” “没事，希总在。” 方容德这才露出了与平时无二的笑容：“倒也是，希总开了视频直播，现在你的房间里全是希总的迷妹。” “来，我看看。”东岛有些好奇，他凑到方容德身边，看着小小一方手机屏幕上希总那张略显紧张的稚嫩脸庞，不禁笑起来，说，“确实怎么看都还是个毛孩子。” 方容德与东岛近在咫尺，他不错神地盯着东岛的侧脸，完全没听到东岛对siant的评价。太近了，方容德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灼热的鼻息扑在东岛的脸颊上，使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急剧升温。 东岛弓着背看了一阵，把手机还给方容德，善意提醒道：“小心流量。”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尴尬地撇了撇嘴：“算我没说。” “不看了，本来也不是来看希总的。”方容德退出了直播间，把手机甩到一边，“但是也没怎么听到你唱歌，你的粉丝肯定特遗憾。” “你就别管那些了，病怎么样，难受吗？”东岛关切地问。 方容德有些受不住他珍重的眼神，微微低了头，说：“我没什么感觉，也不疼，明早做胃镜……” “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东岛认真说，“我妈认识这边的院长，我让她帮你说一说，让医生多照顾你。” 说着他掏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方容德刚要拦，东岛蹙了蹙眉，犹豫道：“有点晚了，明天早晨再打电话吧。” “嗯，我正要说呢，时间不早了，估计你父母都睡了。”方容德有点好奇，问，“我听同事说，这是Z市最好的医院了，你妈还认识院长？” 东岛笑了笑：“本地人嘛，这不算什么。而且三院也说不上最好吧，综合实力比较强，有些科室不如其他几家。” “子凡，你也回去吧。你那边离这里不近，现在走，还能赶上12点到家，粉丝们肯定会给你刷屏祝贺生日快乐。” “我今天不回去了，正好有空床，我在这里陪你。”东岛语气平淡，似乎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无需解释，他看了看方容德床头放着的生活用品，说，“我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直到东岛端着一个塑料脸盆从超市回来，方容德还没有平复心情。那种头晕的感觉又上来了，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东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子凡……”方容德声音酸涩，“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 东岛迟疑了一瞬，轻声问：“唱什么？” 方容德往四周看了看，正看到窗外一轮满月幽幽洒下光华，他想起那天在景区，他握着东岛的手走在静谧的湖边，头顶也是这样美丽的月光。 “月亮代表我的心，可以吗？” 东岛有些无奈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声唱起来。 熟悉的歌声响起，方容德才缓缓从那种如梦似幻的飘忽感中醒过神来。他从不知道东岛唱歌时会是这样的表情，他迷人的嘴唇一开一合，性感的喉结上下动着，脸上神情舒缓，一双眼湿漉漉的，睫毛也随着乐音颤动，颤到了方容德的心上。他忍不住碰了碰东岛的手，却丝毫没有扰乱对方深情的吟唱，东岛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方容德笑了笑，不再动作，转头去看窗外那一轮满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此刻都圆满起来。 一曲终了，方容德直视东岛，不说话，整个人笑得像晨露中的玫瑰花。东岛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问：“笑什么呢？” “你头发上沾了东西，好像是什么羽毛，刚才唱歌的时候，一直在前后左右地晃，特别逗，尤其还是配着这么深情的歌，气氛全毁。” “诶？是么……”东岛有些窘，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发，“现在呢？” 方容德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过来，我帮你弄干净。” 方容德把细节说得绘声绘色，东岛不疑有他，探身过来，没想到被方容德双臂环住了肩膀，一个短暂而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得逞的人没有再多纠缠，他松开手，任东岛缩回身子。东岛脸上既有惊讶也有恼怒，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方容德说着又抓过了东岛的右手，紧紧扣在自己的双手间，“子凡，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东岛不说话，他面色很快平静下来，却也不理方容德，只是直着眼睛看着窗外自己刚刚咏唱过的月亮，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早了，休息吧。” 方容德不撒手：“还早，我们来聊天，等到12点我对你说了生日快乐再睡。” “喂，到底是谁过生日啊，怎么我觉得我过个生日这么累呢……”东岛无奈地看着方容德，“你松手，我陪你聊天，聊什么？” “聊……聊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吧。” 第31章 第31首歌 31. 生日快乐 “一开始也没有特别喜欢你。”方容德温和地笑着说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有趣的回忆。 “刚上大学那阵子，心态怎么也调节不过来，你知道吗，我跟银茶是校友，我也是T大的。” 东岛果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方容德忍不住把他的手又握紧了一些，东岛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没什么大的反应，由着方容德动作。 “我知道你会怎么想，肯定是‘想不到你也能考上T大’，或者是‘大概是靠了家里的关系吧’。”方容德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东岛的手，端详着这张昏暗灯光下依然明朗动人的脸庞，“大家都会这么想，人之常情。网配圈不都称呼银茶为学霸吗，熊猫姐姐肯定也被你们称为学霸，对吧。从来没人叫我学霸，其实小时候单论学习成绩，我真的还算可以，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你有挺多优点的。”东岛下意识地安慰他。 “哦？”方容德玩味地看着他，“那你说说看，特别想听你夸我。” “……你讲完了？讲完了就熄灯睡觉。”东岛却毫不留情地抹杀了方容德的期待。 方容德无奈地笑：“你别着急，还没到正题呢。就是我刚上大学那时候，心态不平衡，T大里面什么天才没有，我没有我哥哥那样的头脑，而且多少有些高分低能，家里又是这么个背景，就总觉得别人拿有色眼镜看我。其实是我想多了，但是当时就是不爽啊。人际关系也不会处理，别人对我冷淡我觉得是在鄙视我，别人对我热情我觉得是图我的背景所以来凑近乎。” 方容德声音低下去：“也想谈恋爱，可自己喜欢男人，看到中意的也不太敢追，被女生搭话更尴尬……总之就是一团糟。” “后来我就搬出宿舍住，我家在学校旁边有一套老房子，我爸早就把那套房子给我了，我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宿舍搬到那边。没课就宅着，挺颓的，也学着我哥看些二次元的东西，玩了他做的游戏，通关那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了好几个小时，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比不上哥哥，世界上有这么多天才，我这种凡人努力也没用，反正家里不会饿死我。” “我大学时候也在外面租房子住，”东岛忽然插话道，“我租的房子肯定没有你的房子条件好，不过当时也不觉得，能有电脑麦克风有张床睡觉就行。我没什么人际关系的困扰，单纯是因为在寝室唱歌不方便。大一的时候还去酒吧唱过，结果被学校的老师抓回来，差点给处分。真是的，又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兼职挣点生活费也不行。” 东岛顿了顿，一双眼凝视着方容德，认真说：“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里，你恐怕是最支持我唱歌的一个了……也对，你本来就是听了我唱歌才认识我的。” 方容德还没带东岛走进自己酝酿的那种自怨自艾的气氛中，就被东岛拖进了他深沉的无奈里，他不是第一次听东岛吐露心声了，但每一次听东岛讲自己的苦恼都感同身受，为他难过，为他心疼。方容德不禁伸手轻轻抚了抚东岛的头发，就像东岛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 东岛果然不自在地拍掉了他的手，让方容德忍不住笑起来。 方容德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当时UTA刚转型做娱乐直播，说实话挺乱的，我怀着猎奇的心态在各个直播间乱转，就转到了你那里。” “我说，”听到这儿，东岛忍不住了，“你真不像个富二代啊！你那么有钱，B市什么好玩的没有，竟然窝在家里上网找色/情直播看？你是不是哪有毛病？” 看方容德一脸想要申辩的表情，东岛做了个手势不让他说话，自己先说：“我也认识几个富二代，没一个是你这样的，有的把妹把到手软，有的吃喝玩乐没事出去飙个车。你一点也不像个富二代。” “我爸白手起家，我从小看着他辛辛苦苦奋斗起来的，不舍得乱花他的钱。你可能不了解，做生意也不容易。” “知道，不然你也不能住了院。”东岛声音轻柔下来，叮嘱道，“以后可要注意饮食，按时吃饭，少喝酒，胃病要靠养的，有哪不舒服了赶紧来医院检查。” 方容德心头一阵暖流涌动，他点点头，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你别打岔，这说了半天还没说到你呢。我偶然进了你的直播间，你正在唱歌，说实话，唱得……马马虎虎吧，你现在唱功进步很多。那时直播间里也没多少听众，大家都在公屏上聊天，聊些电影电视剧衣服化妆品之类的话题，没人理你，连个给你送花的都没有。你也逗，只唱歌，一首接一首，也不开摄像头也不要礼物，我觉得挺有意思，用流行语说就是这个主播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这种感觉。” 听他说起这些，东岛也想起了当年那些日子，他微笑起来：“当时只有熊猫她们一小群人去听我唱歌，别说聊电影化妆品了，还在公屏交流哪个牌子卫生巾好用呢，我也很无奈的。” “嗯，那次你唱了几首之后忍不住了，可怜兮兮地说，你们不能真把我当BGM啊，好吧，你们还想要什么BGM。我当时就被你萌到了。你说话的声音比唱歌更好听，我盼着你能多说几句，就一直没换频道，听到了结束。” “你大概是跟直播间里很多听众都认识，一个一个念他们的名字说晚安，我也等着你说我的名字，结果只等到你发来‘晚安’两个字的私聊，我就马上回复你说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你当时好像是笑了一下，然后就一本正经地念了我的ID，自动生成的ID是一长串字母和数字，但是你读得又认真又温柔，公屏上都在说你偏爱新人……” “原来那个就是你啊，”东岛也想起了这一段过往，“但是我看你后来也没再去过我的直播间啊，当时还有点遗憾，觉得自己那么卖力撩妹结果还是没撩到。我那时候没几个粉丝，当然有求必应，你看我有了点人气之后连点歌的都不理了。” “你有求必应也不乱给杀必死，不唱那些小黄歌，你还是挺爱惜羽毛的。其实……后来你要是跟银茶一起炒作CP，人气绝对比现在高很多很多，我就不举例说明了，你比我明白。你讨厌这些事还由着银茶这么多年，你应该是真的喜欢他。”方容德声音低下去，又试探着捏了捏东岛的手，“不说他了……我后来天天去直播间，换了ID而已，花了一段时间和妹子们混熟，然后就打入了粉丝群内部。嗯，你想笑就笑吧，我就是喜欢用人妖号，方便。” “从那时候一直听我唱歌到现在吗？” 方容德点头：“开始只觉得找个乐子，后来就习惯了你的温柔，觉得你为人不错。产生好感大概是你说你要做专辑的时候吧，我们好多粉丝私下讨论来着，都觉得你是痴人说梦……但你真的做了一张原创专辑出来，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期待。” 方容德说着笑起来：“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忽然就高大了，我开始敬佩你。你让我知道一个普通人该用怎样的态度生活。” “喂喂，这无限拔高的节奏不对吧，怎么一股中学生优秀作文的味道？” “这种话就是一说出口就变味了，”方容德一边笑，一边牵起东岛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有些事情好像只能亲身感受，说不出来的。以前粉丝群里有一个小妹妹跟我挺聊得来，有一年中秋节，我参加家庭聚餐没有上线，她一边听你唱歌一边给我发消息直播感想，等我看到的时候大概发了上千字。当时她自己在国外读大一，中秋节特别想家，你这时候在直播间唱歌祝大家节日快乐，她说自己听着听着就哭了……是不是觉得挺扯的，我也觉得，但是她又没有理由骗我，我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也相信她当时是真的又感动又感激。” “这妹子ID是什么啊？” “别问了，早就爬墙去喜欢别人了。”方容德耸耸肩，“但是她大概永远忘不掉当年的那份心情吧，虽然年纪大了之后再想起来有点羞耻。”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自己在网上唱了这么多年歌，有什么意义呢，我又没有过人的音乐天赋，永远也走不到专业的路上，这些年是不是徒劳无功。”东岛唇边漾开浅笑，他看着病中面色苍白的方容德，“看来也不是毫无价值，对吧？” “当然，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单枪匹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搞成项目。岛哥哥，你给了很多人感动和力量。” “看来我勉强可以算个偶像了。”东岛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整理床铺，他对方容德说，“时间太晚了，该休息了。”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Z市旧火车站钟楼的报时声，午夜十二点，十二响钟声，那声音清远激荡，直击人心。 伴着钟声，方容德终于说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那句话：“子凡，生日快乐，我爱你。” 东岛蓦然回头看着他，灯光不够亮，病房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唯有这个人的眸子闪闪发光，里面似有满天星辰。 东岛不知该说什么，他终于迈入了自己人生的第四个十年，说不上失意落魄但终归一事无成，然而此时此刻，在这间有些许药水气味的病房里，他忽然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并非一无所获，未来也不是毫无期待。他也才仅仅三十岁而已，前面的路还有很长，他还有很多目标要实现，他还有很多情感要体会，他还要写歌，还要唱下去。 至少，眼前这个人会一直在倾听他的歌声。 “谢谢。”东岛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方少：我爱你！ 岛神：谢谢~ 方少：…… 方少发帖：感谢卡和好人卡有什么区别，在线等，挺急的 第32章 第32首歌 32. 妯娌和谐 收到东岛消息的时候，东岛妈妈正在学校开会，她给医院领导打了电话，又让东岛自己去找了科室领导。之后，方容德果然受到了特别优待，不仅医生护士都更加亲切细致和颜悦色，甚至病房没有再安排其他病人入住，让方容德很是受宠若惊。 护士给方容德打点滴的时候，东岛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什么，您不是在开会吗？我下楼去接……” 话音未落，一位仪态端庄的中年女性走进了病房，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拿着电话呆立在门口的自家儿子，对病床上的人开口道：“小李，阿姨来看看……” 句子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护士处理完手头工作，脚步轻快地推车出去，不忘关上病房的门。 房内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你不是说，是B市来的朋友？”妈妈轻声责怪东岛。 “阿姨好，”方容德已经换上了一脸乖巧笑容，“您请坐，抱歉我现在不太方便。为一点小病惊扰您，真不好意思。” “瞧这孩子说的，”东岛妈妈语气慈祥，“你离家在外生病了，怪可怜的，正好在Z市，我们帮帮忙是应该的。现在怎么样了，我刚才去问过主任了，说是让你出院后再好好休养一阵子。” “嗯，我会注意的。” 东岛看二人客气地交谈起来，悬在半空的心慢慢落了地。他仔细回忆自己是如何跟母亲说起这件事，怎么就能让她想到银茶那边呢？ 不多时，东岛妈妈说自己还要去上课，起身告辞，临走前嘱咐自己儿子好好照顾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家里说，东岛满口答应着将自己的母亲送出门去。 再回到病房，方容德似是看破了他的所思所想，含笑问道：“你妈妈是老师？” 东岛点头。方容德说：“看来她挺喜欢银茶的，时间不充裕还亲自来医院看望。” 东岛不说话，方容德低下头，轻声说：“没关系，你妈妈也会喜欢我的。” 他又抬起头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你喜欢我。” 方容德出院之后，东岛主动为他介绍一位阿姨负责一日三餐。 东岛信誓旦旦保证阿姨的手艺和素质：“以前照顾过我外公的，绝对靠得住。工资是贵一些，但是你又不缺钱。” “我还幻想过你来公司给我送饭呢，看来是我想多了。”方容德声音里透着高兴，“不过我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一位阿姨帮我做饭了，负责我的医生推荐的，都已经说定了，现在变卦不太好。谢谢你，子凡。” 不几日，方容德带东岛飞往B市。 东岛轻装简行，带着一个小箱子跟方容德登上飞机。航程不长，东岛闭目养神，方容德坐在一边欣赏他的侧脸。飞机在云层之上，方容德的心也仿佛飞在万米高空，欢畅而自由。 来到B市，东岛还没见到何泉，先收到了方容彬和豆娘的邀约。一处清雅的私厨餐馆里，东岛被方容德带来与自家哥嫂吃顿便饭。 虽然弟弟没跟家里说起，但方容彬对他胃出血住院这件事一清二楚，当然也知道东岛在医院陪护。最近方容德公司的业绩哥哥看在眼里，他觉得自从弟弟只身去Z市到现在，整个人的状态焕然一新，愈加成熟干练。看来这盲目的爱情也能结出甘美的果，由此，方容彬对东岛的评价也高起来。 “今天算是给岛神接风洗尘，容德不能留太久，过几天就回Z市，之后岛神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联系我。”方容彬递过来一张简单的名片，上面写着他的私人电话。 “多谢方总。” “快别这么叫，谁知道你是叫哪个方总，还不如叫我emilo。”方容彬今天穿着宅T，走文艺颓废路线，直接去逛漫展也不觉得违和，丝毫没有商界精英的气质。旁边的豆娘则是一袭洋装，妆容可爱，猛一看上去仿佛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东岛自己当然还是一贯的休闲风打扮，一桌人里只有方容德西装革履，像个误入的外人。 方容彬不禁打趣他：“等会儿让这位方总给我们三位网红拍张合影，发到微博上去。” “好主意，我要和东岛拍双人合照！”豆娘在一边添油加醋。 方容德扶额道：“好好好，你们都是大牌网红，行了吧。” 东岛原本略有拘谨，但好在气氛轻松，几番说笑之后，他也逐渐放松下来。 说实话，emilo涉足的领域他不熟，豆娘他却十分熟悉，他看过豆娘发布的不少视频，不论宅舞还是游戏，他都能跟这位peropero知名主播聊上几句。 二人聊得火热，旁边的兄弟俩闷头吃了一阵东西，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落寞。 方容彬安慰弟弟：“妯娌和谐，挺好的。” “少来，你那眼神也酸得要杀人了。” “反正闲着，咱俩也没话说，老哥给你露一手。”说着方容彬不知从哪扯出来纸笔，推开面前的餐具，就在餐桌上刷刷刷画起了速写。方容德不顾仪态，伸着脖子欣赏哥哥的才艺，啧啧称奇。只见方容彬不假思索笔若游龙，片刻便绘制出一张惟妙惟肖的东岛肖像，他在页边熟练地签上emilo的大名，将画作递给方容德。 “给你晚上抱着睡觉。” 方容德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有些新奇地看看画又看看人，心里忽然有所触动，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张作品装进了公文包，轻声对哥哥做了个多谢的口型。 “你俩嘀咕什么呢？”豆娘忽然兴冲冲转过脸来问兄弟俩。 方容彬浅笑：“我俩正讨论怎么能打破主播结界。” “我跟岛神聊了聊直播平台的运营，岛神很有想法的。” “我哪有什么想法，也就是在UTA混了这么多年，谈谈感受而已。” 方容彬说：“豆豆有意向投资做一个直播平台，不然岛神忙完专辑的事也一起来参谋参谋？” 东岛一怔，随口答道：“我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方容彬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大家又转而聊起别的话题，一顿饭吃完，四个人都算尽兴。 方容德安排东岛在B市落脚的地方正是他之前说起的T大旁边的旧居。虽然是旧居，却也是三室两厅的一处大房子，装修风格颇显时尚，似乎是不久之前又重新布置过。 方容德把钥匙和门卡交到东岛手上，又告诉他保洁人员的电话。 “我怕保洁阿姨打扰你，跟她说让她最近都不用来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联系她。哦对了……” 方容德领着东岛来到厨房，拉开冰箱，指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蔬果食材对东岛说：“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做饭，反正先买了点给你备上，你想自己做饭也可以，这里厨具都齐全，要是没空做，叫外卖也行。” 方容德领着东岛把一百多平方的房子绕了个遍，告诉他各种家电家具的用法，又替他查了接下来一周的天气，问用不用再去买几件衣服。 东岛无奈道：“你当我生活不能自理吗？” 方容德略有羞赧地笑了笑，起身说：“那我走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见何泉。”见东岛露出意外的神情，方容德不禁问：“怎么了？” “你这就回去？太辛苦了吧，你刚出院没几天。” 方容德失笑：“不是回Z市，是回我家。这里你一个人住，我可不敢跟你同居一室，万一把持不住就麻烦了。早点休息，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房主走后，东岛准备洗漱睡觉。他没用浴室里的豪华浴缸，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主卧的大床上翻看着自己为新专辑准备的词曲。这一日虽然奔波，但是他内心雀跃，让他现在就躺下睡觉断然睡不着。他看了一阵，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扯开了质地绵密的遮光窗帘。一瞬间，B市流光溢彩的夜景尽收眼底，一番完全不同于Z市的壮阔华美令人心潮澎湃。但可能因为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眼前虽是车水马龙的都市夜景，屋子里却一片安静，听不到一丝噪音，仿佛窗外的繁华世界只是一处逼真的活动布景。 东岛又合上窗帘，大都市的瑰媚风景立时消失了。他将自己藏匿在方容德提供的这一方静室中，忽然觉得心安。 东岛拿出手机发微博，他敲了一大段字，却又觉得不妥，删删减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短句子：“来B市录新专辑了。” 评论转发飞快增加，一群“倒茶”CP粉大喊吃糖，东岛随便瞅了两眼就把手机甩在床上。他很无奈，网络是太好的记录者，一切历史痕迹都无处遁形。即使他与银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什么公开的交流，即使他从来就没有正面回应过这段绯闻，即使他现在真的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但围观群众不会管这些，八卦是最有趣的一种消费偶像的方式，他们津津乐道、自娱自乐，他们并不在意真伪，只是沉溺于这种肤浅简单的故事中，对故事中的人评头论足以使自己获得某种满足感。 然而，今夜的东岛没有再次陷入窘境，豆娘转发了他的微博并配上了两人的合影，接下来是emilo的转发，他回家之后又精雕细琢了一幅东岛的肖像，并用这张画代替了今日的窗边小豆豆。 “活久见！e大画了男人！” “什么情况，这人是谁？” “自画像？” “你们都没看豆娘的微博吗？” “东岛，一个翻唱歌手。” “蛮帅的嘛~” emilo大神又特意发了一条微博解释：“@东岛是自家亲戚，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确实比我帅。” 评论里又炸了锅，大家纷纷感慨岛神这么多年真人不露相，有e大和豆娘这种亲戚，该是多深厚的背景啊。 没人再提银茶了，更有冲击性的八卦刺激着看客们的神经，那点若有似无的小情小爱在这种闪着金光的权势冲击下不值一提。 东岛与emilo、豆娘在微博上寒暄了几句，关机睡觉，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好几位朋友的评论，还收到了梦断风和投的地雷，十分感谢，挨个么么哒~~ 第33章 第33首歌 33. 专业制作（一） 天色未明，东岛已经醒来。陌生的床铺与房间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匆匆洗漱整理完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方容德的消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方容德带来了热腾腾的早餐，两个人便对坐在餐桌前一起分享，东岛心里想着接下来与何泉的见面，兴奋又紧张，吃得心不在焉，方容德忍不住帮他用纸巾擦擦嘴角沾上的汤汁，安抚道：“你不用紧张，有我在。” 方家的司机将二人送到了约定的地点。小胡早就迎候在门口，看到方二少与一位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英俊男子并肩走来，连忙跑过去。 “方总早，何老师刚到。” 方容德轻轻点了个头表示知道了，他向东岛介绍：“这是我从大方音乐借来的艺人助理，小胡，你在B市这段时间，有什么工作生活上的事情都可以找她。” 不料东岛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向面前这位小个子女助理鞠了个躬，认认真真叫了一声“胡老师”。 小胡吓得差点当场跪下：“这怎么敢当！您太客气了！叫我小胡就可以！” 方容德把东岛拉到身边，嘴角微露笑意，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你放松一点啊。” 进了工作间的门，只见埋首于工作台的何泉站起身来，招呼二人落座。 “何老师，这就是东岛。”方容德向何泉介绍。 何泉上下打量东岛。他虽清高，但好歹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各色俊男美女见得多了，东岛的外形在普通人中大概算是出众，在何泉眼里却并不惊艳。他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让他意外的是东岛的气质，虽然看过照片，他之前还是以为这人多少会带着一些媚气，结果真人高大挺拔，气质英朗，与他预想中的柔媚小生相去甚远……倒是很符合他声音的感觉。方家少爷相中这么一个俊郎的小伙子，口味不错。 东岛随方容德叫了一声何老师，察觉到对方打量自己，心里明白何泉八成是以为自己与方容德关系不干净，他脸上挂不住，一着急，像刚才见到小胡一样，深深鞠了一躬。 “何老师，专辑的事辛苦您了，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请您多教育指导。” 打量归打量，何泉可不敢怠慢东岛，他正准备与东岛握手，不料这高挑的青年深深折下身子，吓了何泉一跳。 “……不敢当。”他伸手要扶，方容德先他一步，把东岛拽起来。 “子凡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学日本人啊？” 方容德特意换了称呼，他把东岛手上拿着的资料接过来递给小胡，说：“现在人齐了，你们忙，我这个粗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转向东岛，语气温柔：“公司还有一大堆工作，我这就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东岛点点头，没说话。 方容德淡淡笑了一下，又看了何泉一眼，两个人目光对上，方容德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何泉却莫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方容德礼貌地点了个头算是告别，然后走出门去。 去机场的路上，方二少发了一张微博的截图给小胡，嘱咐道：“你找机会私下给何老师吹吹风，别让他误会了。” 小胡看着截图不明就里，“东岛”她知道，这“emilo”和“铁板烧红豆”又是谁？她不敢要方二少解释，尝试着在网上搜了一下这几个微博ID的来头，结果瞠目结舌，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这东岛的身份何止小情人这么简单啊，太子爷都盖章是自家亲戚了！小胡正正眼镜，瞄着旁边与何泉讨论歌曲创意的所谓网络歌手，心惊胆战。 她在大方音乐工作的时间不长不短，全然没听说过方家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同性绯闻。大概是因为大太子过于光芒万丈，二少爷又实在是低调谨慎……话说最高位上的那位方总知道不知道？ 不远处，东岛正跟何泉说自己对歌曲的想法，大概还是因为紧张，他语速不快，说得磕磕绊绊，何泉手里颠着一支笔，时不时轻轻点个头，一言不发地听着。 “我考虑这首的主题是成长，但是情绪上……相对比较温和，想表达的主要是对过往人和事的感激，所以配器方面……我的想法是用钢琴，再加一点弦乐？就是偏抒情一些，不知道可不可以……歌曲结构就是AABB……” 东岛忐忑地等待着何泉的评价，何泉飞快地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把纸笔往桌子中间一推，两只手肘支上桌面，看着东岛。 他没有点评东岛刚才的陈述，随意问道：“这几首词曲都是你写的？你会记谱？” “……有很多错误吗？我专业知识确实不够……” “还好，”何泉伸手捻起一页文件，“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我挺好奇的，你做了这些歌出来，然后呢？做成实体CD出售？” 东岛点点头：“买版号，上报审批，然后通过淘宝开预售，根据预售数量联系厂家制作，做好了之后发货。” “能卖多少？” 东岛挠挠头：“我以前做过两次，每次大概能卖几千张吧。” “不少啊，”何泉略有意外，不过他马上想起了什么，浅淡地笑了笑，说，“我听小胡说你微博粉丝数有十万多，也难怪。” “可能有一些僵尸粉，我以前清过几次，后来懒得管了。我这不算多，网络音乐圈子里的红人，微博粉丝几十万的有不少。” “所以你也不用怎么宣传，发条微博挂个链接，就有人来买你的CD？” 东岛笑了：“也不是这么简单，起码要做一个试听片段公开，让大家把握一下风格和水准，我认识一些原创音乐网站的管理员，有时候会请他们帮我把试听音频放在首页。” “不收费吗？” “看情况，网站也需要提升逼格，要成为一个优质的平台就需要有更多优质的内容……我倒不是说我的音乐多好，只是我靠这个吃饭，不敢太敷衍，圈子里有许多人就是随便玩玩，没有这么上心。我现在人气还好，一般能争取和平台达到双赢的效果。另外也会开歌会宣传，类似于专辑发布会，在网络直播间举办，会请一些圈子里的红人来捧场，吸引更多粉丝来听，歌会的时候一般是试听片段首发，从现场粉丝的参与程度也可以了解到他们对每首歌的反馈，可以根据这些反馈制定下一步的宣传方案。” 讲到自制专辑的运营，东岛不再像刚才一样拘谨，他淡定自若，说得头头是道，还根据何泉表情的变化适时对网络用语进行讲解，连原本坐在一边的小胡也被吸引过来。 小胡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彩页给东岛看：“我特别喜欢你二专的封面，装帧设计方面是怎么弄的？” “请专业设计人员，也会邀请网上比较知名的画手绘制海报。”东岛微笑着解释，“很多大牌画手挺忙的，有时候出高价也不一定接活，得留出足够的时间提前跟他们接洽。好在我做一张专辑也要很久，只要安排妥当就行。” “您真厉害，”小胡把彩页收好，赞叹道，“东先生您一个人做的工作顶上我们公司里一个团队了。” “哪里，我的专辑肯定比不上你们商业唱片的品质，而且我是没办法，只能自己弄，好在这么多年混在网上认识一些各个圈子的人，另外也有朋友帮忙想办法。”东岛起身帮小胡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请她坐下，“胡老师叫我东岛就行，我姓刘，东岛是网名。话说回来，设计啊宣传啊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事，归根结底，我是唱歌的，还是要靠音乐说话。第二张专辑的质量我自己就不是很满意，也确实卖得很困难……” 说到这儿，东岛忽然想起了一单拍下200张CD的方容德，他嘴角稍稍往上扬了扬，不再继续说下去。 “你为什么不找家唱片公司签约呢？”何泉突然问，“比如小胡所在的公司，大方音乐。” 东岛一怔：“很早以前参加过一两次选秀，那时候唱功很烂，所以没拿到什么名次。练了这些年，唱功稍微提高了一点点，但是年纪大了，不打算再折腾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也是……挺好的，方总也不一定想让你进娱乐圈。” 听到这话，东岛想说些什么解释，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小胡在一旁插话道：“您可别说自己年纪大，要不是我看过您的资料，真说不准您的年龄。别看我们公司里的艺人在镜头前形象马马虎虎，卸了妆没几个能入眼，您要是打扮一下……” 何泉打断了小胡，他问起东岛几个成品demo的事，东岛解释说那几首是已经请朋友做好的成品。 “能改吗？”何泉的声音里没什么温度。 “……可以。”东岛咽了一口唾沫，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去跟自己请来的这几位圈内著名音乐人说明情况。 何泉似乎是注意到了东岛的表情，他稍稍缓和了语气：“你别总这么紧张，要说起来，你是老板，我是来给你打工的，别搞错了。方总交代过，要做出你的音乐风格，所以你有任何想法都告诉我。我们得在一起工作到专辑制作完成，你不进入状态，影响进度……也费钱。” 何泉的话在理，东岛点点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见到您我太兴奋了，我特别喜欢您前几年给许静写的几首情歌，还有那个男生组合ZOO的出道作也是您写的吧，虽然用了化名，但是我一听就能听出您的习惯和风格。” 何泉听他说喜欢自己，估摸着是要从《雨逝》开始恭维，结果这年轻人说的都是不怎么出名的作品，甚至连不署名的都知道。 “你……来之前看了不少我的八卦啊。” “哪能呢，我是真的很喜欢您的音乐。” 何泉笑笑，不置可否，他告诉东岛有几首歌的歌词需要大幅度修改和润色，为此已经联系了一位业内大牌词作帮忙。曲子的部分，就由东岛和何泉两人合力讨论修改。等到前期工作完成，再进棚录制伴奏、人声，最后进行混音和制作。 “所有人员和硬件条件差不多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高配置了。”何泉说得东岛热血澎湃，虽然之前已经听方容德简单说过，但听专业人士详细介绍一遍，滋味完全不同，东岛眼睛里闪着光，不觉间双手都攥成了拳。 “到时候成品出来，你要是满意，别忘了在方总面前美言几句，让他给我和小胡多发点奖金。”何泉拍拍东岛的肩膀，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着。 第34章 第34首歌 34. 专业制作（二） 东岛来工作室第一天就忙到深夜。凌晨时分，何泉终于大手一挥宣告收工，小胡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准备开车送东岛回家。 “何老师呢？一起走吗？”东岛倒没有什么倦色，他礼貌地询问道。 “我住这里。”何泉指指立在墙边的折叠床，“明天早点来。” 这……东岛心中疑惑，但何泉一脸冷漠，他也不好多说。 工作室离东岛住的地方确实很近，一上车，小胡就滔滔不绝地给东岛介绍起情况来，生怕这短短一段路程讲不完。 “何老师对待工作没的说，就是性格有些冷淡，您别往心里去。他妹妹住院，他每天早晨都要去医院探望，工作室离医院近，所以不回家住。要说方总为人真不错，我看是特意挑选了这边的办公室，当然啦，主要还是离您住的地方近，方便。” “住院？什么病，严重吗？”东岛问。 “好像是挺严重的，何老师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清楚。他预支了工作报酬给妹妹做手术呢，之前的事您也知道吧，他被前妻坑惨了。” 其实网上的风向还是说何泉出轨乱搞导致夫妻失睦，但既然方容德和小胡都说他是受害者，八成是网络传言掩盖了真相，东岛脑海里浮现出何泉比印象中瘦削不少的脸庞，有些同情他。 小胡又说:“好像后续治疗费用还需要不少，但给您做专辑这段时间，方总不让何老师同时接其他工作，所以他才这么加班加点，想赶紧做完。您要是觉得劳累吃不消，尽管提要求，不用跟着他的节奏走。” 既然何泉想多接工作挣钱，就不该答应方容德禁止兼职的条件，但他答应了，想必是方容德给的报酬不菲，东岛不禁问道：“胡老师，这次制作专辑的开销您清楚吗？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大致数目？” “这个……我就是个小助理，这些东西是全权委托何老师统筹的。” “按照您以往的经验呢？大概需要多少钱？”东岛不依不饶。 方二少曾特意嘱咐不要把花销告诉东岛，小胡偷偷用眼角余光瞟旁边的人，斟酌着回答了一个宽泛的金额范围。 闻言，东岛沉默一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问：“明天几点去工作室？” “何老师一般8点半从医院回来，我7点40左右来接您可以吗，您早餐喜欢吃什么？” 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东岛侧过身微笑着对小胡说：“胡老师不用来接我，这么近的一段路，我自己过去就行。” “方总交代过……” “别告诉他，没事。早餐也不用买，我习惯自己在家吃。今天辛苦您了，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东岛双目含笑，声音清柔，说出的句子虽平实简单，但让人听来就像温水里撒了糖，小胡莫名地被电了一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这位方少的心上人已经下车走远了。 说归说，小胡到底不敢怠慢，第二天还是早早买了早餐来到东岛住处等候。没料到她刚停车，就见东岛走下楼来。 东岛看到小胡，也略有意外，他无奈地笑着迎上来，谦和地打招呼：“胡老师，早。” “早，您也早，就说您别叫我胡老师了，听着怪别扭的。”小胡把早餐递给东岛，东岛摆摆手解释说自己真的吃过了，小胡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说：“您真不用跟我客气，我做的就是跑腿打杂的工作。方总早就跟我说您性格好，容易相处，见了您真人，才知道比我想的还要温和一百倍啊。怪不得网上您的粉丝喜欢称呼您岛哥哥。” 东岛笑了笑：“那都是小女生们乱叫的。早餐真的不用再麻烦了，我习惯自己做着吃，是因为方便计算热量，我怕发胖……毕竟我也会参加一些现场演出，都是不入流的那种，您查过我的资料，应该知道。” “知道知道，哎，做艺人真辛苦啊！”小胡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东岛看着车窗外B市的高楼大厦，微微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胡老师说笑了，我哪里算得上是艺人。” 小胡心里想，娱乐公司里那些艺人歌手才没有这种不计成本做一张专辑的运气，您是算不上艺人，那些艺人都羡慕死您了。 到了工作室，何泉不在。东岛见桌子上放了一张曲谱，就拿起来看。这是他们昨晚讨论的一首歌，何泉似乎是又在二人讨论的基础上做了些修改，风格更加大气，技巧也更炫酷，但似乎…… 何泉进门，看到东岛微微蹙着眉在看自己凌晨时灵感闪现写的歌，从何泉所站的门口看过去，东岛正沐浴在晨起的阳光中，又英俊又认真，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入了迷。 “昨天你们走之后我又改了一版，”何泉放下手里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东岛这才发现何泉，他恭敬地问了好，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何老师，您这个挺细腻的，但是最后的情绪是不是过于激烈了……就是，我原本想要更有节制的那种感觉。” 何泉原本对自己这突发的灵感成果十分满意，他长于尺水兴波的技巧，处理情感的递进手到擒来，而且他研究过东岛的声线，确定他能驾驭这种从低到高的情感爆发。东岛唱歌带有很强的故事性和表演性，声音技巧上往往有瑕疵，但情绪拿捏总是丝丝入扣而浑然一体，表现力上佳，何泉觉得自己对这首歌曲的改动完全是为歌手扬长避短，处理虽然不是太有新意，但中规中矩，算得上良作了。 他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情歌，节制什么？层层铺垫到最后了还节制，你不憋屈吗？” “呃……”要说昨天何泉虽然冷淡，但保持了起码的客气，东岛还没被他这么驳斥过，一时有些意外，他拿着词曲走到何泉身边，“何老师，您这个思路可以用在另外一首上，这首……我觉得最好不要这么改。”东岛翻着文件，给何泉指出他所说的另一首歌。 何泉瞟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了工作台前，闷声闷气地咕哝了一句：“知道了，按你说的做。” 东岛听他语气不情愿，想起昨天何泉说的要沟通，便跟他来到桌前，准备再讲讲自己的想法和创意。但还没开口，看到何泉青黑的面色和倦怠的神情，他又觉得此时似乎不太合适。 这时小胡忽然嚷起来：“何老师！您这是准备在工作室开伙啦？” 东岛朝小胡那边看过去，才发现刚才没注意到何泉带来的东西--电磁炉、砂锅、一袋子肉类、各种调料。 “我晚上做，到早晨味道就散了，不影响你们。”何泉不以为意。 东岛扶额：“不是……何老师，那个……一般的砂锅不能用在电磁炉上……” 何泉茫然地抬头看着东岛，东岛灵机一动，提议道：“何老师，不然您去我那里住吧，正好我那边厨具挺全的，您想做什么都行，离这里也近，也省得委屈您睡折叠床了。” 何泉像听了个笑话：“我跟你住一起，方总知道了，能把我剁碎了扔护城河喂鱼，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东岛瞬间头皮发麻，他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更不该用方容德的房子慷他人之慨。 “那个……您准备做什么，”东岛走上前翻了翻材料，“鸡汤？不然我晚上替您做吧，早晨我早点给您送来，也不耽误您去医院……” 话一出口，东岛反应过来自己又说漏了嘴。 何泉淡漠地瞅了他一眼，又看看东岛身边的小胡，沉默了半晌，才说：“医生说让我妹妹增加营养。” 小胡无奈地说：“您二位还是专心音乐事业吧，现在谁还用砂锅，我这就去给何老师买个电压力锅，能定时能保温，煲汤煮粥随您心意。” 小胡走后，何泉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他招呼东岛坐到身边，问：“再讲讲，怎么节制？” 东岛投入到工作中，阐释起自己写这首歌的初衷。他把词曲从头到尾讲了一通，最后说：“我想表达的不是那种要死要活非她不可的爱情，也不是那种为了爱的姑娘牺牲一切的爱情。爱情的价值在于让‘我’和‘她’都获得幸福，人生很长，在一段有缘无分的感情之后，最可贵的是要有继续追求爱情的勇气。” 何泉闭着眼想象了一下，轻笑道：“那你这词也真够烂的，看不出你想表达的这层意思啊。” “呃……”东岛赧颜，“您之前说词还要改，什么时候安排我和词作老师见面聊一聊？” 何泉看了他一眼，说：“我去问问。” 没等何泉“问”出什么结果，东岛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业内大牌词作。这天他收工时将手机落在了工作室，本想明早再说，结果作为一个网络成瘾手机不离手的青年实在按捺不住，便返回工作室去取。 一推门，正瞅见何泉和一位年轻姑娘在工作台前头碰头写写画画。东岛心一沉，想到网络上那些流言，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不该看的事。他想躲出去，但为时已晚，屋里的二人已经看见他，何泉开口问道：“怎么回来了？” 东岛讪笑着：“手机忘带了。”他快步走到桌前准备拿了手机走人，结果走到近前，忽然发觉不对劲。 何泉和姑娘都衣衫齐整，并不像在做什么苟且之事。桌上摊开的东西像是自己的新歌，而面前这位神色慌张的姑娘，看上去似乎很眼熟。 东岛把手机装进衣兜，停下步子，微笑着看向何泉：“何老师，能介绍一下吗？” 何泉面不改色：“这是程雅，我一个朋友的徒弟，今天来问我几个音乐方面的问题。” 程雅？东岛终于想起了这位姑娘，不就是林风秀介绍给他的词作妹子“城城”嘛。妹子容貌清秀，微博头像就是自己的真人照片，怪不得东岛看她眼熟。 东岛上前一步，低头看了看摊开在桌面上的纸页，何泉恐怕不知道他为这些东西费了多少心血，哪怕只让他看到一句歌词、一段曲谱，东岛都能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作品。 “程小姐，终于见面了，我是东岛，你应该认识我吧。”他伸出手来，“在与何老师讨论我的歌词吗？” 何泉大惊失色：“你们认识？” 第35章 第35首歌 35. 专业制作（三） 何泉为歌词润色这项工作支出了一大笔钱，其中不足三成给了程雅，其余均落入自己腰包。 程雅临走时羞愧地对东岛说：“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年爱答不理，现在高攀不起’，何老师找我的时候，我听说报酬高，就接下来了，后来才知道是你的歌词，我没敢跟何老师说我们认识，怕他有顾虑把工作给别人……总之抱歉，是我的错。” 东岛确实生气，但对着姑娘他不好发作，只说：“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明天再说。” 程雅走后，东岛站在工作台前静静看着何泉，沉默了半晌，看何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何老师，不解释一下吗？” “我能抽支烟吗？” “不能，我的嗓子受不了二手烟。” 何泉已经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没想到东岛这么强势干脆地拒绝了他，攥着烟盒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方容德和小胡都跟我说，您合同欺诈的案子是被别人坑害了。”东岛声音低沉，在深夜中穿透力十足，直刺进何泉的心里，“他们还说，您脾气不好，但是对待工作是一等一的用心。我一直很喜欢您的作品，崇拜您的才华。方总他……听说还预支了您的报酬让您给妹妹治病，特意租了这边的工作室，也是让您能方便去医院照顾病人。” “我不应该骗你们，不过方总派小胡过来盯着账，我估计他八成也是知道的吧……迟早会知道的，我就赌他是不是拿这点钱当回事了。我现在给你解释你也不会相信，其实最早不是找程雅的，最早确实是联系了好几个我认识的著名词人，但是大家都不接啊，你别不爱听，给网络歌手写歌词当枪手，哪个爱惜声誉的著名词人会接。我是知道程雅也在网上写歌唱歌，估计她更了解你想要的风格，才找了她。” “什么叫当枪手，方容德跟你说不署名？”东岛问。 何泉一愣：“这倒没有……我以为……” “何老师，”东岛伸手把散落在桌面上的纸页一张一张归拢起来，码得整整齐齐，“我知道您瞧不起我，也瞧不起我写的歌，瞧不起方总让您做的这份工作，我估计您就是为了钱所以才接下来的，按我对您的了解，您要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会自降身份来给我这种人做专辑。” “我理解您瞧不起我，连我父母朋友都瞧不起我，我也理解您瞧不起我的音乐，我确实没什么才华。但是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说，我对我自己的为人，我自己的作品，我这么多年在网络上以一个歌手身份做的所有事，全部问心无愧，我自己专辑里的歌，从来没有找过枪手。网络歌手的确不入流，再简陋的演出我也参加过，再粗制滥造的歌我也唱过，有些工作是为了名，有些工作是为了钱，但只要是我的工作，我全部都认真对待。连我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网络歌手都懂的道理，您为什么不懂？您凭什么敢瞧不起这份工作，凭什么！” 一声脆响，东岛把手中的文件摔在桌子上，几张纸飞出来悠悠滑落到地板上，没人弯腰去捡。高大的青年遮住了工作室顶灯的光线，在何泉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何泉忽然笑了笑，干涩的声音不像一个曾经的知名歌手发出来的：“你和方总，看着和和气气的，其实都不是什么善茬，倒是般配。” 东岛眉头锁得更紧，他正色道：“我本来不想说这个……我和方容德的关系没必要跟你解释，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干不净。” “我知道，我知道，”何泉缩进椅子里，“小胡跟我说过，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抬头看着东岛，这段时间以来，东岛总是谦和有礼，恭恭敬敬叫他何老师，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对音乐的喜爱，也经常从东岛身上发现意外之喜。虽然没受过系统的科班训练，但东岛的音乐素养并不差，音乐品味更是堪称一流。何泉知道，这个年轻人每天趁休息时间到楼顶练习发声和气息，听小胡说，他还坚持健身运动、控制饮食、保养嗓子。 不专业的人有着专业的精神，而自己这个专业人士…… 何泉看着东岛脸上从未见过的冰冷严肃表情，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明天就去跟方总请罪。” 他又补充道：“除了作词，其他环节没有这种情况，相信我。” 听到这三个字，东岛摇了摇头，他走到窗前，俯视着凌晨时分依旧繁华喧闹的B市，有些气极之后的怅然。 “你妹妹……情况怎么样？” “在准备手术，到时候我想请两天假去陪她……”说到这儿，何泉自己噤了声，他叹笑道，“哈，如果还可以继续合作的话。” 东岛没说话，他转身捡起了刚才被自己摔在地面上的几张文件，把一沓纸页仔仔细细整理妥当，放在了桌子一角。 “我回去了，何老师也早点休息吧，后续安排明天再说。”东岛平静地说着，划着步子走出了工作室。 . 何泉没猜错，方容德确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打电话给方容德道歉时，对方没有一丝惊讶，只有在听说东岛昨夜发火之后，才略显意外地说：“何老师，您真行，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 “方总，这专辑我没脸再做下去了，报酬您随意给点，不给也就算了，您另外请一位制作人吧。之前借您的钱我以后肯定会还的，下次见面我给您打欠条。” 方容德被何泉逗乐了：“何老师，您今天休息一下，我去问问东岛的意见。” 一觉醒来，想起昨夜的事，东岛虽然还是生气，但也觉得自己一时怒火攻心，讲话有些过了。他早早来到工作室，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字一句地读着何泉与程雅修改的歌词，看着看着，他忍不住拿起笔，批注上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他入了神，连小胡进来都没发现。小胡已经从何泉那里知道了昨晚的事，见东岛一个人沉默着坐在桌前工作，便轻手轻脚不敢打扰。 方容德的电话打断了东岛的思绪，他一边把手机举到耳边，一边抬起一只胳膊伸了个懒腰。方容德是来问他的意见，要不要换掉何泉。 东岛看着眼前的歌词，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别换人了……” “不过你是老板，你说了算。”他又补充道。 “那就听你的，账目我让小胡接手，让何泉专心给你做专辑。那个程雅我知道，网名‘城城’对吧，其实我个人还挺欣赏她的，就让她来负责歌词也挺好。对了，”方容德露出一点笑音，“我这周末回B市看你。” 东岛这阵子忙于创作，没有平日周末的概念：“周末？今天周几？” “周一。” 何泉在医院陪了一天妹妹，第二天重新开工，态度比之前随和很多。方容德跟他说，是东岛坚持要何老师留下来，不然自己眼里可揉不下沙子。何泉心里很是感激，他本想见了东岛之后当面感谢和道歉，可东岛好似前一晚的事情并未发生一般，仍照旧叫他何老师，如以前一样尊敬他，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反正事情已经说开，程雅也不必再藏着掖着，直接被叫来工作室一起讨论，效率反而高了不少。 程雅按网上的说法称呼东岛“岛神”，后来小胡也学着这么叫，再后来连何泉也叫他“岛神”了。几个人渐渐熟络起来，三个年轻人时不时开几个玩笑，何泉资历稍长，一般不掺和这些玩闹，但也常常嘴角带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东岛接过小胡递给他的水煮鸡胸肉套餐，第N次抱怨道：“小胡，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想吃辣……” “方总交代过，保护嗓子，不让你吃辣。再说，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标明了卡路里的健身餐。” “我听说岛神厨艺不错，不是还曾经用一顿早餐俘获了希总的少男心吗？”程雅插话道。 “希总是谁？”小胡问。 “一个朋友，专辑里那首《蓬山路》就是他写的。” 何泉闻言点评说：“哦？那首歌挺有意思的，跟你自己写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我很期待录出来之后的效果。” “差不多下周就开始伴奏实录？”东岛一边嚼着寡淡无味的鸡胸肉一边问。 何泉已经吃完了，他把进度表送到东岛眼前，说：“顺利的话，应该是这样……我妹妹的手术也定在下周，到时候能不能……” “您去陪妹妹做手术，正好我们几个也休整一下。”东岛侧过脸对何泉微笑道，“别担心，手术肯定会成功的。等忙完了，我也想去看看她，一定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 小胡趁势提议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您妹妹。” 三个人都带着诚挚的笑容为何泉送上祝福，何泉只觉得胸中涌起一团热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近他的人生太多坎坷，离婚、构陷、唯一的亲人突患重病，本是他最绝望最灰暗的时候，但也许是他运气好，没头苍蝇一样在各家音乐公司辗转几遭，竟有缘遇上了方家的少爷，又结识了这么多难得的温暖的朋友。上天待我不薄，何泉默念，他祈祷自己的妹妹也有同样的好运。 但创作少有顺利的时候。东岛知道方容德周末要来，跟何泉商量说周五做好最后一个DEMO，结果这一做就做了通宵。方容德走进工作室的时候，东岛缩在窄小的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周末，写字楼里绝大多数公司都放假休息，室内室外安安静静，房间里只有一个熟睡的东岛，方容德走到他身边，能听到他平缓悠长的呼吸声。那张帅气的脸压在一侧手臂上，嘴唇微微张着，眼眶下有浅淡的阴影。短发有些凌乱，方容德甚至能想象出东岛写歌时揉乱了自己头发的样子。他不禁笑了，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东岛身上，然后慢慢蹲下身，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伸手理了理东岛的额发。 何泉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总含情脉脉端详东岛睡颜的场景，方容德听到声响，扭头看见何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何泉自觉多余，便又轻轻关门出去，把这安静的工作室让给了他的两位“老板”。 第36章 第36首歌 东岛醒来时有些恍惚，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所躺的地方不甚舒服，似乎既不是罗马花园自己租住的公寓，也不是方容德为自己收拾妥当的B市住所。 他有些头疼，勉强睁开眼，方容德的笑容映入眼帘，东岛不由得呆住了。 “不认识我了？”方容德笑着说，他想站起身来，却因为蹲了太久双腿发麻，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东岛连忙伸手要扶，动作太急，把对方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甩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手忙脚乱，待一个站定一个清醒，不禁对视着笑起来。 “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方容德忽然想起什么，咧开嘴角，说，“睡美人。” 东岛没接话茬，他简单介绍了专辑的进度和这几天的安排，说下周开始伴奏实录，正好何老师妹妹做手术，我们休息两天，让小胡去协调几位乐手老师的时间。 “我到周二都有空。”东岛总结道。 “那好，我带你在B市逛逛。” 方容德告诉东岛，晚上方容彬约他俩小聚。东岛一听要去酒吧，很是犹豫，他提醒方容德，你才刚刚出院没几天，别喝酒。 “我本来就不喝，我哥知道，我在家里一直不喝酒，出去应酬那是没辙。今天是我一个发小撺掇的，我家刚搬来B市时候的邻居，那家伙刚‘流放’回来，非嚷着一醉方休。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既然是你们的朋友，我就不去了吧。” “他就是想见你呢，他没事也喜欢鼓捣音乐，自诩为先锋音乐人，还取了个化名给大方音乐的艺人写歌，都不知道我哥哪根筋搭错了给他走这后门。” 方容德把东岛带回了他自己那处房子，进门后忽然心血来潮，建议道：“你通宵工作，肯定累了，不然你先泡个澡，解乏。” 说着他便走进浴室帮忙张罗起热水来。热气升腾，方容德猛然意识到什么，一回头，看到东岛倚在门边，一脸神色复杂。 “不是不是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着你工作这么辛苦……”方容德赶紧退到门口，“你自己来我这就出去。” 他颤着手帮东岛关上了浴室的门，然后大步走过客厅钻进最远的一间卧室又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发誓刚才去帮东岛准备浴缸时真的没多想……可现在一旦开始多想，简直想得停不下来了！ 方容德无力地扑在床上，觉得自己下面直直地戳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他爬起来自欺欺人地锁上了房间的门，然后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毯上，抬眼看着天花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东岛轻轻敲了敲门。 “先去吃点东西吧，你的胃还没好，应该按时吃饭。” 方容德打开门，见东岛早已吹干了头发，换好了衣服，面色稍微有些发红，眼眶下的阴影没有消散。 他忍不住捏了捏东岛被热水泡软的手指：“走，带你出去吃饭。我查了好几家特色馆子，或者你想吃什么，随便说，这附近我熟。” 二人并肩走在B市不甚澄澈的蓝天下，方容德苦笑着摇头：“我以后也能跟别人吹一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 东岛难得当面回应他这些傻话，他不留情面地吐出两个字:“傻瓜。” 方容德却笑了起来。笑声很大，惊起了绿化带里的一群麻雀，那些随处可见的平凡雀鸟扑腾着翅膀跃上长空，化成了云际中模糊的几个圆点。 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象，在东岛眼中，蓦然变得回味悠长。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方容德，正巧对方也在看他。 东岛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去吃饺子吧。” 小巷里的饺子馆宾客盈门生意火爆，两个人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点单之后，方容德随口问：“爱吃饺子？今天不过年也不过节的。咳我总觉得外面的饺子不如自己家里包的好吃。” 东岛好似不相信一般笑着问：“你家里也包饺子？” “北方人家包饺子多正常，我也会，当然仅限于包，和面调馅擀皮就不会了。” “没事，我会。” 方容德还没想明白这个“没事”是什么意思，饺子已经上了桌，二人热热闹闹吃起来，桌子不算大，他们膝盖碰着膝盖，筷子磕着筷子，随意而轻松。 东岛想告诉方容德：爱吃饺子，是因为饺子最有人情味。 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晚上的聚会并不在东岛预想中那种灯光昏暗人声嘈杂的酒吧里，店里人不多，音乐也舒缓悠扬。方容彬和兄弟俩的发小伏清直先到，一人端了一杯啤酒侃大山，见方容德二人赶来，伏清直豪爽地叫了一声岛神，让东岛流下了一滴冷汗。 “今儿这局不错嘿，小彬彬终于不是桌上最帅的一个了，怎么样，发表一下感想？”说着，发小抓起放在旁边起装饰作用的小烛台往方容彬嘴里捅。 “你怎么流放回来还是这么不正常啊……”方容德无奈吐槽道。 “什么叫流放！小德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流放！读书人的事，社科院的项目，能叫流放吗？田野调查，田野懂不懂？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伏清直说着说着，唱起歌来。 “行行行，哥你继续陪读书人喝酒，我和子凡先走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没空听这个半吊子唱歌。” 方容彬一直坐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酒，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听到这里终于发话：“容德，你就忍心让你哥自己在这儿带傻孩子？” “嘿兄弟，怎么说话呢？谁是傻孩子，啊？” 方容彬又抿了一口酒：“谁延毕两次到现在还没拿到博士学位谁是，反正我不是，要看我的学位证吗？” “……算你狠。”伏清直瞪了方容彬一眼，刚要消停下来，看到对面的东岛体贴地为方容德要来一杯温水，又嚷起来，“你俩也不给正式介绍一下，我跟岛神还不认识呢。” “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大才子唐自由，还用我俩介绍？” 东岛想起来了，方容德说发小给大方音乐的艺人写歌，最近那个小鲜肉组合HH team的新单曲确实是由一位叫唐自由的人创作的。东岛能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这首歌多好听，实在是“唐自由”这个名字有些辣眼睛，让人过目不忘。想必就是眼前这位？ “您好，我是刘子凡，您叫我东岛也可以。” 伏清直咧嘴大笑，一双大手伸过来把东岛的右手攥得生疼：“伏清直，伏羲的伏，清水出芙蓉的清，直挂云帆济沧海的直。” 方容德一拍桌子：“忍不了你了，你那名字里有一个生僻字吗？值得解释这么一长串？” 方容彬让弟弟淡定，他说：“别着急，他还有一段没说完呢。” “还是小彬彬懂我，”伏清直伸手要摸方容彬的头发，被方大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接着对东岛说，“我的艺名，唐自由，唐伯虎的唐，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自由。” 说完，“唐兄”闭眼昂首，摆了个风骚的pose，方家兄弟二人默默低头不敢看，东岛被惊得回不过神，差点就要学金三胖鼓掌。 伏清直摆完pose，起身走到东岛身边，揽过东岛的脖子做哥俩好状：“以后哥罩着你，甭管是在音乐圈还是对付这俩姓方的。小凡凡我跟你说，他俩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家还有小德子穿开裆裤哭鼻子的照片呢。” “边儿去，”方容德满脸嫌弃地将发小不听话的胳膊掰开，“瞎叫什么呢，这一桌数你最小。” “诶诶诶，怎么可能！”伏清直一副痛心的表情，“小德子你骗我，岛神这么年轻貌美，怎么可能比我大……” 方容德忍无可忍，一脚将发小踹回了座位：“闭上你的嘴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方容彬在一旁插话道：“其实我也是刚知道岛神比我还大两个月。” 东岛客气地说:“上下不差几岁，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道理是没错，可有些人从小就以大欺小，作威作福。”伏清直愤愤地说，用不算大的一双眼瞪着方容彬，“我被他俩从小欺负到大……岛哥哥，你可要给小弟我撑腰啊！” 方容德一口水喷出来：“什么岛哥哥，不许乱叫！我俩能容忍你长到这么大，是看在伏教授的面子上，伏教授那么端方严谨的学者，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方容彬在一旁看戏，东岛在一旁无语。 话题渐渐拐到方容彬身上，伏清直大口喝着酒，挖苦emilo只会画软妹毫无男子气概，怒喷emilo做的游戏都是抖小聪明没有宏大主题没有探索人性本质。 “我也画男人，比如我就画过岛神……” 伏清直正说到兴头，才不理emilo的反驳，他眉飞色舞地吹嘘起家里的高达模型。方家兄弟二人再次默默低头发呆玩手机，哪成想东岛却双眼放光听得津津有味，与伏清直聊起了战力和涂装。 伏清直可能是头一次被别人回应，大喜过望，问：“岛神也喜欢高达？” “这个……”东岛腼腆一笑，“萝卜是男人的浪漫。” “说得好！” 伏清直兴奋地站了起来，一边举着酒杯要与东岛干杯，一边冲旁边两兄弟嚷嚷，“听到没听到没，萝卜是男人的浪漫，还是我们搞艺术的有共同语言，你们两个浑身铜臭的商人太浅薄。” 他不管不顾地挤到东岛身边：“岛神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参观我的收藏，我跟你说我有个储藏室里面全是……” “不去！他昨晚刚通宵，现在黑眼圈还没退……”方容德又伸手拉开发小。 可这回伏清直有了底气，朝方容德瞪眼：“我又没耽误你谈情说爱，你不是晚上回家吗？再说我伏清直人如其名，大写的直男，把你的小人之心收起来。” 最后还是因为东岛想去参观模型，方容德不得不做了让步。 “别玩太晚，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去找你。”临走时方容德不放心地叮嘱道。 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升天，写的速度赶不上发的速度，等到发完存稿，就只能……断更了吧【望天请给我一天48小时，谢谢/(ㄒoㄒ)/~~ 第37章 第37首歌 37. 仔细想来，东岛会对高达感兴趣，是因为银茶。那时候他与银茶才刚刚认识，每天只要有空就在Q/Q聊天，银茶喜欢看动画，东岛为了能与他有共同语言，便也随着一起看。银茶喜欢后宫番，东岛对着一群一群的美少女提不起性质，偶尔点开了一部萝卜片，从此被吸引入坑。 伏清直的收藏的确丰富，他引着东岛把自己的藏品看了一圈，如数家珍地讲着每一件的由来和故事。东岛的发烧程度远不如伏清直，只在几年前自己做过一套素组，这次倒也算大开眼界，听得津津有味。伏清直从东岛的反应中得到极大满足，拉着他来到桌前，说手头这套MG还剩个尾巴没完工，我们今天晚上一起把它制作完成吧。 东岛看看时间，有些犹豫，但伏清直那整套的专业工具诱惑他点了头。第一次亲手使用喷笔，东岛很是兴奋，不过他不敢多上手，怕自己不熟练出了什么纰漏，毁了伏清直的作品。 伏清直在旁边仔仔细细打磨零件，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看了看东岛，然后快步走去另一个房间取回了几张纸。 他把东西递给东岛:“听说岛神正在录新专辑，正好，你看这首歌怎么样？” 《航程》？ “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这么大气恢宏的歌，给娱乐公司那些又瘦又弱的小鲜肉唱就太可惜了，岛神感兴趣吗？” 东岛全神贯注地读着词曲，轻轻哼唱起来。论伏清直的音乐水平，可能理论基础比东岛稍强，但作品略嫌刻板，少有灵气，整体来看也就是与东岛半斤八两，只有在灵感爆发时能写出一首像样的作品。 之前给HH team写的单曲是一般水准的口水歌，远远比不上东岛现在拿在手中的这首。伏清直终于展露出他作为一个在读文学博士的才华，歌词写得恣意汪洋、大开大合，曲子也颇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气质。 “真的给我唱？这么好的作品不怕我唱毁了？”东岛嘴角都扬了起来，半开玩笑地问。 “岛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瞧你这胸肌，你可是练过的，真爷们儿！我亲闺女就托付给你啦。”伏清直看看时间，拉着东岛去了卧室，说，“不早了，你先睡，我可不想被容德那个倒霉孩子念叨。我这刚把闺女嫁了，心里空落落的，再做一会儿模型平复平复悲伤的心情。” 东岛虽然兴奋，但确实累了。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他在伏清直家蹭了顿早餐，然后又参观了伏家的琴房。伏清直向东岛介绍说母亲喜欢音乐，精通二胡，自己则是从小学钢琴，到现在也断断续续在练习，没有完全放下。琴房里摆满了中西乐器，东岛看得眼馋，羡艳不已。 “昨天我还以为你自己住这儿呢。”东岛与伏清直闲聊。 伏清直笑笑：“你以为是方家啊，房子多得住不完，正巧我爸妈都去外地而已。” “昨天听容德说你父亲是学者？研究什么的？” “大学老师，教古典文献学的，前几天去外地开会了，大概今天回来吧。我和我妈都嫌弃我爸，明明是搞文学的，一点都不浪漫，又古板又顽固，非逼着我读博士。”伏清直说到这个，又撇撇嘴表示不满，“行了，我看你该走了，要是小德子发现你在我这儿住了一晚上，非跟我拼命不可。” “你也太夸张了。” 伏清直摊摊手不置可否，正要送东岛出门，门外传来伏教授的声音。 “……延误也挺好，还能有半天时间继续与季老师讨论昨天会上提到的观点。” “爸，您回来了。”伏清直在自己父亲面前倒算乖巧，“我正要跟朋友出去。” 伏教授第一眼看到自己儿子，表情严肃，看到了伏清直身后的东岛，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伏清直又向父亲身边的客人礼貌问好，说:“季老师好。” 这时东岛惊叫道:“妈？” “小凡，你怎么在伏教授家？” 伏家父子都很意外，伏教授问:“季老师，您儿子？” 季老师点点头，勉强笑道:“我这当妈的都不知道他来了B市。” 东岛先跟伏教授打了招呼，然后对自己妈妈说：“我来录歌。” 见都是熟人，伏清直没刚才那么拘谨了，笑着说：“原来子凡哥是季老师的儿子呀，我们两家真有缘分。” 然而季老师表情严肃，说：“你们有事就先去吧，我在伏老师家打扰一会儿，下午去机场回Z市。” 待两个儿子走后，季老师试探着问伏教授：“您儿子……岁数也不小了吧，婚事定了吗？” “是不小了，可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着急结婚。好像之前交了个女朋友，不知道还在不在谈。不怕季老师笑话，我这儿子不成器，到现在也没写完博士论文，毕不了业，成天就知道玩音乐做模型，不学无术。” “哪的话，比我家儿子强多了，唉，我家儿子快愁死我了。”季老师没有细说，两位学者讨论起学术问题，暂时不再提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东岛刚回到住处，方容德就来了，他带来许多食材，说今天要亲自下厨做饭。 东岛颇为怀疑地问:“你会做饭？” “不太会，刚跟阿姨学了几手……要是实在不能入口也就只能麻烦你再做了。”方容德倒是诚恳。 东岛看他把材料一件件放在流理台上，脱了外套穿起围裙，一板一眼地上手操弄起刀具，动作笨拙小心。东岛忽然有些担心:“你慢点来，别切到手……要不还是我做吧。” “别担心，就是不熟练，慢，”方容德停下动作，回头冲东岛笑，“你要是饿了就先找东西吃点垫垫胃。” “这才几点钟。”东岛没闲着，问明方容德需要的材料，帮他洗菜打下手。 方容德说，今天的主食是炸酱面。 东岛看着摊开的材料，六必居的黄酱，有肥有瘦的新鲜猪肉，炝锅调味的葱姜，还有顶花带刺的水灵黄瓜和一些其他菜码。另有一捆现成面条，不知是买的，还是家里做好带来的。 “面条是让家里阿姨擀好的，”方容德适时解惑，他有些不好意思，“这技术活太难了，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东岛看他小心翼翼地切肉丁，认真程度堪比做化学实验，有点想笑:“差不多就行，自己吃不用这么讲究。” “诶，岛哥哥你不懂。”方容德解释说自己虽然不是土生土长B市人，但好歹打小就在B市生活，耳濡目染，口味习惯都渐渐被同化，心态上也几乎以本地人自居。 “炸酱面这东西，家家都做，家家做出来都不太一样，各家有各家的讲究。” 方容德切肉丁切到腰酸，终于完工，他起火烹油，肥瘦肉丁相继下锅，霎时满室清香。 为做这顿炸酱面，他特意新买了一小瓶花生油，刚开封的油瓶不好掌握，一不留神就倒多了，东岛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他帮手忙脚乱的方容德打开了抽油烟机，又给他递过来已经调匀的酱汁。 葱丝姜丝也入了锅，东岛嗅着空气中愈加撩拨人食欲的香气，觉得多倒点油也挺好，肉丁在丰沛的油锅里煸炒一遭，脱胎换骨。炸酱面就是要这种油光水滑的质感，油要多到满出来，味要香到溢出来，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这份高油高盐的蛊惑，让所有感官都被这味道包裹，让人沉浸在这鲜咸滋润的口感中，乐不思蜀。 这般滋味，正像忙碌在灶前的这个人。 酱汁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方容德不厌其烦地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搅拌，速度均匀，不急不躁。待炸酱终于成型，他将成品收在一个小碗中，端上餐桌，摆在最中央，然后又拿出一个平底锅烧水煮面。 “面条比之前干了一点，大概口感没有现做的好。”方容德有些惋惜。 东岛正施展刀工将黄瓜切丝，方容德看到了，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擦丝器讪笑着蹭到东岛身边，说：“我本来打算用这个的。” “不早说。”东岛已经完工，他把浅绿通透的黄瓜丝装盘，然后往灶上看了一眼，提醒方容德，“水开了。” 方容德煮着面条，东岛问他：“我再炒两个别的菜？你想吃什么？” “我没什么想吃的，吃了炸酱面，其他的无所谓……”方容德苦着脸问东岛，“子凡，这面条煮到什么程度算熟啊？” 东岛叹笑着摇了摇头，他来到灶前，指挥方容德去拿餐具，然后自己用筷子挑了一根光嫩白净的面条咬了一小口，觉得差不多，便关了火。 方容德推东岛坐在餐桌前，亲自端上来一盘冒着热气的白面条，然后又亲手淋上了炸酱。他把筷子塞到东岛手里，一双眼睛里满是兴奋与期待。 “快尝尝味道！” 东岛在他的注视下草草将炸酱面拌匀，好奇地吃了一大口，他也想知道这方家特色炸酱面究竟与自己以往吃过的有何不同。 “怎么样？” “……挺好的。”东岛斟酌着给出含糊的评价，其实他并没有觉得这味道有哪里与众不同，“你也尝尝？” 东岛见他站在自己身边不动，便准备起身给方容德也盛一份面来，但方容德压住了他的肩膀。 “岛哥哥，我觉得，炸酱面是B市最有人情味的食物。” 他俯下身子，在东岛耳边沉声说道，然后忽然捉住了东岛的下巴，用力让他面对自己。 东岛还没看清方容德的表情，就见对方的嘴唇强势地贴了过来，迅猛，毫不迟疑，让人无力反抗。所幸他并未纠缠，只是用力吮了一口，便马上放过了到手的猎物。 东岛的心跳有些乱，他低头看着桌上的炸酱面，不知还该不该继续动筷子。 这时方容德却意犹未尽地品了品滋味，认真而自得地评论道：“全是黄酱味，好像是甜面酱放少了。” “你也不嫌恶心……”东岛小声嘀咕。 方容德笑得很开心：“怎么可能。”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这一顿“最有人情味”的午餐。方容德滔滔不绝地给东岛讲着B市的历史古迹、风景名胜，问东岛想去哪里逛逛。 “明天周一，你得回Z市上班了，就找个交通方便的地方随便走走吧。” 方容德笑着摇头：“马上要开始一个大项目，我给自己放一天假休整，明天先不回去。” 他灵机一动，说市区的景点都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北边爬山，顺便还能在山上搭帐篷过夜，明早一起看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吻……不能细想，细想确实有点恶心_(:з」∠)_ 第38章 第38首歌 38. 破晓 方容德带东岛回了家，带上户外装备，随便拿了些方便食品，开了一辆越野车兴冲冲直往北边去。 路上，车载音响里传出来东岛的歌声，东岛听得尴尬，忍不住切下一首，可切了十几首也没切到别的音乐，他便索性关掉了音响。 方容德笑起来：“这可不是我干的。八成是我哥或者嫂子在听，这车他们用得多。我嫂子不是还想去看希总组织的那个演唱会吗，跟你也说了吧。” “说了，豆娘问我什么时候开票。我让她别麻烦，希总说有亲友席，到时候我带她过去就行。” “唉，我以前还能到处跑着追你的现场活动，现在忙得要升天，根本抽不出时间。” “真不懂你，我们总能见面，还有什么必要费力去看演出。” “这有什么不懂，去参与偶像的现场活动是一个粉丝的本分，平时是……是在追你。” 东岛白了方容德一眼，不再说话。方容德也不介意，告诉东岛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 把车停在山脚下，东岛与方容德每人一个大背包，哼哧哼哧开始爬山。山势并不十分险峻，但对方容德这个久坐办公室疏于锻炼的人来说，背着沉重的户外用品走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还是有些吃不消。眼看东岛脚步轻快地又一次把自己远远甩在后面，方容德抛掉羞耻心喘着粗气喊道：“岛……岛哥哥，慢点……等等我。” 东岛走回来，与方容德一起停下休息。他伸手掂了掂方容德的背包，问：“是不是你的东西重？我们换着背？” 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羞愧，方容德一张脸通红，他实话实说：“我身体素质不如你，平时太懒，不锻炼。” “那你可要小心，爬山回去会腿疼好久。”东岛把两个人的背包都放下来，重新分装了行李，又叮嘱道：“累了就喊我休息，别硬撑。” 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到最后方容德不好意思地直接说让东岛不要管他自己先上去，东岛却摇着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路，需要方容德引路呢。 “我也是第一次来啊。”方容德哭丧着脸任东岛把他拉起来，东岛的手心火热，方容德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想松开。 “你这样不容易保持平衡。”东岛认真说。 几经折腾，终于到达了山顶，两个人找了个避风处，然后东岛安排方容德坐下休息，吃东西喝水补充体能，自己则打开背包张罗着开始支帐篷。 两个人户外经验不足，走得又匆忙，许多东西准备得不齐全。东岛把热食都给方容德吃了，然后催促他钻帐篷里保暖避风。 “时间还早，外面好歹能看看星星月亮。” “然后你就感冒了，没准再来个胃病复发，再住一回医院。”东岛把睡袋给方容德，又告诉他自己揉揉腿。 “要是你还能去医院陪我，住院也挺好。” 东岛失笑：“你怎么总说傻话。” 夜幕四合，星图低垂，两人缩在这一方不甚宽敞的帐篷中，借着并不明亮的照明灯光，看着对方的眼睛。 东岛忽然想起了那个黄酱味的吻，他听着帐篷外的风声，十分怀念那一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炸酱面。方容德说，那是最有人情味的食物。可东岛对于饺子的信念十分坚定，他想，这个事情以后还要跟方容德说道说道。 “你笑起来真好看。”方容德幽幽的声音打断了东岛的遐思。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你还是因为这张脸才喜欢我。” 方容德摇摇头：“你也太自信了，是因为喜欢你才觉得你好看……漫漫长夜，我们来做点什么吧。” 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方容德让东岛唱歌给他听，东岛便唱了。没有伴奏没有混响没有各种效果加持，也没有所谓的偶像包袱，东岛合着风声，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歌，时常忘词偶尔走调。方容德把水递给他，在一边轻轻地鼓掌。 晚安曲还没唱完，方容德已经睡着了。他总担心东岛为了专辑的事累坏了身体，其实他自己才是长期疲劳工作，到Z市这半年面容已经明显比之前沧桑了一些。 方容德相貌虽与哥哥相似，但不如方容彬有棱角，整体来看就是不够帅气，显得温吞憨厚。他睡得很香，大概今天是真的体力透支，累倒了。 东岛想，既然这样，干嘛非要来爬山看日出，傻。 他不禁伸手抚过方容德的眉骨，硬朗的骨头擦过东岛的手指，东岛想起何泉的话，不知方容德对何泉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才让何泉觉得他不是善茬。可能就是像上次对待银茶那样吧……但那是因为一时心绪难平才说了咄咄逼人的气话。这个人，背景显赫却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打心底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东岛细细想着，想着，竟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好似没睡一会儿便冷醒了，东岛揉揉眼睛，打开手机看时间，还好，并没有错过日出。 昨天他们两人都按照查询好的日出时间设定了闹钟，东岛看时间将近，也就不愿再睡，他穿了厚衣服来到帐篷外面，朝正东的方向坐着，静静等待。 凌晨四五点钟，正是最冷的时候。他看着墨色中透出一丝蓝光的天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伏清直那首《航程》的旋律。茫茫宇宙中，一艘战舰傲然前行，穿越惨烈炮火，荡涤恶浊人心，心怀信念，义无反顾。必不折返的航程，沉重却不压抑，我们背负着本该由自己背负的责任，承担着理应由自己承担的过错，爱着命中注定的爱人，纵然千夫所指，也内心坦然，无怨无悔。 东岛的内心涌起一团一团的热浪，他想请何泉与自己同唱这一首歌，他想借何泉那一把已然失去光泽的声音，抒发出更深刻更澎湃的情感。他双手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他努力攥了拳，又站起来跺了跺脚，还是觉得不够，甚至很想在这山巅发出一声长啸，排解此刻内心的激越情绪。 手机闹钟忽然响起来，东岛转身看向东方，天边出现了一抹微茫的白色，就像曾经蒙在东岛心头的那些肤浅的忧虑和不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刚要回帐篷里叫方容德起来，肩头一沉，只见方容德站在他身边，把外套披在了东岛身上。 “你这样不行，要冻着的。”东岛连忙要脱下来。 “别动，看，太阳要出来了。”方容德牵起了东岛的手，执意与他十指相扣，顺着方容德的视线，东岛看到初升的红日俏皮地冒了个尖。 一开始还在试探，玩笑一般地慢悠悠露头，让人心焦。可仅在片刻间，忽然大半个太阳就挂在了地平线上，旭日喷薄而出，金色的光线铺展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刚才眼前还是一派沉寂昏蒙的图景，转眼就好似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鲜活起来。不多时，一轮红日终于露出了她完整的面貌，这山巅的林木草丛也沐浴在了新一天的光明之中，抖擞起了精神。挂在天边的薄雾早已消散，目之所及全是金碧辉煌的日光。明明只是光暗交替，东岛却从中感受到从万籁俱寂到钟鼓齐鸣一样的激动和震撼。 他被这圣洁而伟大的自然征服了，但却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东岛看着身边人被旭日照亮的脸庞，相信自己和他一样，此刻都在笑着。 “冷吗？”二人仍然牵着手，东岛感受到方容德的颤抖，关切地问他。 “不冷，”方容德转头看着东岛，眼睛里闪烁着像阳光一样金灿灿的神采，“你的手很暖，不冷。” “你的手也很暖。”东岛认真地看着方容德，又把他的手握紧了一些。 二人打起背包下山，自然又是一番折腾。东岛担心方容德精神不济，建议找个代驾来开车，方容德不肯，坚持自己来开，又好奇地问东岛有没有驾照。 “当然有，只不过不带在身上。”东岛说，“看来以后要随身带着了。” “用不着，”方容德嗤笑，“你这种考下驾照就没摸过方向盘的‘老司机’我可不敢用。” 回到家，东岛连忙烧了一壶热水给方容德喝下暖胃，又跑去浴室准备好浴缸让他泡澡驱寒。 “子凡，你别这么热情，我有点不习惯。”方容德话里有话，笑吟吟地跟东岛开玩笑。 东岛把他推进浴室：“你体质太差，我是真的怕你感冒。我记得T大对体育要求很高啊，你们学校的口号不是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吗？” “是你把我想得太弱了。” 方容德在浴室泡澡，东岛趴在桌前奋笔疾书。他观了一次日出，被激发出无数灵感，他从那些杂乱无章的念头中扯出来一条最有冲击力和生命力的，谱成乐谱，写成歌词，取了个名字，叫《破晓》。 这可能是他最顺利的一次创作，方容德还没从浴室出来，他已经写出了这首歌的雏形。东岛吹干墨迹，将这首《破晓》与伏清直给他的《航程》夹在一起，打算返工时带给何泉。 他的第三张专辑里将有十二首歌，美好而激动人心的数字。这数字正对应着一年的十二个月，让人联想起时间的轮回以及人们在岁月中获得的蜕变与成熟。 东岛一边想，一边笑起来，似乎自己三十岁时所做的专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如果能让那些喜欢自己的粉丝，在温柔、深情、体贴之外，发现东岛还有更为深刻的思考和情感，作为听者，他们也该是感到欣喜和欣慰的吧。 一个偶像，不就是要永远超越粉丝的期待，给他们带来精神动力吗？ 三十岁的偶像，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一月上旬都没什么时间，目前存稿还有5章左右，打算隔日更一段时间。一月十号之后会恢复成日更（如果到时候还没完结的话）。 十分抱歉(＞﹏＜) 第39章 第39首歌 39. 和声 何泉看了东岛带来的两首新歌，十分惊喜，连说以你的声音条件，是该多唱些这样大气的歌，别被自己以往的风格局限了。 东岛感谢何泉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指导和帮助，又问他手术如何。 何泉展颜：“医生说情况不错，算是成功。” 何泉带东岛与录音室的各位老师打过招呼，又与前来录音的乐手讨论起歌曲伴奏。无论对谁，东岛都足够礼貌客气，让人挑不出毛病。反正大家拿钱干活，气氛和睦总是好的。有几个合作的乐手性格开朗，休息时与东岛多聊了几句，还互相加了微信微博。 得益于小胡认真细致的协调工作，伴奏录制顺利，乐手的发挥更给原本的歌曲中增添了别样的灵动和表现力。在与不同音乐人的沟通交流、思维碰撞中，东岛又被激发了不少新想法，他不断改进完善着自己的作品，越来越兴奋喜悦，也越来越有成就感。 两首新歌的修改润色编曲也迅速完工，伏清直对亲闺女果然十分上心，亲自跑来与何泉面对面交流修改意见，并对东岛提出的与何泉合唱的想法深表赞同。 何泉爽朗道：“既然作者都这么说，那我就试试？就是我这嗓子确实不行了，岛神要是觉得给你拖后腿就直说，还由你自己唱。” 航程的伴奏请了一家交响乐团来录制，伏清直看着几十位专业乐手在录音棚里排成一个扇面，全神贯注地将自己所谱下的音符化为动听的音乐。那乐声似联排的浪涌，在指挥的手势下奔腾出坚毅不群的风采。他激动之下竟当场落泪，一把抱住了身边的东岛，糊了岛神一肩膀的鼻涕和眼泪。 等到录人声那天，伏清直又来了。东岛与何泉，两个身份不同，际遇迥异，性格有别的歌者，站在麦克风前同唱着一段航程，二人将自己对人生的领悟都蕴含在了歌声中，他们看似豪迈，却一字一句精雕细琢，反反复复不知道录制了多少遍，不容忍一丝瑕疵。伏清直透过玻璃看着倾尽心力演唱的二人，浑身热血沸腾，他既欣慰自己没有看走眼，把亲闺女托付给了好人家，又惋惜自己没有唱歌的才能，不能亲自上阵演绎这首心爱之作。 伏清直忽然想起了东岛前几天拿给自己提意见的《破晓》，心生一念。等东岛和何泉从录音间出来，他向二位询问道：“破晓什么时候录音，我看里面有一大段多人和声，能不能也让我过把唱歌的瘾。” 何泉这阵子也与伏清直熟悉了，听他这么说，开玩笑说：“小唐你先唱一段，我听听你的资质，不是每个破锣嗓子都能像我一样唱歌的。” 伏清直竟当真唱了起来，最后一个音的余韵还未散尽，他迫不及待地问何泉：“何老师，这水平您看成吗？” “何老师，”东岛一直没理二人的笑闹，忽然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再多叫几个朋友来一起录和声。” 何泉看他认真的表情，猜测是他心里已经有了数，便同意了，说：“只要有小唐这个水平就够了。” 如果伏清直不说，东岛不会想到这段和声的事，但既然想到了，他竟迫切地想要邀请方容德来一起录音。明明方容德之前说过马上要有一桩大项目开工，八成会十分繁忙，抽不出时间。 东岛发了一条简单的文字消息给方容德，刚点了发送键又觉得不妥，快步走到工作室外给方容德打了电话。 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子凡？”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有一首歌里有一段和声，我想找一些朋友来录音，问问你有没有空，想不想参加？难度不大，不用担心，反正还有后期制作……” 方容德喜不自胜，一口答应下来。 东岛不便多打扰，便挂断电话，却觉得似乎没有把想说的话说透，他正在心里盘算的时候，冷不防被伏清直拍了肩膀。 “我正好出来解手，不是故意听你电话的，”伏清直笑笑，“你叫了小德子来录和声？不如叫他哥啊，我跟你说小彬彬唱歌可好听，低音炮……听说豆娘唱歌也不错，一起请过来算了。” 东岛失笑：“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录音室这么多老师和工作人员，到时候请几位参与和声，就差不多了。” 伏清直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岛神，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大面子。这次就由我唐自由为你代言，我去问小彬彬，不用太谢我~” 方容彬颇为不耐烦地训了伏清直一通，骂他不务正业，放着没完成的毕业论文天天跑去掺和别人的专辑，还说我当初是想看你出丑才向黄景安引荐你，不是真心帮助你走音乐道路。 “我知道你口嫌体直啦，小彬彬，来不来。”伏清直隔着电话对方容彬挤眉弄眼，“你弟弟真给力，这录音棚的条件比哈哈队上次用的那间可强多了，过了这村没这店我跟你讲。” “什么哈哈队？” “就你家大方音乐那个，HH team，哈哈队。” “……” 虽然没给伏清直好脸色，但方容彬还是答应了。由于兄弟二人都工作繁忙，协调统一的录音时间颇为不易，以至于先后变动了两次时间。工作人员虽有不满，但听说方家的两位少爷都要过来，也稍微表示了理解。最终，在一个深夜，该来的人都来了，整张专辑的人声录制总算可以收尾。 方容德直接从机场过来，风尘仆仆，方容彬和豆娘稍从容些，但也都一身职业装，像是刚刚下班。 方容彬特意让人买了许多零食点心分给工作人员，作为之前不能如期录音的赔罪。其实录音棚的工作经常这样加班熬夜，礼物虽小，心意到了，工作人员们对大半夜前来玩票的几位大人物也就更为客气殷勤。 录音之前，何泉免不了要先指导一番。东岛第一次听到方容彬唱歌，心说伏清直所言不虚，方容彬的声线的确低沉厚重，熨帖动人。相比之下，方容德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紧张，嗓子有些发干，放不开。 待何泉讲完，东岛把方容德拉到一边，进行简短的单独辅导。 “像这样……懂了？”做完示范，东岛问。 “好像懂了，可怎么我唱出来就很奇怪呢。我还特意找了老师学发声。”方容德急得出了汗，东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坐在沙发上歇一下。 他为方容德端来一杯水：“润润嗓子，哦对了……张嘴。” 一缕清冽的滋味从舌尖直窜上心头，方容德惊讶地抬眼看着东岛的笑脸，听对方解释道：“这是以前你送给我的喉糖啊。最近在录音，就一直带着，挺管用的。” 看方容德不说话，东岛又嘱咐起来：“你只要放松就行，别太当回事儿，不用紧张。到时候我站你们前面……你不要总看你哥哥，看着我。” 方容德似乎一时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轻声重复道：“看着你……” “对，看着我。”东岛替他擦了额头的汗，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去录音。” 正式录音的过程很短暂，短暂到方容德日后回想竟想不起录音室里的装潢和设备，想不起录音师是如何细致地安排站位。他只记得，在他发声之前，东岛特意偏过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又甜又暖，顿时向他的内心注入了无尽的自信与勇敢，他的气息平顺了，嗓子也打开了，和声行云流水，正是他想要发出的衬托着东岛歌声的声音。他心头霎时产生了无尽的幸福感，或许是属于一个粉丝的幸福，又或许是属于一个爱慕者的幸福，百般滋味杂糅在一处，说不清道不明。 专辑的录音告一段落，进入了混音制作的阶段。这时希总联系东岛，催他去S市参加演唱会的排练，东岛与siant确定了时间，来向何泉请假。 “请什么假，我在这儿盯着混音，你有别的事就去吧。你这一阵子也累坏了，不先休息几天？” 东岛笑着摇头，问：“您妹妹情况怎么样，现在可以去探视了吗？” “可以，她也一直念叨着想见你。” 何泉的妹妹比何泉年纪小不少，跟小胡年纪相仿，身体状况看上去还很虚弱，整个人瘦瘦小小地裹在病号服里，面色苍白。 见哥哥带着几个陌生人进了病房，她展露出笑容，问是不是东岛来了。 “她在网上搜了你的照片，夸你帅，念叨着要见你。”何泉在一边宠溺而无奈地解释。 “我哥说你是网络歌手，他以为是唱老鼠爱大米那种，我跟他解释了半天也说不通。”妹妹拿手机给自己和东岛拍了合影，继续揭哥哥的老底，“我说现在网上也有很多有才华的音乐人，有好多好听的歌，我还把我最喜欢的一首放给他听，结果被他评价说是小儿科。” 妹妹对着哥哥做了个鄙视的鬼脸。 东岛不禁问：“你最喜欢的是哪首？” “蝴蝶风信，你知道吗？” 东岛一愣：“你喜欢这首啊……我认识写这首歌的人，他写这首歌的时候才十几岁，确实是小儿科。” 旁边的小胡和程雅都笑起来，程雅说：“不知道远在H市的希总有没有打喷嚏。” “别笑，我觉得这首歌也有很深刻的地方啊。你们去听听就知道了，歌词里说蝴蝶泉边，蝴蝶每年应季而来，其实她们寿命很短，今年来的已经不是去年的那一群，但这没有关系，因为她们都同样美丽。我生病之后就常常想，生命又美丽又脆弱，与其哀叹生命的脆弱易逝，不如多赞美生命的美丽，即使活得短暂，也要活得精彩。这不就是歌里的意思吗，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不知为何，几个人都沉默了。东岛轻声说：“我把你的话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帮我要个签名！”妹妹兴高采烈地说。 东岛郑重点头：“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why不知何 灌溉的营养液~ 第40章 第40首歌 40. 撞歌？ 东岛奔赴S市，参与演唱会的彩排活动。 希总和朋友们为演唱会做了大量准备，几首经典歌曲都重新编写了演唱会使用的表演版本，并专门制作了视频动画以营造适宜的现场气氛。 应援物料竟然是叶安安在负责安排，这让东岛大吃一惊。 “你俩这是，已经……”东岛悄悄问特意从H市跑来S市参与筹备工作的叶安安。 “哦，没。双休日正好蹭希总的车过来看看。”叶哥不动声色。 “我去看过希总租的那个场地了，是不是大了点，2000人的场子啊。” “他有钱，他愿意，谁提不同意见他跟谁急。”叶安安一摊手，“你还跟我说他做事稳重，稳重个屁。你没看他嘴上都起火泡了，什么事都自己操持，他操持得过来嘛。” 东岛笑了:“所以你来帮忙了？” “也不完全是学雷锋做好事。你不也打算开演唱会吗，我先来摸摸底。到时候记得按小时给我记工资哈。”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听到叶安安这么说，东岛还是有些感动：“你这……让我怎么说呢。” “这次三专出来之后，你自己也有二三十首歌了，够开一场了。再说你这张脸也没几年好光景了，赶紧着手准备吧，好多人盼着呢。” 东岛愣了愣，点点头。 排练时认识了不少二次元圈子的知名音乐人，东岛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既羡慕又感慨，他暗暗想，必须抓紧时间了。于是吃盒饭时他特意找到siant，问起了筹备演唱会的工作和流程。 希总唇边确实起了火泡，他心里压着不少牢骚和压力不得释放，一边介绍一边抱怨了一通，仿佛就等着东岛主动来问，好这样一股脑倾诉出来。 絮絮叨叨说完之后，希总长出一口气，声调恢复了平素的冷淡：“怎么一不留神跟你说了这么多？” 东岛笑起来：“你没听别人说过吗？所谓……东岛混圈十年，哥哥人设不崩。” 他拍拍siant的肩膀：“你也别担心了，看看今晚开票的情况，如果不理想，我们再想办法补救。安安说的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别把责任都自己担着。” “嗯……”siant低下头，他很少显露出这种软弱需要安慰的样子，“这次也要谢谢安安姐，帮了不少忙。” “那就再写一首情歌送给她啊~”东岛忽然特别想摸摸siant的头顶，他蜷了蜷手指，还是忍住了。 这时希总换了话题：“你在B市录专辑顺便找老师上课了？排练时觉得你进步了不少。” 东岛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了何泉的事，又特意讲了何泉妹妹对《蝴蝶风信》这首歌的喜欢。 “还让我找你要签名。” siant沉默了半晌，表情慢慢变得温柔，他说:“演唱会之后有时间的话，我想去B市看看她。” 门票当晚开售。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开票异常顺利，虽然称不上一扫而空，但至少不会再让人担心亏本。 siant悬了多日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露出难得的笑容，招呼加班排练的大家出去吃饭，他请客。一行人呼啦啦直奔火锅店，一边吃一边热烈讨论着大家共同的爱好和事业，有人开玩笑说这场办完了还要再做全国巡演，以后还要开海外场，让全世界的朋友都来听我们大陆ACG圈的原创歌曲。明知是痴望，那人仍说得豪气干云，讲完之后他一口气喝尽了杯中的饮料，与身边的朋友们笑作一团。 演出当日，豆娘一身盛装，翩翩而来。东岛本在后台做着出场准备，接到消息立刻来到门口迎接。豆娘挽着东岛的胳膊，面含浅笑，悠然穿过乱哄哄等待检票进场的人群，毫不在意四周投射过来的揣测目光，坦然坐在了最前排亲友席。 于是，演出还没开始，东岛与豆娘的照片就在微博上疯狂转发，只见东岛被豆娘挽着胳膊，俯身与她微笑私语，那份熟稔亲密不言自明。 东岛的女粉丝们咬牙切齿却依旧想着替偶像开脱，拿前阵子emilo那里“自家亲戚”的说法强行解释。豆娘的粉丝们却是义愤填膺——“emilo就算了，东岛算哪根葱，也能碰我家豆豆的胳膊？！” 此时emilo还在生意场上周旋，全然不知已经有好事者找来他的照片，在头顶P了一片草原。而等emilo看到这些无聊的消息时已是深夜，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搭理。 散场后，豆娘来到后台找她十分喜爱的鼓手合影，也一并认识了其他的参演人员，其实在场不少人也是豆娘的粉丝，大家凑在一起拍照和交换联系方式，好不热闹。 这一次由siant牵头组织的演唱会，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在这次演唱会之后，希总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又写了很多歌，办了很多活动，后来甚至真的组织了海外演出。但siant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当全员上台谢幕时，叶安安捧着一束早就准备好的鲜花走到他面前，她把花送到自己手上，简简单单说了一句：“很精彩，辛苦了。” 舞台上聚光灯耀眼，旁边还一直有闪光灯亮个不停，不知道是歌手在自拍还是观众在留念。在这过分明亮的背景中，siant的视野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他平视着叶安安丰腴动人的脸颊，想帮她把眉尾处散碎的头发拢到耳后。 siant伸出手，叶安安有些意外，却没有拒绝。她的身后是2000名热情洋溢的观众，而她面前这位一肩挑起整场演出的才子，眼中只有她一人。 耳边触感轻柔，叶安安笑了笑，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花束，想自己竟也变得如毛孩子一样纯情了。她心里有点不甘，又有点欣慰。 很久很久之后，彼时东岛早已淡出了网络，而叶安安也已经答应了siant的求婚，在一次闲聊中，东岛才终于从老友那里得知了siant的家庭情况。希总的父亲是位艺术家，母亲是位企业家，也不知当年二人是如何干柴烈火一见倾心，但据siant说，他的父母之间有激情没爱情，两个人最相配的地方大概是都没有家庭观念，一个眼里只有艺术，一个眼里只有利益。siant小时候住亲戚家，稍大一点就搬出来自己住，那时候父亲常年在欧洲，母亲常年在美洲，父母两个人已经离婚，仍时不时跨过大西洋打一炮，但没人回来探望儿子。因为性格孤僻没人管教，siant小时候不愿上学成天旷课，几乎被学校劝退。幸运的是天才少年没有走上歪路，虽然中二过暗黑过，现在也仍然习惯于冷面示人，但好歹是靠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长大成人、自食其力、小有成就。 叶安安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太冷淡了，想找个温暖阳光的人，结果找来找去，找了个更冷淡的。不过也挺好，至少他永远不会打扰我写代码，也能理解我通宵加班，并且完全同意我的观点——‘所有的甲方都是傻逼’。” 东岛笑了笑：“你才不冷淡，你们两个都不冷淡。” 演唱会之后，东岛与siant一起北上去了B市。siant去看望他的歌迷，又与何泉畅谈了音乐。东岛则一心扑在专辑上，像个待产的母亲，每天都在期待与紧张中度过。完成母带的那天，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十分想与方容德分享这一时刻的的喜悦，却顾及他工作繁忙，不好意思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方容德之前说起的那个大项目已经进入紧张的筹备阶段，他几次出国考察，又与多家企业联络协商，忙得不可开交，深夜抽空与东岛通电话都说不了几分钟就又要去继续工作。 专辑曲目制作完成后，东岛将歌曲送审，自己剪了一版试听，然后找之前联系好的画师PV师敲定了宣传海报和视频。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他正式放出了三专发布会的消息。 发布会当日气氛热烈，东岛使出浑身解数，拉来一串大牌嘉宾为他站台。他头一次在自己直播间紧张到语无伦次，好在粉丝宽纵他，虽有嘲笑也多是善意的。预热演唱自不必说，9点整，东岛上麦首播新专辑的试听视频，并发布预售链接。 每一首新歌都反响热烈，东岛不眨眼地看着屏幕上快速滚动的评论，生怕错过什么重要反馈，他紧张而兴奋，度秒如年。终于到了最后两首歌，东岛之前已经介绍过，这两首歌是机缘巧合下才有幸临时加入专辑，希望能给他的歌迷粉丝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 先是航程，交响乐团的大气演奏刹那间便令听众折服，待人声出现，何泉那沙哑嗓音所表现出的沧桑气质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耳朵，评论里全在问另一位演唱者是谁。 东岛之前也曾与何泉确认是否署名，他诚恳地建议：“我不知道方总和您的合同是怎么签的，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署名，不是真名，化名也好。这张专辑包含了很多您的心血，或许您看不上，但终归是您的劳动成果，我不能也不敢据为己有。” 何泉说：“好，我署名。让我想想……小时候，我跟几个同学组过乐队，那是我走上音乐道路的起点，也是我做音乐的初心，这次就用乐队的名字吧，猛虎。” 当时伏清直也在场，他听到何泉的回答，托着下巴想了想：“不然我也换一个？你们都是两个字的，我叫‘强袭’，怎么样？” 东岛很想吐槽说你不如叫强袭自由，但看伏清直一本正经的神色，还是忍住了。 东岛着意将《航程》和《破晓》两首歌多剪了一些时间作为重点推荐，他注意到，播放到航程这首歌试听结尾处的时候，评论里有人说这旋律听着耳熟，东岛心里咯噔一声，但评论汹涌而过，试听也已经切到了最后一首破晓，他只好先顾及发布会现场，不再追究刚才一闪而过的评论，只当是有人随口说说或是听错了。 然而当晚的发布会还没完全结束，他就知道了这“耳熟”的由来。 前日HH team的网络新节目中所使用的一首全新原创歌曲也叫《航程》，词曲均与东岛的专辑曲大范围雷同。HH team的粉丝已经剪出了节目中的歌曲部分与东岛试听视频做对比，长微博有理有据措辞严谨：节目在前试听在后，请东岛给出合理解释。 夜深了，东岛坐在电脑前给伏清直打电话，听筒里传来清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顾不上时间，连忙联系了自己妈妈，问了伏教授的电话，然后一通电话打过去，才知道伏清直又被“流放”了。 “小刘有什么急事吗？我说不准清直什么时候回来。”伏教授语气慈祥。 东岛回了回神，勉强笑了笑，说：“也没有什么急事，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不太敢写“撞歌”这个情节，因为觉得专业的音乐公司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过最近看到一条新闻说冈本信彦首专中的一首歌与之前铃村健一的某首歌撞了曲子，Lantis声明说是由于内部管理错误导致把使用过的曲当作未发表曲而重复使用了一次……不知该说什么，厉害了我的烂铁，冈本信彦真倒霉￢_￢另外，稍解释一下叶安安所说的“甲方”，有些程序员会把内部提需求的部门称为“甲方”，这里她是指这个意思。当然siant的甲方就是一般意义的了。 第41章 第41首歌 41. 事件升级 东岛联系不上伏清直，转而打了小胡电话，拜托她明天早晨去公司问问情况。同时他也找了一些证据比如交响乐团实录的照片贴在微博上证明自己这首歌早已经开始制作。 虽然已是午夜时分，小鲜肉的粉丝们仍第一时间冲到东岛微博下留言。 “这能说明什么？节目也是播出之前就制作完成的。” “鼓掌，至少没说因为改了三句歌词四个小节所以这是两首歌【摊手” “航程是我家两只写的原创歌曲，你凭什么拿来卖钱！” “麻烦把歌曲的作者说清楚，强袭是个什么鬼！” “网络歌手越级盗歌啦~~你咋不去盗义勇军进行曲呢~~” 当然，除了扑上来的鲜肉粉丝，还有熟悉情况的围观群众。 “听了，确实是同一首歌，没毛病。东岛是emilo的亲戚，HH team是大方音乐的艺人，大方音乐是emilo家的公司……我有点乱……” “新专辑质量高到闪瞎眼，东岛自己也说请了专业人士参与制作，合理推测应该就是与大方音乐合作，毕竟是e大的亲戚。所以现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炒作咯~你们猜是东岛在炒还是小鲜肉在炒？” “不像炒作……小鲜肉有必要跟网络歌手撕盗歌？东岛都是e大的亲戚了，有必要跟娱乐圈底层low咖炒作？就为了卖个业余水准的专辑？” “233333真有人信这首歌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写的，也是醉了。” “说起来‘强袭’这个ID……二次元味道太重，像是谁的马甲，siant？” “希总一边办演唱会一边费尽心机煽动娱乐圈小鲜肉和网络二线歌手掐架，厉害厉害。” “试听里可是二人合唱，另一个人我听着超像何泉啊，专业人士未必是大方音乐” “对对，何泉，我也听着像何泉，没敢说” “天啦噜word泉，嗓子咋这样了，当年如丝般顺滑的嗓音呢？” “何泉无误，何泉出道前组过乐队，乐队名字就是猛虎。” “何泉……厉害了我的岛[哆啦A梦吃惊]” 这边网络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那边小胡接到消息后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向公司报告了情况。 HH team的团队接到电话时还不以为然：“看到了，有个网络歌手盗歌，这盗的速度还挺快。” “盗个头，东岛是……是老板家亲戚，你赶紧去了解情况，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小胡急火攻心，也顾不上管什么上下级，口气不善，她挂了电话又连忙拨了黄景安的号码。 等黄景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HH team的团队已经查明了原委。大方音乐早就收到了航程这首歌，一直没有使用，伏清直把歌给东岛之后，打电话与公司说过，但当时没有及时记录，所以后来筹备节目时又从曲库中选用了这首。其实录制之前已经发现了一曲多用的问题，可因为时间紧张，重新选曲来不及，又因为伏清直当时说是给网络歌手演唱，就没当回事。 黄景安说：“我不是说过片尾把歌曲作者标出来吗？怎么成了艺人的原创？” 团队无奈：“片尾有，被广告挡了。剧情里是原创，所以观众就以为是……” 黄景安：“赶紧发个声明，说这事需要调查。联系网站把歌曲作者标出来，对了，作者联系上了？” “暂时联系不到。” 凌晨，HH team官方微博发了简短的声明，首先说明歌曲并非组合成员原创，其次说已经注意到该歌曲与某歌手专辑歌曲雷同，正在调查原因。 看到事情的进展，东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转发了HH team官方的声明并表示如有需要自己会配合调查，然后又给小胡发了表示感谢的消息。 虽然心里仍惴惴不安，但东岛以为事情差不多可以拨云见日，就拖着紧张过后疲惫的身躯昏昏沉沉地躺下休息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就在他睡觉的时候，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折。 HH team的粉丝看到官方表态颇为不满。连一个三流网络歌手都敢理直气壮举出证据说自己不是盗歌，自己偶像的团队却一点也不硬气，不仅打粉丝的脸，声明歌曲不是艺人原创，而且竟然不敢明说是自家的歌曲被别人盗用，只说在调查。调查什么？难道最后还能调查出是HH team盗用了别人的歌曲不成？ 粉丝们早就注意到东岛微博下的评论，稍微搜一下就知道了，原来这位网络歌手先生是老板家的亲戚啊，怪不得。 有人阴阳怪气道：“看清楚了，你们搁在心尖上的人也不过是辛辛苦苦给老板打工卖命，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观点颇有一些人转发点赞，粉丝痛哭流涕，甚至有不少人高呼要HH team退出大方音乐，说不能保护旗下艺人的公司要他何用。 最虐粉的是，连HH team成员之一的韩姓小鲜肉艺人也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虽然他马上就取消了点赞，但网友截图速度堪比光速，消息瞬间在粉丝间传遍。 一时群情激愤，东岛微博评论私信全面沦陷，一片骂声。预售链接被举报，连UTA的直播间都被技术帝黑掉，背景图换成了刺眼的黑底红字——“无耻”“强盗”“仗势欺人”。 东岛一觉醒来，傻了眼。他连忙关了私信和评论，然后发微博解释说因为预售链接被举报，专辑预售暂时中止，待事件解决之后再开启。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东岛这样写道。 微博上，几位在B市制作专辑时认识的乐手发表言论支持东岛，被疯狂的粉丝喷了一通。而让东岛意外的是，一向不触网的何泉竟然也申请了微博账号，他不谈自己官司的事，上来第一条就是为东岛说话。 “东岛专辑中的《航程》这首歌，是在歌曲作者唐自由老师与我和东岛的共同努力下制作完成的。如果说真的有谁盗歌，这个人绝不会是东岛。” 何泉措辞冷硬，吸引了粉丝无处发泄的火力。 “谁不知道你合同欺诈，强盗和骗子是一家。” “哟，何老师出来洗地收了多少钱。” “骗子说出来的话毫无公信力，跪安吧” “大名鼎鼎的何泉已经沦落到替网红洗地的程度了，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东岛连忙给何泉打电话：“何老师，您就别掺和了，小心误伤，大方音乐那边已经声明去调查了，再等等就有消息。” “你说过，这专辑也有我的心血，不能眼睁睁看别人泼污水。我问小胡了，现在公司骑虎难下，你恐怕等不到想要的调查结果。”虽然有所准备，但何泉的话还是给东岛泼了一盆冷水，何泉接着说，“方总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 黄景安本来就头痛撞歌的事，结果艺人火上浇油，竟然撺掇粉丝把矛头指向了公司。 姓韩的小男孩哭着说自己只是一时手滑，黄景安训了几句，知道于事无补，也就放他出了办公室。黄景安已经从小胡那里听说了东岛的背景，他想起那天方容德在这里巴巴等了他几个小时，心里发虚。 另一方面，歌曲的作者伏清直是方容彬给他引荐的，据说是从小的朋友。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二少，一边是自己手底下最重要的艺人，黄景安揉了揉太阳穴，迟迟做不了决断。 砰的一声，方容德青着脸撞开了黄景安办公室的门。 “黄总，解释一下？” 他敞着风衣，头发凌乱，面色冷若冰霜。黄景安从未见过这样的方二少，一时竟有些发憷。 “方少，您先坐，这里面有些误会。” “我没空坐，”方容德看看表，“我就二十分钟时间，就想问你大方音乐旗下艺人在社交平台公然对公司表示不满，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您这就言重了。”黄景安干笑了一下。 “我觉得我理解得挺到位，如果他不是对公司不满，难道是对我们方家不满？”方容德走上前一步，“你想怎么处理？” “方少的意思是？”黄景安试探。 “简单，团队给东岛道歉，艺人解约。” 黄景安一惊，他直视方容德的双眼，那眼珠里似有一团冷寂的火，烧得他心里发凉。黄景安转身走到办公桌后，一边在心里掂量，一边伸手抚了抚桌面上HH team的新策划案。 “不行。方少，这不行。”他恢复了平素的冷静，也捡起了坐镇大方音乐应有的那份威严，“大方音乐是独立的公司，有成套的规章制度。撞歌的事情我们在调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解约不解约要按照合同条款，您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 方容德眼里的冷火烧成了烈焰，他大步走到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探身向前，直瞪着对方：“你再说一遍，黄景安，你他妈想明白了，再说一遍。” “方少，做事要讲规矩。就算是您家的公司，也不能由着您的性子来。”黄景安停顿了一瞬，一鼓作气接着说道，“我是大方音乐的负责人，我所有决定的出发点都是大方音乐的利益，坦白讲，这个组合是目前公司最重要的艺人资源，我不可能让团队给东岛道歉，就算是我们的过错，也有别的解决方式，不可能道歉。昨晚团队已经第一时间发了声明，我们已经给足了东岛面子。希望您能理……” 解字还没出口，方容德扬手砸了黄景安办公桌上的瓷杯。 第42章 第42首歌 42. 八珍豆腐 办公室铺了地毯，瓷杯并没有在地面上炸成碎片，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裂成了三瓣。 这时有人敲门，慢条斯理地叩了三下，黄景安以为是助理，正要让门外人稍等，那人却自己进来了。 是方容彬。 虽然已经在门外听到了声音，但看见洇湿的地毯和碎裂的瓷片，他还是有些许惊讶，方容彬朝黄景安微微欠了个身，说：“黄总，我弟弟做事鲁莽，您多担待。” 然后他又向盛怒中的方容德说：“容德，跟我回去。” 方容德粗声粗气：“你别管，这是我的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让自家公司欺负了。黄景安，我把话搁这儿，这件事你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闹到我父亲那里我也不怕！” “容德！胡说什么，黄总第一时间发声明澄清，没有哪里欺负了你的人。”方容彬走近拉弟弟的胳膊，低声道，“跟我回去。” “方总，您看这事儿……唉，”黄景安叹了口气，皱着眉，没了刚才与方容德对峙的气场，见方容彬想要调和，他只想让这位大太子帮他一锤定音，“作者那边也联系不到，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伏清直最近都不在B市，不用找他了，有关他的事联系我就行。”方容彬转头直视黄景安，“你们流程上的漏洞自己去补，黄总应该清楚我的意思。至于对外的说法，晚些时候我再跟你商量。” 他看看地上的碎瓷片，又说：“改天我送黄总一套新茶具，今天实在抱歉。”说完，他大力将弟弟拉走了。 方容德一肚子气，离开时扯掉了走廊墙上HH team的海报，“嘶——”的一声响，吓得前台小妹妹不敢抬头。 方容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上了车，他也不点火，嗤笑说：“本事没长，脾气见长。还解约？捧了他们两个这么久，刚赚回来一点点钱，解什么约。” “对，我就是没本事，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就为他做了这么一件小事，结果却搞成了这样。”方容德垂着脑袋闷声说，“你送我去机场吧，我是抽空回来的。” 哥哥轻笑了一声，启动了车子：“别反思自己了，你就庆幸吧，只是被网上那些脑残粉骂一骂而已，没给你搞出什么官商勾结的丑闻就是你走了狗屎运。” 方容德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官商勾结。” 方容彬一丝不苟地开着车：“你都没调查过东岛的背景？” “我……” “你知道他爸是谁？Z市副厅级干部。你知道他姥爷是谁？在世的时候被请来参加国庆阅兵观礼的老革命。”方容彬侧过头看了弟弟一眼，没什么表情，“我也是听伏清直说见到了东岛的妈妈才知道的，他这个姓太大众，疏忽了。” 方容德被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他爸是……刘……Z市副市长？” “对，分管科教文卫的，还好……” 方容德抱头：“我还跟他吃过饭……” 方容彬笑出来，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弟弟哟。”顿了顿，他又说：“东岛确实藏得挺深，在网上混了这么久也没被八出来。” “他那个不碰底线就任人揉捏的性子，谁能想到他有什么背景，你咋呼说他是自家亲戚的时候没看到网友怎么说的？”说到这儿，方容德竟然笑了笑，“撞歌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找个人背锅呗，”方容彬说得轻巧，“最合适的人选不就是……让伏清直滚回去写他的毕业论文吧。” 于是事情就以唐自由老师擅自一曲二售作结，歌曲版权收归大方音乐，给了东岛改编授权。粉丝们虽然怨气难平，但星辰卫视的综艺节目新近开播，HH team大放光彩，不日又传出消息说两位小鲜肉接到重量级代言，粉丝们喜大普奔，也不再提对公司的种种不满，忙着舔屏花痴去了。 东岛的专辑预售再开，因为销售势头被打断，所以销量走势虽然比前两专高了一些，但并不及预期。 emilo画了一张完成度极高的大海报替东岛宣传，发微博说是为了日前的误会赔罪，并要自购100张专辑搞抽奖，奖品不仅有专辑，更有随机掉落的独家签绘。 emilo又发了一条微博：“另外，某网站的技术也太差了，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把直播间主页黑掉。豆馅直播上线在即，欢迎岛神来签约，给你首页推荐位，顺便AT老板 @铁板烧红豆。老板说了，豆馅直播要做最有现场感的直播平台，诚邀各路大神入驻。” 豆娘像是跟emilo商量好了一样瞬间转发了微博：“邀请岛神来参加上线庆祝活动~！看在我去给你唱和声的份上，来嘛~ @东岛” 评论瞬间爆炸。 “e大的签绘！！！！” “唱和声是怎么回事？” “豆娘开了直播网站！然而我只想看老板的24小时生活直播【摊手” “豆馅直播，这个名字有趣www” “给e大跪了，这画功……我等凡人为什么要降生在世界上……” “豆娘公然与东岛调情，e大都不管管？” “新专辑里的和声？破晓？” “直播平台现在不景气吧，行业开始洗牌了才进入，不看好” “我信了，真是自家亲戚。嘤嘤嘤我也想和豆娘一起唱歌。” “嘤嘤嘤我也想和东岛一起唱歌” 东岛自从把微博评论和私信关闭之后，感受到了久违的清净，忽然收到几条消息通知，一时甚至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豆娘的直播网站这么快就要上线了，面对两位大神的热忱邀请，他虽然也很想配合着调侃炒作一番，但到底不习惯这种方式，也没想好是不是要答应，只是简单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炒作，什么人都会选择炒作，什么事都可以拿来炒作。东岛不评价对错，他只是觉得有点累，关上了电脑。 最近，他的生活清闲下来。刚录完专辑，身上不欠歌债，没接商演邀约，每天除了处理处理淘宝，锻炼锻炼身体，东岛将余下的时间都用来研究做菜。 从小，父母就让东岛学着做饭。其实他自己并不擅吃，对食物一向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虽然会做饭，但粗枝大叶，手法简陋，做熟即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然而，自从B市回来，再面对锅灶，东岛忽然产生了想要精雕细琢的心思。他仔细研究了菜谱，买了各式专用厨具，拆封了方容德早就送来的那套骨瓷餐具。每天系着围裙练习刀工、拿捏火候，乐在其中。 八珍豆腐，津门名菜。外焦里嫩入口即化的脆皮豆腐佐以八种鲜美配料，口感丰富，咸香诱人。 东岛将豆腐切块，缓缓滑进油锅。他买了一冰箱的盒豆腐，每天不厌其烦地练习煎脆皮豆腐的技术，就为了追求那份恰到好处的细腻口感。好在熟能生巧，练了几天，东岛总算能发挥出稳定的水准。接下来他又研究起八珍的材料，虽然网上说做家常菜可以随意，但他想精益求精，调配出最佳风味。Q/Q上问过天津朋友之后，东岛记下清单，出门去选购食材。 罗马花园附近买菜购物依旧不便，东岛拎着一大袋东西从公交站往小区走，远远地看见了小区门口方容德的车。这个人很久没来了，东岛不禁加快了脚步。 “子凡……”方容德迎上来，想帮东岛拿手里的东西，被东岛避开了。 “有点沉，我拿吧。你工作忙完了？”东岛笑呵呵地引着方容德往小区里面去。 方容德却没有跟上来。 “别傻站着了，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正好……” 方容德打断了东岛的话：“……让你受委屈了，抱歉。我都觉得没脸来见你了。” 东岛失笑：“一点小误会而已，你别这么当回事。网络就是这样的，粉丝容易被煽动，这点道理我混了这么久早就明白了，我不当真。” “我知道你其实特别看重名声，还有你的新专辑……费了很多心血……” 东岛退了几步回到方容德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跟自己往前走：“专辑啊，卖不出去的话，不是还有你这位忠实歌迷负责包销嘛。你会负责的吧？” 东岛笑着催促：“快点走，尝尝我最近练习的成果。” 虽然仅有浇汁的脆皮豆腐，方容德还是吃得满心欢喜，甚至因为太心急被热腾腾的豆腐烫了舌尖。东岛看他笨拙地吸着凉气，却仍不肯放过盘中的最后一点食物，不禁莞尔。 “这还是半成品，等我学会了，再请你来吃饭。我最近在研究菜谱，学了几道药膳，什么温中益气的，健脾养胃的，到时候也让你尝尝。”东岛帮方容德抽了纸巾，然后端走了空盘，他把方容德拉起来，带到了书房，“你还没听过新专辑吧，我放给你听。” 东岛推方容德坐在椅子上，自己则面朝他，背对书桌，双手在后面撑着桌沿。 Intro响起来，美妙的旋律流淌在二人之间，让人沉醉其中。 东岛微微眯着眼睛，很是自恋地听着自己的歌声，一边听，一边向方容德讲解，每首歌的灵感、立意，创作过程中的趣闻，自己最满意的片段……他讲得自得而幸福，方容德看着他，仿佛自己随他品读了一段段充溢着音符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写满了真情。方容德辨不清，有情的到底是故事，是讲故事的人，还是自己这个痴傻而孤陋的听者。 “像梦一样……”东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与歌曲无关的话，他睁开眼看着方容德，唇边是方容德见过的最温柔的弧度，“我现在听这些歌，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你实现了我的梦。” 耳边正是何泉与东岛的合唱，磅礴的音波回荡在安谧的书房中，方容德一时被音乐吸引，忘了回应东岛的话。 直到最激昂的一段结束，方容德才摇摇头：“不是我，是你自己实现了你的梦。”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东岛手背上划过，从手腕到指尖，仿佛在凭借这细微的接触传递什么秘而不宣的感情。 “下一首是破晓吗？” “对，最后一首是破晓。” “是我与你一起唱的歌。”方容德抬起脸来看着东岛，眼神灼热，“是您的忠实歌迷与您一起唱的歌。” 当时录完和声，东岛问方容德要署什么名字，方容德思忖片刻，说，就写忠实歌迷好了。于是，他就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了东岛的专辑里，谦谨低调，用自己的暗淡衬托着东岛的光芒。 曲毕，二人都久久没有说话。 东岛首先打破了沉默：“最喜欢哪首？” “当然是……破晓。” 东岛笑了：“我也喜欢，这是那天去看日出回来写下的歌。”是我写给你的歌。 “那我也算是激发了你的灵感咯？” “当然，你给了我灵感。” 这是为你而作的歌。 你带给我破空而出的爱情，霞光万丈的生命。 这是，为你而作的歌。 “对了，明天有没有空？”东岛微笑着问方容德，“跟我一起去参加朋友聚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方先生，如果您现在把岛神推倒，他不会拒绝的，那么这篇文就可以结束了……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明明都给你吃豆腐了╮(╯_╰)╭ 第43章 第43首歌 43. 聚会 东岛告诉方容德，参加聚会的人里，有经商的有从政的，都是自己的熟人，也都是在本地有些人脉关系的世家子弟。 “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没准哪天帮得上忙。” 方容德看着东岛，欲言又止。 哥哥告诉他的事，他自己稍微查了查，八/九不离十。但东岛没主动说，他也就没跟东岛求证过。 无论东岛是什么背景，都不会影响他对东岛的感情。但他毕竟要为方家考虑，父亲一路走来如履薄冰，自己在Z市这些日子，各方面关系也都小心处理。他相信东岛本意是好的，但他不是商场中人，对很多细节不敏感，更不懂人际关系中的种种门道。方容德害怕自己在私事上出了差池，让家族蒙羞。 “子凡，你经常参加朋友聚会吗？”去参加聚会的路上，方容德试探着问，他捏紧方向盘，勉强笑了笑，“一直以为你很宅，总在网上，不怎么出来玩。” “最近确实不常出来，因为……”东岛犹豫了一瞬，没细说，“不过我们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很熟。你别多想，就是朋友间随便聚聚。” 考虑到方容德的健康情况，东岛先带方容德去喝了点粥，之后才匆匆赶去约定的地方。 他带方容德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门脸普通的饭店。不知是因为长得太帅还是来过太多次，领班与东岛极为熟络，笑说刘先生好久没来了，还是以前那一间。 乘电梯上三楼，推开包厢门，方容德明显察觉到原本欢声笑语的包厢一瞬间安静下来。屋内十来个男女都看向门口，表情各异地打量着迟来的两个人。 “怎么着，几个月不见，都不认识我了？”东岛关了门，毫不见外地大摇大摆领方容德来到桌前坐下。 这时从包厢洗手间出来一位带眼镜的男士，微笑道：“小凡，咱两个可不止几个月没见了。” “存远！”东岛又惊又喜，他快步走过去，张开双臂与这位朋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方容德在不远处看着，忽见正与东岛热情拥抱的这位熟人往他这边看过来，眼镜之后精光一闪，犀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自己。 “子凡哥，”这时餐桌主位上的圆脸小伙子也说话了，“这不是看你一直没来，大家以为大明星又有事忙，来不了。哈哈，存远哥今天下午刚刚回来，巧了，多少年大家没这么齐过……” 他忽然噤了声，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连同这位圆脸小伙子在内，好几个人扭头看向坐在方容德右侧的一位青年。这个人剑眉星目，容貌英俊，面色却很严肃，一看就不是东岛那种温和谦恭的性格。 “都看我干嘛，不就是缘缘不在，”青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语气不善，“要怪也是怪刚来的某人，子凡，来晚的罚酒三杯。” 旁边有人劝阻，说子凡哥不喝酒，等会让他多唱几首歌就得了。 存远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打圆场道：“涛子说得也有道理，我来替小凡受罚，三杯酒而已，小意思。” “诶，”东岛拦住存远，“你不远万里回到中国，留着肚子吃点家乡菜吧，是我来晚了，我认罚，你们看好了。” 东岛利落地饮尽三盅，把酒杯倒扣给满桌人看，一滴不剩。方容德听到有人倒抽冷气，不敢相信似的。 “这是我的朋友，今天第一次来玩，”东岛拉方容德到身边，介绍给大家认识，他对着涛子开玩笑问，“新朋友，就不罚酒了吧。” 不成想涛子面色愈加凝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显得杀气腾腾。 “刘子凡，你他妈故意的吧？”他冷冷地抬起眼皮问道，目光不屑地扫过方容德，竟笑了笑，“今儿是小七做东，他不嫌弃你这死基佬，我也就不说什么。麻烦离我远点，我恶心。” 席上顿时乱了套，小七连忙从主座上跑过来，要把出言不逊的涛子领走。 “子凡哥，抱歉抱歉。涛子喝多……”他忽然盯着方容德停下了动作，“哎，这不是方总么，看我这老眼昏花的，包厢灯光太暗了，刚才离得远没看清。原来方总是子凡哥的朋友，哈哈。” 众人都好奇地看过来，只见小七笑呵呵地扭头招呼道：“老秦呢，快过来，还不来跟方总喝一杯好好聊聊，你刚说的城南4号地块，就在方总手上啊。” 其实不等他招呼，已经有几个人围了上来，被称作老秦的满脸笑容，对方容德说：“之前见过方总几面，不知还记不记得我，秦世明，做点地产方面的生意。今天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方总，我先干为敬……” 东岛在一边说：“世明，方总不喝酒，去给拿壶茶来。” “子凡哥，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可都不是第一次跟方总吃饭了。”小七揶揄道，“你护得过了。” 方容德微笑着端起酒杯，笑称子凡小题大做，刚要仰头干杯，忽然被东岛阻止了动作。东岛夺下他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这杯我替他喝了，他最近身体不好，你们不许再让他喝酒。” 身边的几个人都被镇住了，面面相觑，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涛子阴恻恻地笑了笑：“子凡，八百年没见你喝过酒，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看来这位……方总，是大人物，我必须得认识认识。” 涛子伸手拿了两个大杯，重重砸到近前的桌面上，又新开了一瓶酒，咕咚咕咚将两个杯子都斟满了。他面无表情拿起一杯，未及众人阻拦，说了一句请，便一口气灌了下去。 “涛子，你这就没意思了。”旁边的存远沉声说。 一大杯酒下肚，涛子面不改色，他转过身，稍微缓了缓表情，对存远说：“存远哥，你从小就向着他，可缘缘的事，你给评评理，是不是他刘子凡做得不地道。今天还带着男人秀恩爱来了，我呸！” “您误会了，我和子凡不是……”方容德连忙辩解。 却见东岛已经上前一步拿起了酒杯，眉头微皱，仰面喝了下去。 “小凡！”存远走过来阻止，“你别跟着他闹。” 东岛大半杯下肚，脸色已经见红，他对存远笑了笑:“你就别管了，涛子说得对，缘缘的事，是我的错。” 小七也走上前，他拿开了东岛的酒杯，故作轻松地说：“缘缘是去英国留学，是好事，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让你们说得这么沉重。今天我这多不容易组织一饭局，哥哥们都给我点面子呀。” 小七招呼了几个朋友过来把涛子拉走，涛子板着脸没理人，自己拿着酒瓶走到角落里自斟自饮起来。 东岛似乎有些不舒服，他默默坐下来闭上眼醒酒。存远站在他身后，没说什么，主动伸手帮他揉太阳穴。 方容德看到东岛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存远的手背，说：“不用揉，三十多岁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存远叹了口气，坐在了东岛身边：“你……最近挺好的？我也订了你的新专辑……” 东岛像听了个笑话：“你订那个干嘛，我还能给你寄到美国去？你这次回来住多久？” “小半个月。” 东岛点点头，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往涛子那边看了看，站起来又要过去。小七和存远都拉住他，小七说：“子凡哥，你还不知道涛子的倔脾气，别理了，让他自己喝去。” “不把这事说开，我今天就算白来了。”他看了方容德一眼，对小七说，“你们聊你们的，照顾着方总。” 说罢东岛拎起酒杯，径直走了过去。 小七转头向一脸担忧的方容德解释：“方总，没事，都是打小的朋友，有点误会，没大事。” “方总，”存远向方容德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孟存远。” “您好，方容德。” 孟存远脸上显出一丝意外，镜片下的眼珠转了转，忽然露出爽朗的笑容，朝小七和老秦说：“想不到方氏集团也来我们Z市这种小地方投资了，看来我当年不该走，家乡大有发展呐。” “国家政策，中部崛起，这都是靠党中央英明领导。方总眼光绝对错不了，再过几年，城南地价翻几番不成问题。”老秦说。 孟存远又看向方容德：“真没想到小凡能跟方总认识，我们这一圈朋友都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小七和老秦都笑起来，方容德不太自然地看了远处正被涛子灌酒的东岛，轻声说：“认识子凡八/九年了，网上认识的。” 三个人各怀心思互相对视，孟存远干笑了一声：“看来还是在我出国之前，小凡藏得够深的。” 方容德掩饰性地拿起刚送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状似无意地问:“缘缘……是子凡以前的女朋友？” 孟存远一愣，大笑起来：“原来小凡没向方总坦白啊。” 小七给方容德讲了来龙去脉。不过是个俗套的三角恋故事而已，涛子喜欢缘缘，缘缘喜欢东岛，缘缘自己跟东岛明示暗示多次都得不到正面回应，于是让家里人上门说媒，在父母的撮合下，两个人谈了一段时间恋爱。 当然最终还是分手了，大家都说缘缘为情所伤，远走英国留学。 刘子凡的网名在朋友间不是秘密，这些年他跟银茶的风言风语也有不少人知道，有人当真，有人不当真。涛子一心认定刘子凡性取向与众不同，明明是个基佬却欺骗姑娘感情，天理不容，又偏偏这个基佬让自己的心上人念念不忘，这就更加罪不可恕。 涛子性格耿直刚烈，为免麻烦，自从缘缘出国后，东岛都刻意避着涛子，不出来聚会了。 “最好能说开，都是一块长大的朋友，为这么点事闹掰了，不值当。”小七总结道。 “子凡哥确实招小姑娘喜欢，”老秦笑着说，“我那个念小学的侄女就特喜欢他，还专门去看他演出。你们说说，我管子凡叫哥，我侄女也管子凡叫哥，这都差出辈分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方容德也不禁扬了扬嘴角。 接下来换了话题，大家胡扯一通中美经济政治，之后方容德又被小七带着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 他心不在焉地跟旁人聊天，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东岛那边飘。 东岛早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涛子大着舌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个不停。 “刘子凡，你这个人渣……缘缘这么喜欢你……这么喜欢你……你对不起她……她伤心了才去英国的，都是为了你……” 到最后，涛子也醉倒在桌上。酒瓶歪斜，酒液一滴一滴淌落到地毯上，在喧闹的背景中无声无息。 散场时，孟存远帮方容德架起东岛，一路送上了方容德的车。 两个人费力地把高大的东岛塞进车里，方容德俯身帮他系好安全带。 “那就麻烦方总照顾小凡了，”夜风中，孟存远的眼镜边框反射着饭店门口的霓虹灯，颇有几分迷离风情，他礼貌地微笑，说，“小凡喝醉了很乖的，小时候我们……” “谢谢孟先生，照顾子凡是我分内的事。”方容德打断了孟存远的怀旧，“抱歉，先走一步。” 夜色温柔，方容德本想送东岛回罗马花园，但他看东岛睡得太沉，略一思量，开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跨年夜，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44章 第44首歌 44. 特别关注 方容德开车还是很稳。路灯将明暗交叠的灯影投射在车顶上，这辆在静夜中疾驰的黑色轿车好似正闯过一重重的栅栏，像一只沉默的困不住的兽。 直到方容德把车停进小区车位，东岛还没醒。 孟存远说得对，醉酒的小凡很乖。他没有胡言乱语，没有奇行异态，只是闭着眼，深坠在渺远的睡眠中，又纯真又安详，让人不忍心叫醒。 方容德静静坐在车里，时不时看看身边的人。他想起东岛今晚说的话，他说缘缘的事，是我的错。 可东岛有什么错呢？ 别人喜欢他，他不喜欢对方，就是错吗？ 顶不住父母的压力，碍于长辈的面子，与青梅竹马的女孩子谈一段礼节性的恋爱，就是错吗？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谁都觉得自己付出了真心，谁都等着他以真心回报，如果这份回报不及预期的程度，便失望，便生气，便痛恨，便谩骂。凭什么？ 方容德忽然替东岛觉得委屈，他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发丝擦过手心，簌簌地痒。 然而，自己是不是也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给他机会，替他介绍资源，帮他出专辑，送他礼物，得意洋洋地步步紧逼，以示弱的姿态胁迫他的善意。因为爱他，便希图同样的爱，反复纠缠誓不罢休，让他内心歉疚不安，让他陷入矛盾纠结。 我是不是也做错了？方容德仰望夜空中的星斗，忽然体味到无尽的后悔与心疼。 东岛也无非就是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喜怒和好恶。别人对他的爱原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他的爱意，理应奉献给他所爱的人。 那么，他所爱的人……是谁呢？ 方容德掐断了自己的念头，他轻轻推了推东岛的肩膀，呼唤道：“子凡。” 东岛睡得很沉，方容德无奈地笑了笑，下了车。他绕到另一侧车门，帮东岛松开安全带，想把他从车里抱出来。 试了几次没成功，方容德只好作罢。他亲昵地戳了戳东岛的脸颊，抱怨道：“你又高又沉，我可挪不动你。” 这时东岛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迷蒙着眼神看了看面前的人，迟钝地愣了几秒，涩着嗓子说了一句：“扶我。”然后便要从车里钻出来。 但两个人都高估了醉汉的行动力，东岛撑不住自己的体重，直扑到方容德怀里，两只手蹭着方容德的腰，整个人往地面滑。 方容德大惊，他使出浑身力气把东岛架起来，半背半扶着往电梯间走。 东岛闭着眼，像是又睡着了。他似乎很信任方容德，差不多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往前走，根本不管要去哪里。 方容德为这份不作伪的依赖而满足，电梯上升，他感受着东岛在自己颈边灼热的吐息，心猿意马。 方容德的住所离公司很近，精装修的二居室，面积与东岛在罗马花园那套差不多，内部陈设更为精致，家具家电也更为齐全。 他犹豫了一瞬，把东岛扶到了次卧。幸亏次卧也有一张大床，并且经常打扫，足以安睡一晚。 东岛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被安放在了舒服的床铺上，他蜷了蜷身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然后毫无防备地沉睡过去。 T恤被蹭上去一点，露出一小段赤/裸的腰，壁灯昏黄，方容德看着那一小块麦色的皮肤，忽然也有了醉酒的症状，浑身燥热起来。 他脱掉外套上床，侧躺着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小心翼翼，跃跃欲试。 东岛喝了太多，一呼一吸俱是酒气，方容德贪婪地嗅着，脸越凑越近，最后缓缓啄上了东岛柔软的嘴唇。 他用舌尖描画过那迷人的唇线，又禁不住诱惑，想往更深的地方探寻。 嘴唇被煽动，手也不再老实。指尖轻触那段无意中暴露于外的腰，睡梦中的人似乎也有轻微的战栗。方容德兴奋难耐，他恨不得顺着这道破绽，将礼物的包装整个撕开。 他已然把刚才那些自省抛在脑后了，整个人都被压抑了许久的情/欲操纵着，想在这旖旎的夜晚将一直以来的痴心妄想全部实现。 他脑中浮现出近来东岛对自己亲和的笑容，在山顶握紧的手，录音室里的糖，香气四溢的八珍豆腐。今晚，他还把自己介绍进入他的朋友圈子，为自己挡酒……方容德信心膨胀，他几乎要确信东岛对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礼貌而排斥的态度，他们已经渐渐开启了亲密的关系，甚至是友情以上的关系。只要自己再主动向前走一步，就可以捅破最后一层窗纱…… 他的子凡是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宽容，即使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可以推责给这个夜晚的曼妙气氛，一定可以求得他的原谅。 “子凡……”方容德的呼吸愈加粗重，他难耐地撬开了对方的双唇，按捺不住地舔舐吮吸，将二人的气息融在一处。腰带被轻而易举地解开，睡梦中的东岛如此乖巧，没有丝毫反抗。方容德只觉得热血上涌，心跳急得像盛夏的骤雨。 “咚”的一声响，震碎了方容德的迷梦。 东岛的手机从裤子口袋滑落出来，砸在了床铺上。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刚收到的通知消息。方容德暼了一眼，身上立时由热转凉，他停下了所有动作，呆呆地盯着那条消息，直至屏幕完全熄灭。 那是来自微博app的特别关注提醒，就在刚才，神隐已久的银茶发了一条新微博…… 方容德不顾礼貌，探身抓过手机。手机没有密码，他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微博客户端。 果然，东岛的特别关注分组里，只有银茶一人。 之前被掐断的念头又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最爱的子凡，他所爱的人……是谁呢？ 方容德翻身下床，来到卫生间，潦草地用冷水抹了抹脸。水珠顺着侧脸流下来，又从下巴处一滴一滴滚落到洁白的水槽里。他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又可耻又可笑，像是在哭。 他想起东岛曾经说过的话，我无以为报，只能讨好你，取悦你，即使你想与我上床，我也不会拒绝…… 所有的心思最后都算计到自己头上，方容德从未想过被人讨好取悦是如此让自己难过痛苦。他后悔极了，像心脏被扯掉了一块，疼得厉害。 他用毛巾擦了脸，缓缓走到客厅，随手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瓶盖猛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刺激着他的胃壁，不太舒服。他忽然想起这些天来东岛对他健康状况的诸多关照，又自责不该这样随意糟蹋刚刚好转的身体。 他把还剩大半的水瓶轻轻放在茶几上，垂着头走进主卧，关上了门。 方容德没有开灯，也不必开灯，这间屋子里的所有陈设都是他亲手布置，再加上有隐约的路灯光从窗口透进来，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辨。 他颓然地靠着墙，这面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是用东岛的演出照片制作的。照片里，东岛手握麦克风，微微低着头，像是沉浸在了音乐里。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给他英俊的面孔点缀了恰到好处的阴影，他没有笑，表情却柔和美好，他没有出声，却仿佛能听到他胸膛中酝酿着的最动情的歌声。方容德把这张海报挂在墙上，每天仰望着自己的偶像，从中获得了许多慰藉，更汲取到许多动力。 他挪动步子，走到另一张海报前。这张照片是叶安安拍的，据说当时她拿了朋友的单反拍照玩，从远处叫了东岛的名字，趁他投来视线时摁下了快门。照片里，东岛直视着镜头，表情无奈又温柔，在熙熙攘攘的背景中仿佛遗世独立的翩翩少年。记得那时候刚看到这张照片，方容德甚至有些嫉妒叶安安，嫉妒她被东岛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但他又有些庆幸，假如是他自己端着相机站在那里，恐怕会被这清澈的目光吸引，忘记所有动作，也就不能将这样美好的东岛永远留在画面中。 方容德伸出手，抚了抚照片里的人。他觉得不够，又踮起脚，轻轻吻了吻那双眼睛。 嘴唇碰触到墙壁，又冷又硬。 方容德怆然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全是一门之隔的地方，那个安然睡去的人。 “子凡，抱歉。” 忽然，方容德如梦方醒，他大步走到次卧，用一张薄毯将东岛整个裹起来，然后用力揽住，抱在了怀里。 似乎是因为蜷着身子，东岛并不显得太高，他安然地睡在方容德双臂之间，像倦鸟栖息在巢中。 方容德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既有不甘又有满足，既有遗憾又有释然，既有恨又有爱。他吻着东岛的眼睛，更加用力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可能因为动作太大，东岛被他弄醒了。他费力地睁开眼，也不知有没有辨认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就又阖上眼皮睡了过去——甚至还下意识地往方容德的怀抱里蹭了蹭。 感受到东岛的动作，方容德呆了一瞬。刚才那些复杂的情绪悉数退潮，萦绕在心头的，只剩了难过与苦涩。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不住地亲吻东岛的发丝，无声地说着。 第45章 第45首歌 45. 大金主 方容德和衣而卧，早晨睁开眼时，手臂还搭在东岛的腰间。东岛依旧面朝他睡着，方容德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手轻脚地起身，洗澡刷牙之后开始准备早餐。 方容德从冰箱取出了七八个鸡蛋。平时他图省事只做水煮蛋，此时却觉得水煮蛋拿不出手，想了想打算趁东岛还没醒试着煎溏心蛋。他知道自己厨艺不精，打算多做几个，没准能有一两个成品像那么回事。 然而下厨显然非他所长，方容德连着毁了五个鸡蛋，对自己的笨拙颇为无奈。这时，东岛从卧室走出来，他打量了打量这间与厨房连通的宽敞客厅，对正在忙碌的方容德微微一笑，说：“早。” 不善厨艺的人手一抖，一枚鸡蛋碎在地板上。 东岛连忙抓起桌上放着的厨房用纸，走过去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蛋液。 “你别弄了，等我一会儿，我来做。”东岛抬头看着方容德，问，“几点上班？” “你声音……有点哑。”要上班的人莫名心虚，“是不是昨天睡得太冷，着凉了？” 东岛把手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对方容德笑了笑：“没事，喝多了酒而已，过一两天就好了。你做饭简直是浪费食物，等我洗把脸来做。” “抱歉昨天擅自带你回来，你醉得厉害……我没有……”方容德眼神躲躲闪闪，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东岛却乐了，他伸了伸双臂，开玩笑道：“知道你是柳下惠，连衣服都不给我换，睡了一晚上皱成这样了。” “你要是想换的话，我这里有……” “算了算了，你的衣服我穿不了，太小。”东岛走到了卫生间，尾音伴着水流声飘进方容德的耳朵，他知道东岛又在说笑了，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东岛嗓子哑了，心情却很不错，吃饭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方容德聊天，对方不接话，他也不觉得难堪，换个话题继续。 餐后，方容德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说：“我把你送回家，然后去上班。”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落了你的手机，在卧室床头柜上。” 东岛摸摸口袋，果然空空如也，他匆匆返回卧室抓起手机塞进兜里，一抬头，忽然察觉到什么。 “诶，你这房子户型真差，主卧竟然在阴面。” “这间不是主卧，”方容德指指另一侧紧闭的门，“那间才是主卧。” 东岛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讪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果然是土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土豪低头苦笑：“走吧，先送你回家。” 正是早高峰最拥堵的时候，平时方容德跟东岛在一起时，恨不得时间过得慢点更慢点，现在却恨透了拥塞的车流人流，只想赶紧把人送回罗马花园。他不敢看东岛的笑容，也不敢跟东岛多说话，因为他认定所有的笑容都是强作欢颜，所有的玩笑都是为了逗他开心。 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真的，方容德在心里默默说着，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至于这幸福里有没有我，完全不重要。 几次急刹车之后，东岛终于感觉到方容德的不对劲，他侧过脸瞅了瞅正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的人，看到了那人额头上的一层薄汗。 “你身体不舒服？”他关切地问。 “没有。”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东岛有些莫名，但看方容德严肃的神情，他便不再与对方搭话。狭小的车厢内陷入沉寂，气氛陡然压抑了起来。 回到家，东岛放松地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处理手机上堆成山的信息。 小七说涛子醒了酒，也想开了，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请子凡哥务必常来赏脸参加聚会，带上方总一起。 存远说美国那边生意上忽然出了问题，不得不提前返程，下次回国再聚。 伏清直也终于从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到了繁华的B市，他用夸张的语气发了一大段道歉的话，又抱怨方容彬不够意思，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 还有叶安安发来的消息，说已经查到了黑东岛UTA主页的人，问用不用采取点报复性措施。 叶安安的语气兴奋得意，不像是憋着火气终于找到机会的复仇者，倒像是偶然拿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 东岛规劝她：“请伟大的程序媛熊猫姐姐高抬贵手，我的名声已经经不住你再玩一票了。” “┑(￣Д ￣)┍，真扫兴，我去工作了。” “以前别人黑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发挥专长打击报复？”东岛补问了一句。 “看心情。”叶安安回答。 东岛无语。 最后，东岛查看了银茶昨天半夜发的微博。 “冒泡发首歌。感谢美月的后期，可惜我唱得太渣，再牛的后期也拯救不了~” 点开链接，是一首翻唱，《下个星期去英国》。 银茶的唱功最多只有ktv水平，气息音准都有诸多不足，多亏后期妙手回春，成品将将能入耳。 若单论嗓音，银茶确实有本钱。以前东岛就觉得，如果他愿意，经过专门的学习和练习，银茶足以胜任专业配音工作。 当然，银茶是不会走这条路的。他刻苦学习，龙门一跃，年纪轻轻便靠着出众的能力在一线城市站稳脚跟，前途一片光明，完全没理由冒风险去从事小众的配音行业。东岛听说他工作业绩卓著，在公司升职加薪，前不久似乎成功跳槽，收入大概翻倍。 如果他出生在方家，大概也能像emilo一样叱咤风云。但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起点，银茶能有今天的成就，已是十分不易。抛却私人的情感，客观来说，东岛很钦佩他。 《下个星期去英国》这首歌不算复杂，银茶用清澈温柔的声音浅吟低唱，有种娓娓道来的味道。 “我知道，你想要，却又不敢对我说，因为我曾是你无话不说的朋友，因为我们改变太多。” 听到最后，东岛叹笑了一下，关掉了播放页面。 正在这时，银茶敲了他的Q/Q “我昨天发了一首歌，你去听听” “刚刚听了” 对面像是没料到立刻就能收到回复，沉默了一会儿。 “我以前，一直想跟你唱一首合唱，但是估计你不愿意，就没和你说过。大概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这次银茶没有等东岛的回应，接着敲字。 “新专辑质量很高，恭喜” “谢谢” “有些事羡慕不来，我明白。子凡，你命好，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 又是沉默，东岛看到消息窗口一直在提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收不到银茶的回复。就在他准备去忙其他事的时候，银茶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岛哥哥，sayounara” 这个熟悉的头像迅速暗了下去，就像一缕随风远逝的灰烬。 银茶冷不丁发了首翻唱，自然在粉丝中掀起波澜。 这首歌原本是陈绮贞写给友人的，但银茶唱得太过孤独凄切，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评论中不少人@东岛，也有人冷嘲热讽，说东岛脸皮厚过城墙，对银茶的事从来都是装死，更别说人家现在搭上方家的关系，你们at他也是白搭。 群众们纷纷盖章“爱过，分了”，最后几乎达成一致，唏嘘着人情冷暖散了场。 东岛快速滑着滚动条看了一遭，苦笑着关了页面。 “爱过，分了”，某种程度上说，确实如此，可严格说来又不是这样。他现在只希望这件事就此翻篇，自己、银茶、粉丝都能走向新的生活。 专辑预售接近尾声，东岛又联系翻唱圈的朋友转发宣传了一波，希望能最后抬一抬销量。 制作厂家也已经联系好，过阵子就能收到打样。即使到了这一步，东岛也不敢松口气，他的新专辑封面设计比较复杂，如果印刷色差严重，还要费一番周折。 嗓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这天晚上，东岛开了UTA，风波之后第一次唱歌直播。 粉丝问他专辑发布会后就消失了，在忙什么，他笑吟吟回答还是忙专辑啊，成品没做出来呢，另外还在练习厨艺。 大家见他有兴致聊天，看来是心情不错，便更加兴奋，有提问的，有点歌的，热热闹闹。 东岛唱起了甜腻腻的情歌，从初恋唱到热恋，从清纯唱到火辣，直播间的妹子们被撩得春心荡漾，个个都在喊嫁。 忽然，有人给东岛刷起了礼物，不是粉丝榜上眼熟的id，却也是曾引起纷纷议论的名人。 濑津美。 一开始，东岛没有理，还是照常唱着歌，然而礼物特效闪个不停，许多路人看到全站广播跑来围观，感叹岛神又招了一个土豪粉。 “稍等我5分钟。”东岛中断了直播。 他拨了方容德的电话，听着听筒中的长音，东岛心里忽然产生了许多不好的联想。以他对方容德的了解，现在对方应该不会再这么招摇，难道出了什么事，或者这个濑津美不是他？ 虽然最近他没来找过东岛，电话也打得少，但至少文字消息二人还是经常往来。所以东岛只当他工作繁忙，腾不出空闲谈恋爱。可就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这十几秒时间里，东岛脑海中竟然设想了无数的意外与转折。 电话终于接通，他努力把语气放轻松，开玩笑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大金主？” 方容德原本就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接电话，听到这句话，他当即变了脸色，镇定了几秒，才答非所问地解释说：“睡不着，看你在直播，就随便听听。” “睡这么早？”东岛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10点半，平常这个时间，方总才刚刚下班。 “我在澳洲。替我哥来谈点事情。” 东岛愣住了，明明时常联系，自己却一点都没听他说起出国的事…… “呃……”他一时算不清澳洲与中国的时差，支吾着，“那你早点休息吧，我给你唱一首晚安曲？” “不用，你想唱什么唱什么，先挂了。” 不等东岛反应，方容德挂断了电话。东岛呆呆地听着从手机中传出的嘟嘟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来到麦克风前唱了一首轻缓的晚安曲。 粉丝们都在抱怨结束太早，东岛一边唱一边打字解释说不是结束曲，有个朋友要睡了，先把这首歌送给他。 单人旁的他字被大家好一顿调侃，还有人说羡慕这个基友，被岛哥哥这么宠。 方容德看着公屏，想笑却笑不出来。 晚安曲之后，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依旧是深情婉转的吟唱，让方容德恍然回到了那个夜晚，只有他们两人的病房里，他第一次吻了东岛的侧脸。 东岛的声音越温柔，方容德心里越难受。然而，他下面却越来越硬。一曲结束，方容德不得不钻进卫生间释放了自己的欲/望。 他本想简简单单做回一个土豪粉丝，不管不顾地给他撒钱，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回最初的单纯。 可是，尝过温情的滋味，又怎么受得了当一个陌生人？ 战战兢兢接起电话，满怀期待，没想到，那人脱口而出的一句“大金主”，竟让自己的心都碎了。 他到底是怎样看待我呢？ 方容德走到窗口，看着异国的月色，想了好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网易云音乐在适当的时候推荐了我《下个星期去英国》这首歌，歌词就不贴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听，简直完美贴合本文剧情，不仅总结了前情，而且连我后续的情节都剧透了【 第46章 第46首歌 46. 爱过 东岛设想过很多告白场景，比如邀请方容德来家里品尝自己亲手制作的烛光晚餐，比如在送给他的专辑上写一个浪漫的to签。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实感，不是若即若离的暧昧，而是触手可及的相伴相依。他又激动又感激。 那个人已经向自己热烈告白过无数次了，自己的表白必须精心策划一番才不辜负这份真心。 对，给他一个惊喜，要深情，要贴心，还要有仪式感，能在每个纪念日勾起美好回忆，像山巅日出一样圣洁，像月下漫步一样温馨。 东岛自顾自沉浸在了新的恋情中，唱着最甜的歌，做着最美的梦。 然而，事情似乎急转直下……方容德忽然变得冷淡不耐烦，东岛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他主动询问：“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对方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 他不屈不挠：“那是……工作很忙？” “一直很忙。” 东岛有些小沮丧，自己在网上的风评不一直是会撩么，怎么连自己的迷弟粉丝都撩不动了。 但方容德也不像已经移情别恋的样子，最近每次直播他都流水一般疯狂撒钱。粉丝群里全在议论这个近日大出风头的土豪，某些陈年八卦不出意外地又被抖出来讨论几轮。 东岛自己看着UTA后台的数字也有些心惊，他给方容德打电话，说你再这么送下去我真的要考虑去你哥哥那个平台了，至少平台分成给了你家里人。 “不用，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你想在哪在哪。”方总言简意赅。 东岛又问：“最近有空吗？三专马上就做好了，到时候打包发货要忙好一阵子，趁现在还有时间，想约你吃个饭。” 方容德沉默了半晌，说：“让我查查行程。” 挂了电话，方总仰面躺在办公椅靠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澳洲的合作项目本来是哥哥在操持，不知为何就转到自己手上，他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这是父亲的授意，理由是哥哥婚期在即，需要腾出功夫张罗婚礼的事。而听哥哥说，这是因为父亲对Z市的项目颇为满意，终于发现自己所宠爱的小儿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毛羽丰满，可堪重任，深感欣慰，等Z市的工作告一段落，父亲还考虑把方容德调回总部。 回B市吗？ 方容德脑袋里一团乱麻，想不分明。 昨天他终于在网上逮到了加班加到吐血的叶安安，也顾不上客气，直截了当地问：“熊猫姐姐，子凡和银茶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可是我看子凡微博的特别关注只有银茶。” “我的特别关注还只有天气预报呢。”叶安安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她不禁腹诽：这些恋爱白痴。 方容德隐约知道叶安安不喜欢银茶，估计自己从她这儿问不出所以然。于是一个没忍住，给哥哥发了消息，想问问这位智商过人的撩妹高手是什么看法。 “哥，你觉得，子凡有没有一点喜欢我？还是仅仅因为抹不开面子，客气而已？” “喜欢。工作时间不要用这种无聊的事打扰我。” 方容德看看表，晚上11点，真是见鬼的工作时间。他不禁对豆娘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这天下班后，方容德驱车来到罗马花园，他放下车窗向小区张望。今晚东岛没有直播，不知道现在正在做什么。 盛夏已经过去，一阵夜风吹过，有些凉。 方容德忽然冷静下来。东岛对自己，再怎么糟糕也不会比当初相逢不识更糟。自己也不是没见识过他和银茶在一起什么样子，二人之间有关怀有熟稔，却单单少了几分亲密。 最重要的是，子凡说过，我是最支持他的人。 他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舒缓一些，然后拨了东岛的电话。 夜深了，东岛没想到方容德现在来找自己。他有些疑惑地通过楼宇系统开了公寓的大门，忽然发现自己穿着一套青蛙图案的卡通睡衣。东岛连忙跑回卧室想把这身卖萌的行头换下来，但大概是因为深夜电梯顺畅，只换了一条运动裤，门铃就响了，他手忙脚乱地套了一件T恤，匆匆跑去开门。 “工作辛苦了，请进。”东岛满心高兴，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谁料他期盼了多日的客人愣在门口，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衣服……穿反了？”方容德有点不确定地问。 “呃……”东岛低头看看，大窘。 原本印在胸口处的装饰图案从背面看去杂乱无章，像一团乱麻。他尴尬地请方容德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钻进卧室又换了一遍衣服。 待他回到客厅，方容德问：“你是不是原本要睡了？” “没，没有，”东岛迅速否认，他笑了笑，“哪儿睡这么早。” 方容德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他眼神向下看着茶几，不太好意思一样：“我……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看看你……” “那你倒是看啊，”东岛走近了一些，“别研究房东的茶几了。” 方容德抬头，正看到东岛的笑容，一双美目弯成月牙，他突然热血上涌，觉得自己嗓子发干。 “也没什么事……”他忽然想起之前东岛打过来的电话，“你之前说要请我吃饭，哪天？” “看你哪天有空。” “我都行……” “哦？”东岛走到他身边坐下，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说很忙？” 东岛坐得很近，方容德感受到了他的体温，蓦地心跳加快，半边身子烧起了火。 然而他无法阻止自己的眼神黏在东岛身上，他侧身与东岛对视，溺死在那真假不明的深情里。 “不忙了。”方容德曲起手指捏了捏沙发坐垫。 东岛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手臂伸长，拦过方容德的肩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看你一脸想亲我的表情……”东岛一边解释一边觉得好笑。 被亲的人木在当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东岛，镇定了好一会儿，勉强低下头笑了笑，说：“你别哄我了，真当自己是哥哥啊。” “群里都说我最近宠粉，你没看到？这不是哄你，是宠。”东岛又摸了摸方容德的短发，有几分得意地说，“给你看个东西。” 他起身去书房取回了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暗蓝色的封套上两个大字——破晓。 “专辑打样。”东岛把东西递到方容德手中，“今天刚收到，热乎着呢。” 方容德诚惶诚恐地捧着，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了又看。 “破晓……”他低声念着，“这张能送给我吗？” “你喜欢？”东岛又坐下来，“我觉得这个蓝色太深了，想调整一下，做出一点晨光熹微的样子，稍稍泛点白的那种效果，还在跟设计和厂家谈工艺。” 说到专辑，东岛一本正经起来:“设计师最初的想法是做海的颜色，岛和海，有这种联想。后来定下来叫破晓，我挺喜欢蓝色的，觉得原本的设计不用大改，就让他们调了调颜色。” “蓝色是海的颜色……”方容德沉默着听东岛说完，忽然笑了笑，他把专辑随手放在茶几上，猛一用力，毫不客气地将东岛压倒在沙发里。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方容德低下头，与东岛脸贴着脸，几乎要蹭上对方的鼻尖，“刚才亲得太敷衍，不够。” 东岛被他死死压着，脸上是惊讶褪去后的无奈，他仔细端详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从最初的陌生到今日的熟悉，这些日子里的大事小情，似乎都有这个人参与其中，无论情感还是日常生活，他早已与自己走到了一处。 东岛感受到对方滚烫的气息，却对不上他的眼神。方容德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嘴唇，明明不过几厘米，却迟迟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是肉到嘴边陡然胆怯，还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征服感。 “我刷过牙了。”东岛脑子一乱，莫名说了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却只见方容德闭着眼封住了自己的嘴唇。 细致而温柔的吻让东岛放松下来，他陷在柔软的沙发中，被方容德压着也不觉得难受，反而用手抱住了对方的后脑，用手指梳过柔顺的黑发。 两个人温情脉脉，缱绻万千，吻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彼此都忍不住撩开了对方的衣裤。 “等等，”方容德意乱情迷，却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一个问题……” “爱过。”东岛气息不稳，等不及方容德说完便抢答道。 他饶有趣味地用手指缓缓划过对方的侧脸，感受到方容德复杂的表情变化。 “算了……你又哄我。”方容德拿东岛没办法，埋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问，“套，在哪？” 东岛脸上暧昧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准备，只是错开目光望着天花板，生硬地假装没听到。 方容德拨开他的额发，亲昵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没有就算了，我明早还要出差……” 东岛缠着方容德不让他起身，两双长腿有意无意地蹭着对方的身体。他凑到方容德耳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着：“你洗澡，我去买，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店。” 方容德完全受不住这样的诱惑，脸被东岛呼出的热气熏得通红。 他捉起东岛的手，难耐地吻着那些修长的手指：“不然去我那儿吧，什么都有。而且我明早真的要赶飞机，我怕……” 东岛不等他说完，又主动吻了上去，两个人磕磕绊绊地从沙发上起身，潦草地穿了外套，互相搂着亲吻着，撞撞跌跌往门外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生日，请允许我多说几句。按照原本的大纲，接下来要泼一段狗血，我原本很期待这段有着“东三雪碧”风韵的剧情，甚至在本文只有一个开头的时候就已经兴冲冲地写好了这部分。但是写到现在，忽然不忍心了。不忍心再让相爱的二位主角彼此折腾，也不忍心让银茶继续纠结在有缘无分的恋情中，所以临时改了大纲。这章写得比较仓促，希望读起来没有别扭的地方。感谢读到这里的大家，正文剧情所剩无多，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47章 第47首歌 47. 夙愿 跑出小区，跳上轿车。方容德揽过东岛的头，又送上一个长吻。二人之前几番亲热，现在东岛嘴唇都快肿了，他使劲推开方容德，说：“你先平静一下，情绪不稳定容易出交通事故。” 方容德故意戳了戳他下面：“好像你情绪也不太稳定。” 东岛毫不客气地戳回去，轻笑起来：“那我说点事情，帮你分散分散注意力。” 他告诉方容德，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尽管直接问，不用去找叶安安打听。 “反正她也会告诉我，瞒不住我。安安有点小脾气，我怕你被她嘲讽。” “呃……原来你都知道了。” “嗯。我跟银茶……不合适，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东岛顿了顿，“现在都结束了。你如果一定要问，我也只能说爱过，不后悔。就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方容德叹气：“我应该早点来找你，早点开始追你……” “你早点来，未必追得上。”东岛打断了他的话，“你可能想象不到我那时候有多喜欢他。” “别说了，别说了。”方容德握紧方向盘，又加大了油门，“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有多嫉妒他。” 东岛又轻笑了几声，像在叹气。 他换了话题，问：“你微博也有很多马甲吧？我看你认证的那个号也不怎么用。” “有一个小号，专门用来关注你的。认证号不好意思用来追星，毕竟代表了公司形象。” 东岛笑道：“追别的星就算了，追我确实有损形象。不过既然已经追到手了，还请方少爷不要嫌弃。” “刘公子这是哪里话，在您的地盘上，敢嫌弃您？”方容德目不斜视，却也跟东岛开起了玩笑。 东岛的笑容僵了一瞬，他转过脸看着方容德，认真地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瞒你，之前也就叶安安和银茶知道。我家里不支持我唱歌，身份敏感容易出问题。” 方容德也严肃起来：“你不用解释，我理解，现在我们两个人凑在一起更敏感。所以……”他忽然笑了，“你还是继续当e大的亲戚吧，这个身份挺合适的。” “什么鬼……”东岛低声嘟囔着，他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路灯，不禁也露出了笑容，“话说，我第一次觉得Z市这么大……” 终于到达目的地，两个人牵着手一头扎进电梯，兵荒马乱地摁了楼层数字。方容德无奈地看看头顶的摄像头，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再把东岛的手握紧。 电梯上升，东岛盯着缓慢跳动的红色数字，小声说：“前几天，我以为自己被甩了，还得了一笔分手费。可我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哪做错了。” 听到这句，旁边的人心脏遽然抽痛，他不再管电梯间的摄像头，紧紧拥抱住东岛，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后悔与歉意。 进了家门，方容德连灯都顾不上开，转身把东岛压在门后，摸黑仰着头与他激吻。他理直气壮地掀起了东岛的上衣，结实而有弹性的腹肌在他的掌心点燃了一簇一簇的火苗，他忍不住再次用力贴近东岛的身体，抬起腿用膝盖蹭着对方最坚硬的部分。 二人缠吻，难解难分，正当情炽，手机响了。 优雅轻柔的振动声此刻却尤为突兀。 东岛喘息着提醒他：“电话……” 方容德的吻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东岛的嘴唇，但仍逡巡在对方迷人的下巴上，不愿意离开。他分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斜着眼瞅了瞅屏幕，“方容彬”三个大字让他后背陡生寒意。 东岛已然沉浸在爱欲之中，见方容德放松了拥抱自己的力度，便主动抱紧对方，把头搭在方容德的一侧肩膀，用舌尖滑过对方的耳廓。 方容德打了一个激灵，他勉强顺了顺呼吸，摁了通话键。 方容彬明显已经不耐烦了，语气不善，连招呼都不打，开门见山道：“你下午发给我的计划书少两页，十分钟内把正确版本发过来，否则你这个项目我不管了，你自己向总部申请经费和资源。” “哥……”方容德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自己的亲哥哥挂了电话。 “子凡……”他怔了几秒，心虚地跟爱人商量，“让我先发封邮件。” “嗯？”东岛没听明白，一双眼直勾勾看着方容德，似在询问。 这双方容德最熟悉不过的眼睛近在咫尺，乌黑的瞳孔里不仅有平素的清澈温柔，更沾染着化不开的情/欲。 方二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经不足以赞美他此刻的丰功伟绩。 他任由东岛从身后环着自己的腰，从公文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输了三遍开机密码才将将进入系统。手忙脚乱地找到正确版本的计划书，他抖着手发邮件，连邮件标题都没顾上写，却忍着头晕眼花战战兢兢地确认了好久收件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发给其他同事。 发送成功。 他松了口气，猛地转身与东岛抱在一起，比之前更加激烈的亲吻和爱抚让二人陷入了从未体验过的狂喜中。 电话又响了。 依旧是优雅的振动，只不过这次手机搁在桌子上，木制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彻底惊醒了二人的绮梦。 “哥……”方容德快哭出来了，他抢在方容彬说话前大声控诉道，“体谅体谅您多年没有性生活的亲弟弟行吗！” 方容彬明显吃了一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压低声音用英文送上一句祝福，然后便挂了电话。 方容德直接关了机，他委屈着一张脸，转身看着东岛。东岛已经走出了方才的迷乱，他浅笑着，似乎觉得这场景十分有趣。 “子凡，”方容德扑上去抱紧他，“我是不是特别蠢。” “好事多磨。”东岛温柔地俯下身子，啄吻着方容德的眼角眉梢。他反客为主，引着方容德往之前睡过的卧室走，却被略带羞涩的房主阻止了。 “岛哥哥，这边。” 顶灯亮起的那一瞬，东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间卧室，墙上贴满了自己的照片和海报，书柜里全是自己的专辑和周边，甚至在半敞开式的大衣橱中，一半空间挂着方容德的西装和衬衫，另一半……没看错的话，是十几件自己曾经穿过的演出服同款。 东岛仿佛走进了摆满镜子的迷宫，左看右看只能看到各种样子的自己，这感觉十分诡异，他尴尬而心虚，莫名脚下一绊，往后退了几步。 “上次不敢让你睡这间，就是怕你看到尴尬。”方容德伸手抚摸着海报中的人，又看看站在门口的东岛，“其实我也觉得不好意思。” 他把东岛拉到最大的那张海报前，声音里尽是痴迷：“我最喜欢这张，又帅气又温柔，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也不过如此吧。你怎么能这么好……” “那你是公主？”东岛忽然觉得方容德此刻的痴态有几分可爱，他嘴角扬起来，忍不住开起玩笑。 “我是……”方容德恭敬地吻了吻他的手背，“我是护卫王子殿下的骑士，是您最忠实的仆从。” 东岛内心的温柔忽然泛滥成灾：“你真的是……特别蠢。” 方容德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突然发力将东岛压在了海报上。照片里的歌者与面前的爱人重叠在一起，幻想与现实在此处交汇，得偿夙愿的方容德不眨眼地看着，被巨大的满足感与幸福感冲击得忘掉了一切。 “我一直有个心愿，岛哥哥，你知道是什么吗？”方容德缓缓靠近，他略微掂起脚，鼻尖擦过东岛的鼻尖。 二人对视，方容德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犀利。东岛的脊背被墙壁硌得有些疼，他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却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东岛心里没底，尾音颤抖。 “我一直想……想把你压在这张海报前面……”方容德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半晌，自暴自弃地吐出两个字，“上你。” 他蛮横地捉着东岛的手往自己身下带，东岛下意识地往后缩，但避不过手心坚硬的触感。 “想让你对着自己的海报哭出来。” 方容德放纵地说着心底最隐秘的妄想，东岛却微笑着包容了他少见的乖戾。 “你放松，都听你的……”他温言安抚方容德，抬起另一只手比了比方容德头顶的高度，忽然笑得很狡黠，“不过，我怕你够不着。” 第二天早晨，当东岛浑身酸软地从沉睡中醒来时，方容德早已经登上了出差去外地的飞机。 桌上有煎蛋，锅里有粥，东岛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方容德大概一宿都没睡。他回忆起昨夜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细节，回味着方容德在自己耳边的每一句情话，不由得露出微笑。 钥匙和门卡也在桌上，东岛仔细地把钥匙别在自己的钥匙扣上，平摊在手心掂了掂，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幸福感。 昨夜余韵未尽之时，方容德曾发自内心感慨：“我摘到了天上的星星。” 谁不是呢，东岛想，我也摘到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何其幸运。 第48章 第48首歌 48. 快递 天不遂人意，方容德这一趟出差意外频发，比原计划延长了许多天。二人初通心意就分隔两地，不免难抑相思，每天来往消息不断，得空便想打电话互诉衷肠。 在以前，方容德夜来寂寞，总是翻出鹰厂七周年庆时那段东岛与朋友们跳舞的视频反复观看。而现在美梦成真，再来欣赏视频中的修长身姿，总能联想到那一夜里这四肢和腰腹的力度和温柔，方容德越看越热，血气上涌，情潮翻滚。再加上电话里东岛絮絮情话，宠溺体贴，方二少看得到听得到却吃不到，几日下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为什么哥哥能休婚假，我不能休！我也要休婚假！”又是奔波的一日，清晨，孤零零从酒店大床上醒来准备投身工作的方容德愤愤地想着。 东岛近来画风瘆人。 不提他直播时候多么有求必应甜到粘牙，也不提他翻唱连发深情款款，就说他现在公布专辑进度发微博都走卖萌路线，让人完全想不起来这位岛哥哥已经三十出头。 “哇哦，收到了专辑样品，太美了>_< [害羞]” 叶安安忍无可忍，敲了东岛：“你最近吃错药了？” “脱团了。” “……哦”叶安安停顿片刻，发了一个[byebye]的表情。 东岛乐不可支，他翘着嘴角继续敲字：“你说你，花也送了，干脆从了希总吧。希总都已经唱到情歌第五段了，有点可怜呢。” 叶安安不理他，说起了正事：“场地你就确定那边了？300张票呵呵，到时候你那些真爱粉们要抢破头，黄牛翻三倍算便宜你。” 专场演唱会的筹备工作一直在缓慢推进，几天前东岛专门约叶安安去了一趟S市，看了几个场地，并且达成了初步意向。东岛没有希总的魄力，掂量来掂量去，定了一个三四百人的小场地，叶安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了他半天也没让他改变心意。 “你能不能别这么缩手缩脚，你自己说的，最后干一票大的。”叶安安还是恨铁不成钢。 “到时候没人来……太丢人，而且场地小就便宜啊。”东岛依旧谨慎。 “这话千万不能告诉你的粉丝们，信不信你那几个土豪粉随便凑点钱就能给你把鸟巢包下来。” 这话夸张了，东岛摊手，表示我意已决。叶安安送了一个白眼，也就止了声。 除了场地，叶安安对其他安排也不甚理解：“你选的这个时间也很赶客，不是寒暑假学生党没空啊，还是在冬天，很不方便的。你不知道女生出门要梳妆打扮穿小裙子吗，特别是这类重要场合。S市冬天零下几度的气温，你怎么让大家争奇斗艳？” “都跟你们说多少次了，我在台上怎么可能看到到你们化没化妆……再说叶哥会化妆？你化妆的技术都不一定有我好，信不信？” “滚！”叶安安一怒关了对话框。 却见窗口又弹了出来：“以前是想搞成告别演出，现在不想这么矫情了。因为是第一次没经验，希望能弄精致一点，我还想邀请我爸妈去看。而且，那前后正好赶上方容德的生日，也算是生日礼物吧。” 叶安安发来一个饱含嘲讽意味的微笑：“你高兴就好。” 小货车将制作完成的一箱箱专辑送到罗马花园的时候，方容德才从外地回到Z市。 东岛庆幸自己现在住的公寓楼有电梯，做前两张专辑时他需要独自一人将几大箱专辑哼哧哼哧从楼下搬到楼上，第二天手抖得不敢切菜，现在货物数量近乎翻番，却不会再有那样的窘态。 幸亏客厅空旷，堆了几垛纸箱也不嫌拥挤。东岛拿出几张新鲜出炉的专辑，满足地抚了抚封面，又看看方容德发来的飞机落地信息，心中一动。他打开衣柜换了一套行头，拿了专辑匆匆出了门。 方容德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返程的一路上都在向东岛通报情况，他告诉东岛，要和同行的下属一起先回公司处理些事情，正常下班时间就能离开公司到罗马花园找他。 “子凡，等我一起吃晚饭！” 方总在手机上敲下这行字时，旁边的下属用余光看到了老板脸上幸福的笑意。他听说方总的哥哥即将举行婚礼，思量着自家老板恐怕也是好事将近。老板结婚，员工会有福利吗？年轻下属不禁陷入了沉思。 回到公司，方容德风风火火叫了几个中层开会讨论近期的项目进度。虽然他示意大家长话短说，可公司在Z市发展迅速，工作千头万绪，几位中层轮番汇报一番，一两个小时也就过去了。方容德匆匆将新的工作安排妥当，然后大步跨出会议室，准备赶紧回办公室把手头需要处理的急事处理完，尽早下班去约会。 出了会议室没走两步，前台姑娘从身后怯怯地叫住了他。 “方……方总，有您的快递。” 方容德颇不耐烦，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拿到我办公室吧，谢谢。” 正要转身继续去忙，姑娘又说：“那个……快递小哥说，是贵重物品，需要您带本人身份证签收。” 见老板疑惑，她连忙补充道：“小哥在前台等您一个多小时了。” 方容德不禁起疑，他没有网购的习惯，哪来的什么需要本人签收的贵重物品。他在脑中迅速筛选了一遍与方氏集团不对盘的公司和家族，梳理了一通最近生意上得罪的竞争对手，没琢磨出一二三。 大概是有人恶作剧？或者是自己哥哥送来的“贺礼”？ 姑娘看老板思索片刻，终于正眼瞧了自己，放下心来。老板抬抬下巴，她快步引方总来前台签收。 高大的“快递小哥”头戴棒球帽，下穿工装裤，手里捧着个贴了白花花快递单的飞机盒，正斜靠在桌边跟行政小姑娘谈笑风生。行政妹子被这新来的帅气快递员逗得双颊绯红，一只手掩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方容德在远处看到背影就有些诧异，越走近越确信越欣喜。他刻意咳嗽了一声，结果没控制好力度，震得方氏集团的LOGO徽标都仿佛抖了三抖，直让串到前台聊天的行政妹子以为老板生气了，吓得哆嗦起来。 东岛转过身，双手递上快递盒子，虽然已经笑得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却仍用规范的语句礼貌地说：“是方容德先生吗，请出示您的身份证签收快递，因为物品贵重，需要核对收货人身份，请您谅解。” 东岛本就面嫩，现下如此打扮，看上去简直只有20岁出头。帽檐下，他笑眼弯弯，看向一言不发的方容德，目光里若碎钻闪烁，流露出无尽的思念与喜悦。 方总努力控制自己，板着嗓音说：“请跟我来。”然后便利落地转身往公司里面走。 东岛心领神会，他侧身向前台两位不明就里的美女挥手告别，快走了几步，跟在方容德身后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果不其然，一关上门，饥渴难耐的方容德便把东岛扑在了墙上。东岛单手把快递盒子举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死死吻住。碍事的棒球帽被方容德蹭落在地上，他用双手珍重地捧着东岛的脸颊，嘴上却不留余地地吮吸着对方的双唇。激烈的亲吻结束时，二人都气喘连连，他们胸口撞着胸口，额头抵着额头，视野里只有对方的眼睛，和对方眼中的自己。 “怎么改行了？”方容德用指尖轻轻触碰东岛的喉结，“你这样，看上去只有16岁，我不会犯法吧？” 东岛低低地笑起来，他勾了勾方容德的鼻梁：“说话这么甜？” “被你传染的，你最近是齁死人不偿命的画风。”方容德也笑起来，他的手指顺着喉结一路上滑，点在东岛下巴正中，“刚才还调戏我的员工，故意的？” “替你这个大老板体察一下民情民意。” “怎么说？” “说……”东岛沉吟片刻，吻了吻方容德的眼睛，“说你帅，又说我比你还要帅。” “应该的，”方容德不错神地端详着东岛的面容，“……我好想你。” 他把东岛手上的东西接过来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揽着东岛把他压在会客的长沙发上。 “不用先忙工作？”东岛眨眨眼睛，“发个邮件什么的？” “先约会……不过我确实需要招个助理了，你来吗？” 东岛笑起来：“我来当你助理，我去发邮件，你不还是不能约会？” “我会督促你尽快完成工作的，你完不成我就罚你……”方容德俯身咬东岛的耳朵，“上次你哭着求饶的样子太迷人了，我永远看不腻。” “喂喂，”东岛稍显羞赧，他挣了挣，“在你办公室里……不好吧。” “我又不做什么……”方总摆出一副正直的脸色，手上却不老实，“就摸摸。” 东岛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然后便沉浸在恋人绵密的亲吻和爱抚中。 两个人腻味结束，天已经黑透。东岛拿过自己带来的东西，拆开给方容德看：“其实我真是来送快递的，给。” “专辑做好了？” “嗯，都堆在我家客厅，接下来发货有的忙了。” 东岛从衣兜里掏出签字笔，咬开笔帽，挑了挑眉毛，问道：“今天是特意来给你签名的，想让我写什么？” “我爱你。” 东岛哭笑不得：“说正经的呢……要不你先去工作，顺便想想，只此一份，签完不退不换哦~” “就是，我爱你。”方容德扣住东岛的手，“签在专辑上，然后送给我。” “你……”东岛看了看方容德认真的表情，点头同意了，“去帮我倒杯水。” 一杯水，换来一张偶像兼恋人的签名专辑，上面写着： “To 小美： 我爱你！ 东岛” 东岛一边喝水一边观察方容德的脸色，内心十分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发晚了/(ㄒoㄒ)/~~ 第49章 第49首歌 49. 脑残粉的自我修养 再来到方容德的住所，东岛说什么也不肯再进主卧。 “羞耻Play一次就够了，”他退着步子往次卧躲，“别人当网红约炮艹粉，我当网红被粉艹，已经够命苦，别再搞什么精神攻击了。” “随你咯。”方容德无所谓地摊摊手，他心里想，那是你不知道次卧里藏着什么。 小别胜新婚，这个夜晚，二人都有些忘情。待第二天晨光大亮之时，他们相拥着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地上散乱的衣物和彼此身上的痕迹，回忆起昨晚的疯狂，不禁脸红。 东岛摸索着找到方容德的手，用力捏了捏，说：“你出差才回来，再睡会儿，我去准备早饭。” 方容德却伸出胳膊抱住了他：“不睡了，你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东岛揉了揉方容德睡乱了的头发，安静地缩在对方身边，感受着难得的安心和甜蜜。 方容德的指尖在他皮肤上流连，像在拨弄琴弦，像细雨落入湖面。东岛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慵懒地挪了挪身体，又往方容德身旁贴了贴。他大脑放空，安详地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忽然瞅见床头上方的一个小隔板，上面还放了个东西。 “投影仪？”东岛懒得抬胳膊，用眼神指了指，“看电影用的？” “你声音好哑，”方容德吻了吻东岛的喉结，“以后别喊那么大声了。” 东岛倒是坦率：“这个控制不了。” 方容德笑起来，咬住了他的锁骨，问：“要看‘电影’吗？” 他拉东岛坐起来，见恋人裸着上身，又怕他着凉，跑去取了一件干净衣服。东岛看清他手里拿着的T恤，不禁挑眉——是他穿过的演出服。 “找来找去只有这件柔软舒服一点，是你的size，换上吧。”方容德亲自帮东岛套上T恤，“我当年还嫌弃这件衣服没版型，你上台穿不好看，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东岛无奈地笑：“你的恶趣味可真多。” “找同款不费事，图片搜索很方便的。你又不穿定制，马云网站上都能买到，粉丝里也不止我一个这么做。”方容德振振有词，他拉上遮光窗帘，跳上床，摁了投影仪的开关。 “我哥的婚礼也邀请你参加，正好叫师傅来给你做几套行头，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回答，巨大的投影画面出现在对面的白墙上，东岛目瞪口呆——又被耍了。 当然没有什么电影，是东岛的演出录像。正在播放的这一段来自5年前的一场拼盘演出，视频十有八.九是观众用手机录下来的，画面抖动声音嘈杂自不必说，演出的灯光、音响、舞台布景一概乱七八糟，简直是城乡结合部文艺大篷车的水准。东岛在方容德的阻拦下还是执意关了投影仪的电源。 “你到底是真爱粉还是黑粉啊？”东岛扶额。 “熊猫姐姐一般叫我脑残粉。”方容德笑眯眯地回答，“这段是粗糙了一些，毕竟年代久远条件有限，其实很珍贵的，是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的录像。后面的就会好一些了。” 他又要打开，东岛摁住他的胳膊。 “我现场经常车祸。”东岛认真地说。 “以前确实车祸多，这两年进步不少。再说天王天后也难免车祸，你已经很不错了。”趁东岛不备，方容德又打开了投影仪，他飞快地摁着按钮，跳到了近些年的视频录像，“这几场都不错，你看。” 新的视频画质清晰不少，看得出来自官方转播信号。舞台上的东岛正在演唱一首大气的古风歌曲，举手投足间皆显露出唯我独尊的气场，让人折服。台下的粉丝们齐齐舞动荧光棒，气氛热烈。 方容德一边看，一边跟着哼唱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眸子里全是画面中聚光灯的倒影。东岛扭头看看身边人，觉得视频里那个装模作样的偶像比床上这个会说话会喘气的活人还要受欢迎，心情有些微妙。 “我不喜欢唱古风。”歌曲进入尾声，东岛忽然说，“经常读不懂词……而且总让我想起我妈。” “你家……” “还是觉得我不务正业呗，”东岛勉强笑了笑，“我以为他们该习惯了。” “我觉得你父母应该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好好谈一谈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僵。” 东岛摇了摇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视频切到了下一段，东岛指指墙上的影像，说：“这场我比较满意，那天状态超好。” 方容德忙不迭点着头，他兴奋地握紧了东岛的手：“我那天在现场，你简直帅炸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办专场演唱会啊，我要把前两排的票都包下来。” 东岛不禁微笑：“再等等……” 几段视频过后，忽然出现了熟悉的画面，舞台上的人正穿着与东岛现在身上这件相同的T恤，手握麦克风，深情地唱着歌。 方容德霎时停了呼吸，同舞台上那个光辉耀眼的偶像一模一样的人就靠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上身穿着演出服，下面……是两条光溜溜的长腿。 幻想撞进现实，时空交错令人恍惚，方容德忽然觉得，画面里那个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偶像，在他的演出服下，布满了自己昨夜制造的吻痕。 东岛暗暗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惊觉方容德眼神都变了，他连忙要关电源，却被方容德猛地扑倒，死死压在身上。 套就在床头柜上，方容德手脚利落，整备完毕，熟门熟路地闯了进来。 东岛倒吸一口凉气：“你……起码把声音关了啊！” 身上的人一言不发，不知调了哪个按钮，声音更大了，画面上还显示出循环播放的标志。 “嘘，别说话。”方容德贪恋地吮吻着偶像的喉结，“我的，岛哥哥……” 他喃喃不止，东岛被这维度上升的精神攻击折磨得面红耳赤，却控制不了生理反应，又别扭又兴奋，思绪沉沉浮浮，只知道用力抱紧身上的人，从贴紧的肌肤和密实的心跳声中寻求一丝实在感。 二人饥肠辘辘地折腾了大半个上午，脑残粉十分满足，偶像的嗓子更哑了。 方容德翘着嘴角翻身下床去做饭，东岛有气无力地嘱咐说：“别逞能，点外卖也可以。” 结果方二少翻了一通冰箱，没找到什么自己有把握做好的食材，悻悻然放弃了做男友爱心餐的念头，老老实实点了外卖。趁着等待的时间，他不怀好意地想帮东岛洗澡，被偶像无情地挡在了浴室门外。 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方容德热情地邀请：“子凡你干脆搬过来住。” 东岛没明确拒绝，只是说：“这阵子先忙发货，之后再说吧。” 吃饭的时候，方容德说起了哥哥婚礼的事。婚礼在欧洲举行，他要东岛准备好护照，到时候跟其他宾客一起办签证等等手续。 “那地方是他自己做的度假村项目，我是不懂他，结婚还不忘打广告，真是个合格的商人。”方容德无奈地笑，“要是我的婚礼，就选一处美丽的海岛，叫几个最熟悉的亲戚朋友，办得简单但浪漫。” 东岛饿了，埋头吃饭，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含糊地说道：“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就计划起婚礼的事，太早了点。” 方容德诧异地瞪大眼睛：“什么女朋友！当然是和你的婚礼，你想哪去了！” 东岛停下筷子，但没抬头，沉默了一阵，他说：“你父母不会同意的，我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非要父母同意！”方容德理直气壮，“我们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能选择自己的伴侣，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没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只是你不想做，都什么时代了！” 东岛颓然地摇摇头，他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干净，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方容德连忙慌张地抱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正好说起来我哥的婚事才聊到这儿。我也不是逼你做决定，虽然我爱了你好多年，可你也才刚刚开始和我交往不是……” 方容德勉强地笑笑：“子凡，一切都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东岛心里百感交集，仿佛从恋人的这几句话中找到了救赎，他用力地回抱方容德，蹭了蹭他的肩膀：“好，慢慢来。” 临走时，方容德说要帮东岛来打包发货，东岛拒绝了他，说那都是粗活，就不麻烦日理万机的方总了。 “至少……帮你填填快递单子？” 东岛笑：“我有电子面单打印机。” “我记得一专的时候是手写的。” “对，那时候是手写的，写得手快断了。”东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表情痛苦。 “怪不得字迹那么丑……”方容德嘟囔，“我现在还留着那张单子呢，掉色掉得快看不清了。” 东岛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傻瓜。新专辑听完满意的话，记得给我五星好评。” “必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过10号之后日更，昨天回来太晚了没赶上，今天双更补齐。下一更会在今天晚些时候~ 第50章 第50首歌 50. 哥哥的婚礼 发货发了整整一周。其间方容德来过一次，都被客厅里宛如事故现场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往何处下脚，东岛给他让出一条羊肠小道，指示说：“去我卧室歇着，现在没空理你。” “我是来帮忙的。” “乖，少添乱。” 方总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铺天盖地的飞机盒、泡泡纸，问：“你确定一周能弄完？” “肯定能，单子打完了，也就包装费点事，包完再检查一遍……我的专辑只有一个版本，检查起来很快。”东岛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他扶了扶身边已经装好的快递袋子，半蹲下身子，把一大摞盒子搬到了墙角。 “你不用这么急，大家不在乎多等几天……以我对粉丝的了解。”粉丝代表这样说。 “是我更希望大家早点拿到成品，因为想得到反馈啊。”东岛笑了笑，“有种嫁女儿的感觉，你可能不懂。” “懂的懂的，”方容德点头，“我第一次独立做项目，完工的时候有这种感觉。不过后来就没有了，每次都只想赶紧完事，然后放假休息。正好，你这次发完货，借我哥的婚礼，我们在欧洲逛逛吧，想去哪？” “抱歉，”东岛洗了手，走过来抱住了方容德，“刚接了几场商演，婚礼结束就要赶紧回国，估计没时间旅游。” “好吧，”方容德有几分遗憾，“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然后东岛把访客送出了门，让他不要再来，等发货完毕自己会去找他。方容德摸着东岛无意中被纸盒和胶带划了几个小伤口的手，心疼地说：“早知道你自己做实体专辑这么辛苦，我以前就不买那么多了。” 东岛失笑：“喂喂，请支持销量啊，不然我永远只能当网络二线歌手了。” 日子过得飞快，东岛专辑发货结束，陆续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晒图和repo，微博评论里，海外和港澳台的粉丝对拿到专辑的大陆同好羡慕嫉妒恨，说自己托朋友代收的专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去往欧洲的航班起飞在即，东岛还在认认真真看粉丝听过新歌后的感言，方容德不忍心打扰他，默默扭头看着舷窗外的风景。他想起前几日东岛试穿新西装的样子，身材完美气质不俗，温和笑容中仿佛隐隐透着股商场精英的味道，一时让自己这个商界庸才看呆了。 如果是自己与子凡的婚礼，穿着西装的两个人并肩而立，神色中稍带些紧张，向世界大声宣告我愿意，然后交换戒指……方容德陷入遐想，他知道这遐想可能仅仅是瞎想，但他乐在其中。 漫长的旅途有爱人相伴就并不觉得无趣。终于到达目的地，东岛看着眼前矗立的大城堡，很受震撼。 “快走，我占了蜜月套房。”方容德带东岛穿过高大的石门走在欧式走廊下。 “什么！”东岛大吃一惊，“你这也太过分了，又不是你结婚！” “哎呀，早就跟我哥说好了的，”方容德笑，“他们要做婚礼直播，嫌这个套房的光线不够亮，选了另外一套。” 东岛来了之后才知道，有两方家长参加的婚礼仪式早就在国内办过了，这城堡婚礼几乎是为宣传方容彬的度假村和豆娘的直播网站而特意举办的，顺道招待一些不便参与之前家庭婚宴的朋友们。 不然，方容德大概不敢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毫不在乎旁边来往宾客和侍者的眼光。 在所谓蜜月套房度过了难忘的一晚，第二天是婚礼的正日子。方容德和伏清直担任伴郎，东岛独自站在观礼宾客中看着缓缓走在花.径中的一对新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微微热了。 仪式简单，很快就结束。来宾都是年轻人，在布置一新的偌大庭院里笑闹起来，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新娘子穿着婚纱举着自拍杆四处找人入镜送祝福，走到东岛这儿，她特意将镜头举高，对直播间的观众说：“接下来这位是你们都认识的——岛神~！” 东岛看豆娘举了半天累得胳膊发抖，体贴地接过自拍杆，说：“我来拿。” 他对了对镜头，微笑着说：“祝豆娘和e大新婚快乐，和和美美。” 不知是因为婚礼还是因为直播，豆娘很兴奋，她说：“岛神今天超级帅，等会儿我站远点给你们看全景。” 弹幕已经刷起来。 “岛哥哥美颜盛世！！！” “我去，没想到东岛也在” “亲戚当然在，岛哥哥美颜盛世 1” “穿了西装气质都变了~” “帅哥你谁23333” “哈哈哈哈新郎官呢，让东岛陪着新娘子游场不合适吧哈哈哈哈哈哈” “强烈要求再看一遍伴娘团” “伴娘团 1” “这里想看伴郎团……” 东岛笑起来，解说道：“伴娘团值得一看，伴郎团就两个人……” 豆娘接话：“两个人也值得一看，来来，伴郎团走起。岛神一起哈~” 于是东岛举着镜头陪豆娘去找方容德和伏清直。 那边伴郎二人刚陪方容彬与当地合作伙伴寒暄完，正坐在湖边小亭子里歇脚。 伏清直捅捅方容德的胳膊：“你不去找你的子凡？” “饿死我了，先吃点，”方容德端着一碟食物狼吞虎咽，“见了他不敢这么吃，怕他嫌弃。” “哎哟，啧啧，谈个恋爱还谈出偶像包袱了。”伏清直拍拍方容德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反正岛神已经看到了。嗨，新娘子~” 方容德一惊，鼓着一边腮帮子转过身来，正瞧见豆娘与东岛款款而来。东岛把手中的镜头转了方向，坏笑着给了惊慌失措的方容德一个特写。 “这就是伴郎团！”豆娘介绍，“两位帅哥快来跟直播间的大家打个招呼。” 方容德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餐碟藏起来，低着头大力推伏清直上前，他第一次这么喜欢发小的drama queen人格。 “哈喽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伴郎……之一，哈哈名字就不说了，马甲太多，我怕到天黑也说不完，哎呀真没想到我这个耕耘幕后十三年的无名英雄也能有一天站在镜头前跟大家打招呼，好开心啊哈哈哈，简直比我自己结婚还开心……当然看到emilo结婚我更开心啦，我是他发小嘛，手上全是他的黑料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看在豆娘的面子上，我就不黑他只会画软妹了。哎呀你们好热情，都看不清弹幕了……” 东岛拿着自拍杆的手有点抖，方容德躲在镜头外一边拍胸口顺气一边冷眼旁观，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跟伏清直掐架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豆娘则在旁边笑弯了腰。 “那个……”七八分钟之后，新娘子终于开口，“请说几句祝福？” “哦哦，看我怎么把这茬忘了，祝emilo和豆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生了儿子记得让他认我当干爹啊，生了女儿……嗯，我可以等……” 方容德决定以后还是要跟伏清直掐架到底，他用手肘把伏清直撞到镜头外，结束了发小的直播表演。 “大家好，我是emilo的弟弟，在此祝哥哥嫂子新婚快乐幸福美满。”湖边的微风吹起了方容德的发梢，他用手理了理头发，接着说，“我身后是一大片湖水，旁边是一大片花海。这座城堡很美，我哥说，这里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感觉，适合举办婚礼……来看看你们说了什么，哦，对不起我不混圈，名字你们上网随便搜搜就知道了……抱歉也不缺男朋友女朋友管家女仆宠物腿部挂件……对，有恋人了……” 方容德有条不紊地回应着观众们的提问，从始至终平和淡然，互动间隙不忘夸奖直播界面简洁美观，画面流畅。 两三分钟后，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跟观众告别，把镜头还给豆娘。 “伴郎团确实只有两个人……但是这两位帅哥都很有feel对不对。”豆娘说完这句，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哈哈”，豆娘自己也乐了，“好啦，我们继续婚礼游场，岛神，给我自己拿吧。” 豆娘独自走远了，方容德冷冷地看着伏清直：“你不去找点吃的？” “值此良辰美景，吃东西不着急，”伏清直走过来像个小姑娘一样拽拽东岛的衣角，“子凡哥，上次，对不起。” 东岛退了一步，笑着说：“没事，早就没事了。你的毕业论文怎么样了？” 伏清直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掩面欲泣：“子凡哥，连你也……嘤嘤嘤……” 东岛笑起来，他走到方容德身边，低声关切地问：“饿了？胃不舒服？” “没有……”方容德想起刚才被抓包，不好意思。 东岛凑近他的耳朵：“你刚才跟观众挥手告别的动作，特别可爱。” “嗯？”方容德想了想，似乎也觉得可笑，“屏幕那么小一点点，我怕我动作大了就会出框啊……” 三个人从湖边往会场人多的地方走，东岛与方容德在前，伏清直一个人在后。 “你哥真的说这里让人感觉幸福？”东岛问。 “怎么可能，是我瞎编的。” “……但是我确实这么觉得。” 听到这句，方容德停下脚步，问：“羡慕别人的幸福吗？” 东岛想否认，犹豫了一瞬，笑了笑：“大概是吧……” 方容德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跑到一边，拢了一束鲜花捧在手里，他回到东岛面前，单膝跪地，把花束举高，郑重地说：“子凡，没来得及准备戒指，就用这束花代替了。我在这里向你求婚，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带来一生的幸福，永远敬你爱你，不离不弃。虽然是求婚，你不必现在就给出回答，我只是想让你在这里感受到更多的幸福，属于你的幸福。” 灿烂的日光照在东岛英俊的脸上，模糊了他惊愕的表情，半晌，他俯身接过花束，把方容德扶起来，紧紧拥抱住这个认真向他倾吐爱意的人。 “谢谢。”他在他耳边说，声音湿重，让人的耳膜都颤栗起来。 伏清直跟在二人身后，将这个煽情的场景留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 第51章 第51首歌 51. 演唱会 伏清直最终还是把照片给了方容德，交换条件是“别再跟我提毕业论文”，方容德捧着手机越看越喜欢，回国之后把卧室里的海报全撤下来，只挂了这一张求婚合影。 东岛看了照片之后不住摇头，说自己当时吃惊的表情太傻了。 “多真实啊，傻帅傻帅的。”方容德说。 婚礼之后，二人回归日常生活。方容德公司的前台终于也了解到这位频频来访的帅哥不是什么快递员，而是老板的好朋友。好朋友一般午餐时间过来送饭，与老板一起吃过之后就离开。因为经常能收到这位好朋友带来的手工小点心，公司的人对东岛的印象颇佳。 虽然没有搬到一起住，但两个人彼此在对方家里留宿过夜越来越多，生活习惯也渐渐调和，方容德慢慢卸下了伏清直嘲笑过的“偶像包袱”，与偶像的相处更加轻松随意，二人俨然已经开启了情侣的生活模式。 就在方容德喟叹当下安逸甜蜜的生活，觉得心愿已了时，东岛发布了个人专场演唱会的消息。时间地点票价一应俱全，宣传海报高端大气，嘉宾该是也已经联系好，只不过暂时保密卖着关子。 方容德顾不上浏览微博评论里粉丝们表达惊喜或遗憾的留言，他看到那个日期，被一瞬间产生的浓烈情绪夺走了呼吸和心跳。 谁会想到，那时候轻轻巧巧的一句“我会回礼”竟然会演绎成此刻有如人生里程碑一般的盛典。这份回礼，未免太重，未免太烫。 电话里，方容德激动得想流泪：“子凡，你上次明明才说再等等，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多少也能帮帮忙。” “你平时够忙了，就别为这些小事操心。”东岛含着笑意说话时，尾音依旧软糯，能把普普通通的句子说出情话的滋味，“再说，这不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吗？够惊喜吧，就是太早了点。”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起来：“到时候给你留前排最好的位置，千万别跟其他粉丝一起抢票，总共就300张，为这事安安挖苦我好久了。” “需要换个大一些的场地吗？设备什么的是你自己联系？我嫂子在S市门路不少，你要是需要的话……” “不用，都不用，你别管了，到时候空出时间就好。你不来我会生气哦~” 方容德被东岛的恶意卖萌激得打了个哆嗦：“我男神的首场演唱会，我怎么可能不去。我还要练习打call呢。说真的，你要不要开个巡回，至少在Z市和B市各来一场，都是主场啊。” “喂喂，你这个主场的概念太宽泛了吧……” 虽然东岛不用他帮忙，方容德还是主动去找了叶安安。叶安安告诉他，演唱会是挂在希总一个朋友的演艺公司名下，各方面人力物力确实都安排好了，如果非要帮忙，可以帮着一起准备应援物。 方容德欣然同意，于是叶安安往原本的物料预算后面加了个零。 只是如此仍然不够，方容德联络黄景安，找来一个国内顶级的造型团队来负责东岛演出时的造型设计。 几番折腾下来，东岛看着镜子里改头换面的自己，有些不敢认。身边，虽然不认识可看得出来头不小的造型师客气地问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东岛腼腆地笑了笑：“没有不满意，就是觉得，这身打扮上台，我恐怕会跑调忘词。” 门票销售十分顺利，不如说太火爆了以至于有人拿两分钟售罄的事黑了东岛一波。也有粉丝在东岛微博下哭诉票价太低以至于太多人抢购，没买到VIP区好不甘心。 东岛顾不上搭理这些，他一心投入到排练中，把演出的环节设置想了又想，生怕哪里出了纰漏。 这天，叶安安收到东岛的信息，差点笑喷。 “我最近太焦虑，脱发严重，照这个节奏下去，还怎么做发型…” “我的男同事里很多人脱发，需要帮你问问假发套的选购经验吗？” “……我觉得排练时间也不够。” “你自信点行不行，我和希总都帮你听过了，改编没什么问题，再说你不是会撩吗，到时候气氛炒热，有点小瑕疵也没事。你又不是第一次车祸了。” 东岛不太理解老朋友安慰别人的逻辑：“你说得倒没错……还有，我爸妈那边，我不敢去请。” “……你为什么这么怂。”叶安安最后撂下一句话，没再回复。 东岛又找了方容德：“最中间的位置，留给我爸妈了。告诉你一声。” 对方十分赞成：“应该的应该的。” “我希望他们来，又不希望他们来。我很害怕。” “子凡，坚持做好你自己。你完全不必为了迁就别人而委屈自己改变自己，就算是你的父母，也没必要妥协。”方容德郑重地说，“你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你一路走到今天，达成的所有目标，都是只有刻苦努力、意志坚定、胸怀勇气的人才能做到的，你根本不平庸，你十分优秀。” 演唱会前一周，方容德买了场馆外那条街的全部公交站灯箱广告，每个路人都能看到东岛微笑着的英俊侧脸。东岛没见识过这种阵仗，每天经过时都缩着头不敢朝四周看，心里羞耻感和雀跃感混杂，平静不下来。 演出当天，豆娘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队安保人员负责入场秩序，这些人身穿制服，个个都是身高180以上的小帅哥，惹得来观看演出的姑娘们还未进场，就疯了一般地拍照合影，尖叫连连。 每个进场观众都能免费领取应援大礼包，礼包丰实的程度让人咋舌，荧光棒、灯牌、毛巾、手幅都十分精美，附赠海报出自emilo的手笔，妥当地装在海报桶里，更有专门制作的挎包恰好将所有东西归置整齐。穿着工作人员统一服装在门口分发应援物的方容德听到不少妹子感慨说岛哥哥这样大方会不会赔本。 演唱会准时开始。然而东岛的父母终究还是没来。 满场荧光棒如星空闪耀，方容德看看最前排两张空座，心里酸涩难受。他不顾叶安安的阻拦，没看到东岛精心设计的开场表演就跑去门口继续等候。方容德想自己见过东岛的母亲，如果二老到了，他可以马上认出来。 S市的冬天冷得绵软，寒意一丝一丝渗入骨肉。站在门外，方容德听不到会场里传出来的任何声响。东岛浅淡的笑容闪耀在广告灯箱上，温暖了整条街道，但人来人往中，没有东岛要等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安安来到方容德身边：“回去吧，父母不来，你也不在，他该多难过。” 方容德点点头，他跺了跺冻得有些僵硬的双脚，与叶安安一起回到了现场。 第一部分已经结束，台上正是嘉宾演唱，方容德来到第一排早就准备好的位置，调了调荧光棒，静静等待他的男神。 再次登台的东岛穿着看上去最日常的休闲装，带着吉他手来到舞台前方，唱起舒缓的情歌。他的眼神扫过刚刚落座的方容德，低头牵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环视全场，看到一片由荧光棒汇聚的幽蓝色星海。 “好美，”一曲终了，他看似随意地说着，“下面这首，送给我最爱的你……你们。” 方容德听到身后的观众里爆发出零散的笑声，似乎是觉得东岛太过紧张而口吃了。他看着台上的人，毫不遮掩自己脸上的幸福笑意，那个人没在看他，但他知道，在东岛的心里，他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一席之地。 东岛将破晓重新改编，并在中间加了一段《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方容德怔了怔，他想，自己收到了此生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谢谢。”在一片欢呼声中，他仰着头，轻声对台上的人说，“爱你。” 虽然有忘词有破音，但总体来说演唱会大获成功。不用刷微博，方容德都知道在场的粉丝发了无数照片到网上，大喊着“岛哥哥美颜盛世”。 我男朋友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看。他得意地想。 陪东岛与工作人员吃过庆功宴，时间已过了凌晨12点。方容德与东岛一道走回酒店，他关切地问东岛累不累，东岛忍不住揽过恋人送上了一个短促的亲吻。 “我兴奋得要死在台上了，怎么会累。” 方容德再也控制不住，他捉住东岛的手带他跑了起来，跑得累了又紧紧拥抱在一起接吻。 方容德附在东岛耳边低语：“快点回去，再多说几遍生日快乐，看到你在台上帅得发光，我也兴奋地要死了。” 两个人心里都掀着波涛，燃着烈火，他们被激烈的情绪所裹挟，在酒店门口便吻得分不开。 这世上虽有遗憾，但更多的是爱和感动。 带给你爱与感动的那个人，是此刻最该珍惜的人。 然而他们过于忘情，没注意到身边不怀好意的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了…… 第52章 第52首歌 52. 曝光 那狗仔原本是在酒店门口蹲一位新晋女星，结果女星没蹲到，却目睹了一场同性激吻。他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正要当个新鲜乐子给自己女朋友献宝，定睛一看，发现这照片里高大的青年正是路边灯箱上不知名的十八线艺人。 “现在的小明星，啧啧。”老大通知他撤退，他试着把今晚唯一的收获发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方家二少与某同性艺人深夜在酒店门口热吻的花边消息就在网络上传得铺天盖地。 方容德的身份不用多解释，另一位当事人是当夜刚刚结束了个人专场演唱会的网络歌手。事情似乎再清楚不过，不入流的网红傍上了富二代，出卖肉体和尊严换取金钱与机会——娱乐圈里见怪不怪的俗套故事。 消息传开，翻唱圈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震惊，有人不解，有人惋惜，更多人嘻嘻哈哈落井下石看热闹不嫌事大。 “所谓emilo的亲戚，就是这么个亲戚？” “村通网，之前不是说和银茶一对？” “你岛啥时候搭理过银茶，CP粉发春脑补，笑笑就得了” “东岛唱了十年歌，到最后还是靠脸，唉～” “没准人家是清清白白的一对基佬呢” “清清白白的一对基佬哈哈哈哈哈” “e大豆娘都跟东岛关系不错的样子，不像是那么不堪的关系啊” “岛粉别负隅顽抗了，你岛三专的规格坐了火箭一样蹿上天，像是他自己能办到的？说开演唱会就开演唱会，行头价值6位数，说他没傍金主谁信啊” “六位数？？？” “指路某时尚博主昨晚的微博，说是看了朋友的场照十分吃惊，不敢相信一个网红有这种品味和档次。” “三专23333，被娱乐圈小鲜肉怼得不敢说话【摊手” “那次跟了全程八卦的人表示，是娱乐圈小鲜肉被怼得不敢说话……大方音乐凌晨发公告息事宁人，最后把词曲作者炮灰了” “要我说，像岛神这种身高腿长，人美歌靓，男女不忌的天生尤物，没准就是陪完弟弟陪哥哥，陪完哥哥陪哥哥的媳妇……” “昨晚演唱会我去了！讲真，6位数演出服值回票价！” “上次什么活动，东岛挽着豆娘的胳膊，一脸媚笑。有图为证。” “小白脸人设不崩” “人设不是温柔体贴的岛哥哥吗？哭给你看哦23333” “怪不得东岛颜值回春……看照片其实腿还是很直啊” “哈哈哈哈哈这是要操劳到什么程度才能连腿都并不拢哦” “励志挣钱泡我岛，忽然有了目标和盼头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倒茶CP粉大爆炸，掰碟撕海报啦” “别说CP粉，我首页的唯粉都有人爆炸了，他岛的女友粉不要太多” “……那啥，有没有人知道，大概一晚上多少钱。演唱会都是妹子没好意思去，看照片撸了三次。娱乐圈人脉我没有，钱还是有一点的……” “艾玛，活的基佬粉！！！” “岛神果然坐拥三千壕粉！” “万一你岛只为艺术不图钱呢～” “你岛又把微博评论关了……” “这回装死也没用，退圈吧。抱紧金主大腿，再也不用四处走穴卖唱，挺好的” “看微博上最新消息，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在一派掰碟脱粉的浪潮中，有一名来自Z市的粉丝挺身而出，为东岛说话。 “岛哥哥用得着抱金主大腿？！十年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真想送你们上春晚哦~~也就你们这些社会底层的渣滓黑子以为有点破钱就了不起，大概是幻想跪舔富二代想疯魔了。姓方的配不配得上我岛还两说，造谣生事的黑黑原地爆炸吧！！！” 剧情顿生波折令围观群众更加兴奋，迅速有人开八东岛的背景，虚虚实实的真假消息几番爆料后，红三代官二代的身份被坐实。舆论风向又转成了“特权阶层子弟生活糜烂，行为不雅有伤风化”。 方容德和东岛睡到中午才起来，看到网上的消息，都有些发懵。 东岛醒得稍早，已经把网上的讨论大略浏览了一通，此时只觉得无力。 他盯着图片里碎裂的CD发呆，想起不久之前，这些崭新的专辑还整整齐齐码放在自家客厅里，等着被送往全国各地。那时候，自己仔仔细细把每个包裹包装妥当，生怕运输途中发生磕碰，希望到达粉丝们手中的是完美无暇的作品。谁料到不久以后，竟然是当时那些望眼欲穿的人亲手把这些专辑砸碎，怒气冲冲地拍照发到网上，控诉着自己的品行不端。 方容德把东岛攥紧的手机抢走了。他关了微博评论，又直接关了机。 “再睡一会儿吧，你最近准备演唱会辛苦了。”方容德给东岛盖上毯子。 东岛平躺着，看到一缕阳光从酒店房间厚重的窗帘间隙照射进来，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运气这么差，”东岛转过脸，微笑着对方容德说，“会影响你的财运吧？你们做生意的好像都挺讲究这些。”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方容德俯身吻了东岛的眼镜，“从来不怕什么牛鬼蛇神。你睡，我去打个电话。” 方容德走到外间，轻轻关上了门。 方容彬接到弟弟的电话时像是早有预料：“你等三分钟，我发完微博给你打回去。” emilo的微博绵里藏刀：“谈个恋爱有什么稀奇，富二代也该有基本人权啊。我司那么多艺人发愁曝光率，你们却闲得无聊拿我弟弟的私事搏热度，这事儿太不漂亮了，他火气上来我可拦不住，某些人自求多福吧。” 读了哥哥的表态，方容德苦笑……这算是把火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了。也好，他看了看通向内间的禁闭的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我本来就是他的骑士。 哥哥在电话中告诉方容德，报道就事论事，没什么漏洞，行文也严谨，没有引导舆论的意思，后来都是网友发散的，怪不到始作俑者头上。不过这个团队的东家是做纸媒的，最近日子紧吧，四处求合作，没准可以找机会下手。 方容德略一沉吟，打开微博客户端，飞一般地连发几条。 “在公共场合举止亲密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昨晚演唱会后太兴奋了，请各位原谅我们一时忘情。某团队的文章不错，我记住了。也请你们记住，我和我男朋友都不混娱乐圈，不要打扰我们的私人生活。” “脱粉请随意，专辑不想要的可以出给我，不开天价我照单全收，想申请精神损失费的请私信我，都好商量。你们没看到他做专辑的辛苦，我看到了，你们不心疼他的心血，我心疼，你们不在乎他的作品，我在乎。实在气不过非要掰碟的，恳请不要艾特他，拜托了。” “他和银茶先生的事情不该由我解释，我只能说，在我追求他，与他交往的这段时间内，他与银茶先生没有普通朋友以上的关系。” “用污言秽语攻击他的品行与人格的某些网友，别以为躲在网络后面就万事大吉，你可能要为自己的言论承担后果。” 当事人一出声，网友评论顿时汹涌如潮水。 “神TM不混娱乐圈，出了三张专辑，跑了不知道多少商演，个人演唱会都办完了，你告诉我东岛不混娱乐圈，exm？？？” “看来是昨夜大战三百回合，刚起床~~” “以前的专辑收不收，还有他参与的其他CD，还有N多周边……全部打包1块钱出给你，不用谢。” “恭喜方氏在Z市高歌猛进连拿3个地块，谈恋爱这么赚，我也想谈恋爱了呢~” “哎哟，东岛自己艹温柔男友人设养蛊，现在埋怨粉丝不理解你了，要点脸” “东岛和银茶卖腐炒作这么多年，现在大言不惭说是普通朋友，用完就扔也是没谁了” “不是……话说以前东岛交过女朋友啊，方总你要不要确认清楚了再上啊” “呵呵，我就是要掰碟艾特他，我知道他有强迫症每条艾特都看，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算我的青春喂了狗” 方容德不急不躁，一一回复。 “他就是个网红，别抬举他了，怕您累着” “确实刚起床，神清气爽” “所有跟他有关的全收，私信联系” “方氏最近也在欧洲做了不少项目呢，大概是我哥搞定了欧盟主席吧~” “你把自己当他女朋友，他就真的是你男朋友吗？你是不是还以为马云是你亲爹？” “你见过东岛炒CP？” “不劳费心，与你相比，我跟他更熟” “掰的时候别伤了手” 方容德手指翻飞，精神抖擞地舌战网友。忽然有电话切了进来，是父亲。 第53章 第53首歌 53. 刘子凡 方容德被父亲叫回B市，东岛也被母亲召回了家。 客厅里，季老师面色凝重：“我早该知道你走上了歪路，也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惯着你……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丑事。傍大款，这就是你做的事？这就是你说你努力了许多年，希望爸妈能亲眼见证的事？算我白生你这个儿子，败坏门庭！” “妈，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我知道，谈恋爱。我儿子找了个富二代谈恋爱，拿着别人的钱出专辑开演唱会实现梦想是吧？” “不是……” “性取向我不管，我和你爸不是迂腐的人。以前小李来家里，我们怎么对他你也看到了。男的女的，只要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家里都支持。小李那孩子多好……” “妈，方容德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方家和伏教授家是世交，您可以去问伏教授。” “我嫌丢人！”季老师越说越气，“你知不知道，这次给你爸惹了多大的麻烦！” 东岛低着头，沉默了好久。 “……是我的错，让你们失望了，我错了。”东岛抬起头，凝望着自己的母亲，“以后……以后我会改的，对不起。”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季老师偏着头不看自己的儿子，脸上的表情既生气又难过。 不知为何，东岛的嗓音忽然沙哑了，他轻轻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您和爸爸多保重身体。” 走出家门，正是暮色昏沉。东岛站在街口，茫然地看着身边穿梭而过的车流人流，觉得咽喉里梗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憋闷难受。他没有坐车，颓唐地拖着步子向北郊罗马花园的方向走。 这座城市的每条街道他都无比熟悉，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有他的父母和朋友，是让他心安的故乡。 他既恋旧，又重情，优柔寡断，许多事割舍不下，习惯于隐忍退让。 这次也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风波，他这十年，什么谩骂没听过，什么指责没受过，多少次被人在后台指指点点还能笑容满面地登台表演，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可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是因为有人对自己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吗？还是因为有人说珍惜他的心血，在乎他的作品吗？ 走到家，天已经全黑了。东岛从S市回到Z市就直奔自己父母那里，还没来得及回来。客厅角落里仍有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三专的余货。他走过去蹲下身，下意识地清点了数目，又一张一张取出来，用手心拂去了专辑表面的浮尘。 他没有开火做饭，从橱柜底层翻出不知何时买的一桶方便面，用热水泡了，囫囵吃了下去。然后便蜷缩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时，客厅的顶灯还亮着，窗外一片漆黑，东岛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方容德就坐在他身边，用手托着下巴，闭目养神。 “回来了……”东岛坐起来，揉了揉在沙发上睡得酸痛的肩膀。 方容德睁开眼，扭头对他笑笑：“怎么不去床上睡，沙发这么小，多难受。要喝水吗？” 东岛摇头，他伸手捏住了方容德的手腕：“你爸爸，怎么说？” “没事儿。”这回答太轻松随意，让人完全不能安心，“你这边呢？” 东岛看着方容德，眼神却穿透了面前的人，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他怔了怔，也故作轻松地答道：“我这边也没事。” 他心里想着，自己没有说谎，妈妈确实没有把他怎么样，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咱俩的事，我家里不管……”方容德解释着细节，“就是……父亲让我回B市。” “哦。”东岛回应得很快，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方容德忽然扳住了东岛的肩膀，“我要和你在一起。” 东岛终于找回了视线的焦距，他看着方容德诚挚的双眼，努力露出一点微笑：“回去吧，别给你家公司添麻烦，也别给我爸添麻烦。” 东岛换了个姿势，他从身后抱住方容德，把自己的头搁在对方肩膀上。 “让我抱一下，有点冷。” 方容德察觉到东岛低落的心情，他轻声呼唤：“子凡……” “嗯？” “我爱你。” “知道啦，”懒洋洋甜腻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带着热气的轻笑声，似乎一切都是过去美好的样子，“我也爱你。” 方容德心里充满了酸楚的爱意，他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任由东岛从身后将自己越抱越紧，肩膀处越来越沉。 父亲确实不会管他和子凡的事，也承诺不会逼迫他出去相亲结婚。但是父亲也说，他永远不会承认刘子凡是自己儿子的恋人，也永远不想看到这个人。 方容德觉得，这已经是个不错的状况，慢慢来，总有一天父亲能想明白的。 他正在心里盘算，忽然听到东岛在他肩头闷声闷气地说：“如果……” 他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声音里满是茫然无措:“如果……我不再唱歌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方容德一惊，他想转过身，却因为被东岛牢牢抱着，不能动作。停顿了几秒，他猛地用力，终于挣脱了恋人的双臂。 一回头，却看到东岛满脸的泪水。 方容德心里像被烫红的针尖戳了个窟窿，眼眶刷地红了，他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早就湿成一片。 “子凡，别哭……” 手指轻柔地擦过眼角，东岛的眼泪却越涌越多，他不敢眨眼，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我不再唱歌了……如果……” 方容德打断了他：“喜欢你，永远喜欢你，最喜欢你，喜欢你……” 密密匝匝的吻印在东岛湿漉漉的脸上，温柔但苦涩。东岛从小就一直在扮演哥哥的角色，似乎是头一次这样被别人当做需要小心翼翼宠爱的对象。那个人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对他说着“乖，不哭了”，然后替他擦去眼泪，温柔似水。 东岛心底渐渐清明，也慢慢止住眼泪。 黑暗消退，窗外晨光微茫，又是一个清晨。 待吃过早餐，情绪平复，东岛对方容德说:“带我一起去B市吧。” 方容德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问:“你是认真的？” 东岛点头，他笑了笑:“像我这种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经验没工作经验的大龄青年，恐怕只能去干点体力活了。听说现在服务业工资也挺高的，我去当个服务生、门童、泊车小弟什么的大概还有机会吧，要是你出门碰到我，记得多给我小费。” “瞎说什么呢，”方容德心里一软，把东岛揽在怀里，“你要是真想找工作，我帮你……” “不用你帮，B市天大地大，我能养得了自己。就是听说房租挺高的，我能先到你那里落脚吗，我可以帮忙做家务。” “子凡，”方容德被内心澎湃的幸福感淹没，声音有些颤抖，“我特别高兴。” 网上的风浪渐渐平息，东岛这个ID再不见踪影。不少忠实粉丝日复一日地等候在他的UTA直播间，期待主播再次出现，也有不少人在微博写下感人肺腑的留言，艾特他，表达自己的喜爱和支持，希望能被看到，希望东岛能回归。还有更多人，他们从来算不上粉丝，甚至不了解日前的风波，只是纯粹地喜欢着东岛的一两首作品，在网络上向旁人分享着自己听歌的心情。 很多粉丝离开了，但很多粉丝还在。东岛知道，他心怀感激与歉疚，但他无法再做回应。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东岛了。 多年来，他和这两个字紧紧联系在一起，忽然要摆脱这个身份，他不仅难过，而且迷茫。 仔细想想，这十年，他做东岛的时间，甚至比做刘子凡的时间更长。 他一边打包着行李，一边想着事情，回忆起自己以前唱歌时遇到的种种趣事轶闻，从默默无闻到小有名气，从业余爱好到以此为生，从孑然一身到真爱相伴，从演唱会的光辉耀眼到陷入泥潭被众人嘲笑鄙视。这算是一条歪路吗？大概……不算吧。 方容德交接工作费了一番功夫，半个月后，终于一切处理妥当，行李也陆续运走。临行前，刘子凡特意带他到北郊爬山。 冬日里，山上草木稀疏，刘子凡牵着方容德的手，领着他来到一处平台。 “从这里，能看到Z市的全景。” 两个人迎着冷风远眺，将日新月异的Z市尽收眼底。 “那栋楼，是你盖的？” “嗯。” “这座城市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了。”刘子凡感叹着，“等我下次回来，还能找到回父母家的路吗？” 不等方容德说话，他笑了笑，又接着说：“虽然自从我大学毕业，他们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不过我好歹是亲儿子，他们应该还是惦记我的吧。” “当然，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 刘子凡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把方容德拽到身边，借着Z市的全景拍了一张合影。 “好了，回去吧，明天早晨就走了，最后检查一下随身行李。” 再次来到B市那处熟悉的房子，刘子凡发现房屋格局稍有变化——原来是方容德特意为他装修了一间录音室。 “想唱歌的时候可以随便唱唱，”方容德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恋人看上面的K歌app，“连我这样五音不全的还能吼一首发到网上，个人娱乐而已。” 东岛伸手调了调麦克风的高度，含糊地应了一声。 “不过最近还是先忙着找工作吧，等安定下来再说。” 行李拆包，他们将林林总总的物品归置到这套房子的各个角落。两个人的东西混杂在一处，不分彼此，这里将是他们共同的家。 第54章 第54首歌 54. 找工作 说归说，刘子凡好歹有个大学文凭，并不是真的想去餐馆端盘子。他在招聘网站注册了账号，祈祷自己能尽快找个满意的工作，却没想到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刘子凡对着网页抓耳挠腮一下午，不知道该怎么填个人简历。 总不能把网红当成工作经历吧……而且他一直当个体户，没有签过经纪公司，连工作单位也没得填。 本科毕业后这么长的空窗期，要怎么跟用人单位解释呢？ 他试着投了几份简历，多数石沉大海，个别有回复的，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不到逼不得已，刘子凡还不想去做电话销售，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那份舌吐莲花的本事。 于是一周过去了，刘子凡每天闷在家里做家务发呆，除了晨跑，平时最远就是去楼下超市买点油盐酱醋，他不敢想象这种生活还要过多久。 方容德回到总部后被委以重任，甫一接手新工作，千头万绪尚未梳理分明，每天忙得四脚朝天。 这天，方容德难得不用加班，他兴冲冲进了家门，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从身后抱住了正在案台前切菜的恋人。 “子凡，我回来了~” “嗯，”刘子凡手上动作干净利落，“不然你先去洗澡？晚饭还要等一会儿。” “我来帮你一起做，难得早回来。”方容德笑嘻嘻地脱了西装，套上围裙，站到刘子凡身边，“需要我做什么？” 子凡斜着眼打量他，苦笑道：“还是算了……两个人没准比我一个人更慢。” “不抛弃不放弃啊，以后你也免不了加班，总不能让我一直等你回来做饭吧。” “你可以叫外卖……” 方容德撇撇嘴，闷头跑去收拾桌子，却瞧见餐桌上放着一张便利店招聘店员的单页，全职提供五险一金，兼职时薪18，夜班有补助。 他捻起这张薄薄的单页，扭头看了看灶台前恋人的背影，一不留神，把页边揉皱了。 方容德将餐桌收拾干净，又来到子凡身边，佯装随意地问:“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子凡言简意赅，面不改色，“你呢，新职位适应吗？” “我哪有那么没用，你以前还说觉得我挺厉害的。” 刘子凡浅浅一笑，又问:“那件事……没影响吧？” “影响，多少有点……”方容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本以为这恋情都公开了，以前那些有事没事来我眼前献殷勤的人该散了吧，结果……围过来的更多了，好烦。” “她们是以为你正在被家里逼婚，没准病急乱投医随便抓一个。” “做她们的春秋大梦吧。”方容德凑上去亲了亲子凡的脸颊，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了回去，“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刘子凡一愣，运勺的动作顿了顿:“还在找啊，怎么了？” “不怎么，吃完饭向我详细汇报一下，我帮你出出主意。” “你又不是我领导，还汇报呢……”刘子凡叹了口气，“也好，吃完饭你帮我看看。” 方容德看过刘子凡的简历，无奈地笑了笑，说:“你知道这份简历唯一的亮点在哪吗？” “哪？”刘子凡认真问。 “证件照特别帅。” 方容德拉恋人坐下来，条分缕析。 “从经验来看，你有两方面优势，一是音乐领域的知识积累，二是互联网活动的策划运营经验。别的不说，就说做个人专辑，往大了说，这就是独立运作项目，你从头到尾一手操持下来，人员怎么联络协调，工作怎么分配，时间怎么安排，预算怎么做，中间出了意外怎么处理，这些你总结出来，至少能体现你的工作能力。我觉得以你对网络的熟悉程度和这些年的经验积累，去互联网公司某个职位一点也不难。再说技能，最拿手的，音频后期不在话下吧，P图做视频虽然算不上精通，多少也会一点，还有文字能力，你自己能写歌词，也可以练习写写商业文案，这么算下来，去做个编辑，特别是音乐类相关的编辑，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方容德看着被自己说傻了的刘子凡，得意地眨眨眼睛：“我说的有道理吗？” “好像……也有点道理？” “岛哥哥，你很优秀，很厉害的。” 方容德得意忘形，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抱歉子凡，我说话没过大脑……” 刘子凡笑着摇了摇头，习惯性地伸出手揉了揉恋人的头发：“你说这三个字挺好听的，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小美。” “喂——” 方容德嚷起来，刘子凡哈哈大笑。 刘子凡仔细修改了简历，又送出若干香吻请方总帮忙审核斧正，然后打起精神，继续求职征程。 好在他虽然长期宅在网上，但并没有社交恐惧，况且以前经常主持网络歌会等活动，虽然称不上能说会道，至少思路清晰，表达有条理。再加上面试次数多了自然就积累了经验，再面对各色面试官，刘子凡扬长避短，应付自如。更别提他依赖过去在舞台表演中磨砺出的技巧，举手投足魅力尽展，有时虽未获录用，却收到面试官的私人邀约，让他哭笑不得。 最终，他加入了一家中小型互联网公司，在运营部门担任助理。 刘子凡原本有隐隐的担忧，曝光恋情的事才刚过去不久，他怕被同事认出来。然而事实证明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小小的网红，纵然出了丑闻，也根本不会被路人记住。没人知道东岛是谁，更没人会将公司里新来的帅气助理和某个已经消失的网络ID联系在一起。 适应工作让刘子凡费了一番功夫，但更让人费神的，是公司里某个同部门女同事锲而不舍的追求。 90后小妹妹自信爽朗，表白遭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愈挫愈勇，时不时给刘子凡发微信聊天。 一日，方容德正跟自己男友甜蜜亲吻，忽然听到对方手机又响起了熟悉的消息提示音，瞬间眉头紧皱。 子凡把手机铃声关了，扔到远处，勾着方容德的脖子小声催他继续，看对方停住不动，自己还主动投怀送抱，希望找回之前的节奏。 方容德却松开双臂，摆出一副要谈一谈的架势：“还是那个？” “嗯？嗯……”刘子凡不心虚，声音却有点弱。 “你不是说已经拒绝了？” “是拒绝了啊……”他睁大眼睛，有点委屈。 方容德受不了这含情脉脉的眼光，又抱住他，贴着耳朵问：“你怎么拒绝的？” “我说年龄差太多。” 方容德挑眉，他伸长胳膊把手机捞回来，打开微信看聊天记录。 “你还给她发表情？” “……讲道理，那个微笑的表情一般用来表示嘲讽啊！” “没准人家姑娘以为你是老干部画风不懂这个呢。”方容德检查一番，没看到什么出格的，又把手机扔远，“我最提防的就是这类直球选手，因为我就是这么把你追到手的。” 他耍起赖来:“以前不觉得，现在特别想把你锁在家里，哪也不让你去，只能陪我说话聊天。” 子凡抚摸着恋人的后背，有点想笑。 “我得想个办法。”方容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二天，他捧着一对戒指来到刘子凡面前，强硬地捉着对方的手指套上闪闪发亮的银白戒圈，解释说：“临时救急买了一对现成的，我跟设计师说好了，周末我们一起去店里定做。” 他举高刘子凡的手，逆着光欣赏了一阵，然后托到唇边，吻了吻那修长的手指，十分满意。 刘子凡心里有一点喜悦，但想要吐槽的欲望占了上风，那一点喜悦也就不好意思露头了，他用平淡的语气问：“另一枚呢？” 方容德一愣，然后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垂，他主动伸出手，让恋人给自己戴上戒指。光洁的金属指环擦过肌肤，在方容德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刘子凡有样学样，躬身为他添上一吻，方容德仿佛听到耳边砰地一声响，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他把两人带着戒指的手放到一起，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晒到了微博上。 “……以前，我不用美图软件，群里都嘲讽我是直男审美。”刘子凡眼看着微博已经发布出去，知道自己说晚了。 “没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俩不是直男。”方容德与恋人十指相扣，“这回算是把你拴住了，我看谁还敢撩你。” “哈哈哈，谢谢你没说是我撩别人……” “你敢！” 微博提醒不断，两个人一起靠在沙发里看评论。 “握草，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 “天啦噜，方家这是要破产了吧” “这种大路货也值得一秀？” “我岛要永远幸福哦~祝福！爱你们！” “舔舔岛哥哥又白又长的手指” “你们是怎么分出两只手谁是谁的……” “岛神：我可能傍了假金主┑(￣Д ￣)┍” “我打算明天把方氏的股票抛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照片笑死，一对儿直男审美的基佬哈哈哈哈” 方容德扭头亲了亲身边的恋人：“托你的福，我涨了不少粉。” “里面有一半儿是黑粉。”刘子凡一边说，一边对着光欣赏自己手上的戒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完结了 第55章 下一首歌 55. 下一首歌 虽然不再唱歌，刘子凡仍然保持着练声的习惯。刚开始同居的时候，他刻意不让方容德发现，总是在晨跑后或者洗澡时独自一人练习着音阶，后来日子长了，练声的时候被恋人撞见多次，他也就不再避讳，日常生活中经常习惯性地唱起来。 方容德给他准备的录音室，他偷偷摸摸用过几次。他悄悄在豆馅直播开了个新的直播间，随便取了个名字，对着来去匆匆的零星几名听众唱了一首又一首。 有人发弹幕夸主播唱得不错，问一般在什么时间直播。他想了想，打字回答说自己偶尔唱唱，没有固定时间。 趁着方容德出差，刘子凡自己在家录了一首新的翻唱。好久没做过后期手生了不少，他用下班时间仔仔细细修了几天音，终于赶在方容德回来之前完工。然而，混缩前，他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工程界面，忽然不知道做出成品之后又能怎样。 最终还是没有发布，他把这首歌存在本地硬盘，给文件夹取了个名字叫自娱自乐。 接到何泉电话的时候刘子凡十分意外，他来到B市后一度足不出户，后来又忙于新工作，并没有与何老师联系过。 “岛神，”何泉的声音热情洋溢，“我的新工作室开张了，哪天有空来坐坐？” 这一声久违的称呼让刘子凡怔了一瞬，他笑笑，温和地说：“何老师，您还是叫我子凡吧。” 何泉的工作室在城西远郊，方容德开车送刘子凡过去，进门与何泉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借口公司有事情，先一步离开了。 工作室本就位置偏僻，又是周末，没有闲杂人等。刘子凡好奇地参观一番，看到设备乐器被拾掇得井井有条，几张乐谱摊在工作台上，墙上还有日程表。 他没有凑上前细看，只是笑着问何泉：“何老师，新作品什么时候问世？” 何泉呵呵一笑：“小朋友，要懂规矩啊，有些事可不能随便说。” 刘子凡摸摸鼻子，他马上就要三十一周岁，竟然被叫小朋友，也是有趣。 “最近有写新歌吗？”何泉收拾着桌上的文件，随口问道。 刘子凡一愣：“您知道我的情况……” “什么情况？”何泉不以为然，“前两天希晨还跟我抱怨找不到你。” 刘子凡几乎没听别人叫过siant的真名，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之前希总确实若无其事地在网上联系他参加合唱，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目前的状况，也就没有回复。 “改天我去跟希总道歉。” “可别，”何泉爽朗地笑，“他就是随口一说，你跑去道歉倒显得我嘴上没把门。子凡，我觉得你心太重了，考虑那么多干嘛，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啊。” “我哪有什么才华……” 何泉认真看着他：“你不信我的眼光吗？” “我是不信您能这么情绪饱满地跟我说话，太假了，一看就是没有当说客的经验。” 何泉表情僵住，说不下去了。 “谢谢您，我再考虑考虑。” 何泉拍了拍他的肩膀：“B市文化环境比你家那边好多了，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想学什么也跟我说，我还算认识几个圈内人。有空的话欢迎多来坐坐，我知道远了点，随你方便吧。唐老师也总来。” 伏清直早就换了新艺名，但何泉还是习惯叫他唐老师。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刘子凡看时间差不多，跟何泉告别。一出门，却看见方容德正站在车旁边等候，见他出来，笑着挥了挥手。 “不是说公司有事？” “忙完了，过来接你。”方容德踩一脚油门，笑着扭过头看自己的恋人，“直接回家？还是去哪儿逛逛？好不容易一起休个周末。” 刘子凡看了他一眼：“回家吧。明晚还要去看演唱会，今天回家去，想吃什么我来做。” “好嘞！”方容德兴致很高，“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最近大有进步呢，求表扬！” 第二天晚上有刘子凡很是喜欢的某位男歌手的演唱会，方容德早早就订好了票。二人入场后一路走到VIP区，在前排落座。 刘子凡难免兴奋，他前后左右看了看，感叹道：“有钱真好。” “难道你以前看演唱会都是在山上？” 他被逗笑：“那倒不至于……” 演出开始，现场气氛热烈，方容德虽算不上这位歌手的粉丝，但也被周遭氛围煽动——坐在他身边的某位狂热粉丝功不可没。 他看着刘子凡熠熠发光的双眸，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庞，又想笑又窝心。他在心里想，原来你也是别人的粉丝，你也知道作为一个粉丝的心情吗？ 互动环节，子凡有幸被歌手选中上台合唱。方容德看着恋人带着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迈开长腿跳上舞台，接过麦克风，按照歌手的指挥，有点害羞地唱起了歌。他最熟悉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会场中，回荡在万名观众的耳畔。方容德直直望着台上的恋人，他的偶像，觉得今晚的舞台终于在自己眼中明亮起来，也温柔起来。 回去的路上，刘子凡翘着嘴角问方容德：“今天又是你安排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方容德失笑，“你自己演唱会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设置一个互动环节？” “怎么，你想上台互动啊？” 方容德想了想，自己笑起来：“还是算了，要是让我上台，我估计会控制不住自己，当场吻你。” 见恋人没回应，他又说：“虽然你无论什么时候都特别好看，但你在舞台上的时候，最帅，最好看。如果有谁被你叫上台却不想吻你，一定是这个人不够爱你。” 日子悠然而过，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公司里，刘子凡工作努力，人缘也好，趁着公司迅速发展的势头连着升职两次，开始被同事们称为子凡哥。他现在每个月回一趟家，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多少共同语言，也绝口不提方容德的事，但似乎是距离让家人之间有了更多宽容，关系不似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方容德帮他托了些人情，让他能去音乐学院蹭课。补充了一些理论知识后，刘子凡在创作时更加自信。周末，他时不时跑去工作室打扰何泉，在那里，他偶尔能碰到伏清直，有一次甚至碰到了siant和叶安安。叶安安奚落他现在完全是嫁入豪门与世隔绝的状态，东岛不跟她客气，直接问希总什么时候办婚礼。 他写了几首新歌，被唱片公司收走两首，但没有下文。 闲暇时，他会去豆馅直播的新直播间唱歌。有一次，有观众发弹幕说觉得主播声音像东岛，只唱歌几乎不说话的主播轻轻笑了笑，开口道：“我比他唱得好。”当时，方容德正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塞着耳机欣赏自己偶像的直播，听到这句，心里像忽然被推开了一扇窗，瞬间洒满了明亮温暖的日光。他小心翼翼地送了一件不轻不重的礼物，闪烁的礼物特效还没消散，只听主播喝了一口水润嗓子，然后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天，大方音乐联络刘子凡，说要在HH team的新专辑里收录他的歌。小胡在电话里掩不住惊喜：“岛……子凡哥，我就知道是你！” “胡老师，这次也请多关照。” 出于工作需要，刘子凡亲自去了一趟大方音乐与HH team团队的人开会沟通。两个男孩子已经知道了这位歌曲作者就是曾经的网络歌手东岛，是方家二少爷的恋人，不禁为以前的事心里打鼓。刘子凡看出了其他人对他的忌惮，也不方便点破，只好安安分分坐在角落里当一个小角色，态度极尽谦和，全力配合工作安排。 临走时，他对小胡表态：“胡老师，我头一次有这种机会，您和公司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如果我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也请您及时提醒我。” “子凡哥，你跟我不用见外。这首歌是黄总定下来的，你放心，没问题。”小胡一直把他送到了写字楼外，见方容德的车停在前面，连忙与刘子凡告别。 “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子凡自然地坐上车，问。 “你来帮我家挣钱，我来慰劳慰劳你，辛苦了。”方容德象征性地帮他捏了捏肩膀，又说，“你是不是要像唐自由一样取个艺名？” “我可想不出什么艺名，”他看着道路绿化带里郁郁葱葱的植物，笑了笑，“就用我的本名呗，怎么，你不喜欢？” 方容德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我已经开始考虑要买多少张CD回家收藏了！” 近日，刘子凡工作的公司推出了一款新产品，准备与某个直播平台合作搞一场宣传活动。形象喜人的前网红被一致推举担任活动主持人，连续多日为了这件事加班忙碌。 这一天，离开办公室时又是深夜，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司机师傅很健谈，从美国大选聊到B市的房价，滔滔不绝。刘子凡一开始还出于礼貌应付几句，后来越发感到疲倦，就不再搭话。师傅见乘客无意聊天，便打开广播听起了电台节目。 电波送来动听的歌声，正是HH team新专辑里刘子凡创作的那首。他内心窃喜，一边听一边偷笑着看车窗外闪过的霓虹光影。谁知到了副歌部分，司机师傅竟也兴致勃勃跟着哼唱起来。 “您真时髦，还会唱流行歌曲呢，这首歌才刚出不久。” “嗨，”师傅爽朗地说，“我哪懂这些，闺女总在家放这个，听多了就会唱了。别看年纪大，咱可不是老古董，我觉得这俩孩子唱得挺好听的。” “嗯，挺好听的。” 清爽的夜风吹乱了刘子凡的头发，他忽然感到轻松，似乎自己离那个所谓的音乐梦想更近了一点。 他已经很满意这样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之后陆续更新番外。计划中大部分是二位主角的番外，确定有一篇银茶的番外，可能有一篇emilo的番外。如果大家还有其他建议也欢迎提出来。 头一次写这么长的文，缺点很多，感谢读者不嫌弃。谢谢！ 在写作过程中积累了一些心得，希望自己以后能有所进步~ 最后，欢迎收藏作者专栏，不胜感激(づ￣3￣)づ╭?～番外见，以及，下一篇见！ 番外b> 第56章 番外 宠粉 【番外】宠粉 （故事的时间大概在两个人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 东岛知道，男朋友有两大性癖：看现场录像、叫自己“哥哥”。 有些事掰开揉碎分析起来总感觉怪怪的，但实则不难理解。方容德对他的感情里，与那些直白强烈的爱情掺杂在一处分不开的，既有粉丝对偶像的倾慕和仰望，也有弟弟对哥哥的依赖和讨好。这感情仿佛是一杯五味杂陈的鸡尾酒，再添上一捧名为征服的火焰，直烧得天昏地暗，让方二少欲罢不能。 东岛是个放得开的人，虽然难免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但总体而言他堪称坦率热辣，双人运动时大声又用力，从不扭扭捏捏。 以前，东岛直播时随便一个麦吻，演出时随便一次直视，都能让方容德四肢瘫软心花怒放。现在，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恋人躺在自己床上，方容德才知道过去那些简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他像被人下了咒术，全然忘记今夕何夕，被近在咫尺的偶像迷得找不到北。 然而，迷翻他的偶像本人，却好像很是平静自然。经常前一分钟还泪水涟涟地告饶，后一分钟就坦坦荡荡裸着上身慢悠悠走去浴室洗澡，让方容德每每反思自己的内心活动是不是太过于波涛汹涌。 某个周六，东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自己的男友仿佛还沉浸在贤者时间内，不禁笑着走过去弯腰吻了吻对方的脸颊。吻完了觉得不过瘾，他又伸出手揉了揉方容德本就在床上滚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晚上有一场歌会活动，我今天回家住。”东岛说。 “哦……”方容德有点呆呆的，他无意识地抓过东岛的手，握在自己双手之间摆弄把玩。修长的手指被水泡过，又白又软。方容德玩着玩着，色迷心窍，捏了一根手指送进自己嘴里，滑着舌尖细细地舔舐。 东岛有些招架不住：“我知道你单身很多年了，这个……来日方长，一气儿吃太多容易肾虚。” 方容德没接他的话，想了想，说：“你声音这么哑，还怎么唱，别回去了。” “唱歌主要靠气息和共鸣。”东岛解释，“再说好多人说我声音哑的时候唱歌别有味道。” 他坏笑着凑近方容德耳边，一个字一个字沉声说道：“你，觉，得，呢？” 热气喷在自己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方容德一下子瞪大眼睛，失了三魂六魄。他绷直腿，不解气地咬了咬东岛的手指，狠狠地说：“快走快走，赶紧回去，我要被你玩死了。” 东岛笑呵呵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把方容德从床上拉起来：“才几点，时间还早呢。来来，先帮我把头发吹干。” 于是，偶像悠然自得闭着眼坐在椅子上，粉丝站在他身后手持电吹风认认真真伺候偶像吹头发。吹干之后，东岛送上一发深吻以示答谢，然后哼着歌，大摇大摆回了家。 晚上方容德守在电脑前听东岛受邀参加的歌会，这是某个小社团的周年活动，请了许多歌手。东岛只唱一首，唱完就回了自己的直播间。 “在那边没唱够，回来继续。想听我唱什么？”主播喝了一口水，笑吟吟地问大家。 实时评论翻滚不停，妹子们七嘴八舌点了许多歌。方容德听到东岛那边咔嚓咔嚓打开文件夹的音效，然后伴奏响起，果然是粉丝们刚才点过的曲目。 他心疼男友的嗓子，也敲着键盘点一些没什么难度的口水歌。可不知东岛是没注意到他的ID还是不想搭理，只是一首接一首满足妹子们的要求，吼得酣畅淋漓，让一众粉丝大呼过瘾。 方容德心里十分不爽，他想送一波礼物彰显存在感，又想发评论让东岛保养嗓子早点去休息，可这两种行为似乎都比较KY，于是他强压下念头，调大了外放的音量，也跑去接了杯水喝。 端着水杯回到电脑前，直播间的狂欢似乎进展到了新阶段，不停有粉丝在评论里刷“今天岛哥哥超级宠”“太甜了我要死了”“苏苏苏苏苏”。 只听东岛说：“我一向就是这种宠粉的风格呀，对，不，对？” 方容德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今早恋人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你觉得呢”。他顿感自己心尖上被浇了醋，明明这么撩人的声音只有自己这个正牌男友才有资格听，直播间里这些一天到晚舔屏花痴的女人们算那根葱啊！ 宠什么粉，你应该是我一个人的岛哥哥！ 方容德悻悻然爬上床睡觉，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罗马花园，再跟自己的恋人在家度过黏黏糊糊的一整天。 方容德给了东岛钥匙，东岛也说过要给他自家门卡和钥匙，但不知是不是忘了，方容德一直没拿到恋人住所的出入凭证。 他蹭了其他住户的门卡进了小区，拎着刚买的早餐一路来到东岛家门口，兴冲冲摁了门铃。睡眼惺忪的东岛打着哈欠来开门，见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男朋友，愣住了。 “你这件青蛙睡衣挺……萌的。”男朋友先发制人。 东岛决定绕过这个话题：“……我还以为是收燃气费的，过来也不打个招呼。” 方容德把早餐摆上桌：“你不是一向准时起床吗？看来是昨晚太嗨了，呵呵。” “呵什么呵，”东岛从茶几托盘里拿出钥匙，递给方容德，“收好，不过以后你来之前最好告诉我一声。” 终于拿到钥匙的人眉开眼笑，他抱住满身小青蛙的东岛，蹭了蹭绵软的睡衣表面，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暖融融的。 两个人吃过早餐，东岛问方容德今天有什么安排。 方容德一愣：“没……你今天有事？要出门？那我……” 东岛伸出手指点在对方嘴唇上，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他的指尖沿着方容德的下巴一路下滑，擦过喉结，轻轻落在锁骨窝里。 “你昨晚好像不太开心，嗯？”东岛眨眨眼睛，“不应该啊。” 方容德在这么近的距离对着东岛闪亮亮的眼睛，有点不自在。他错开目光，撇撇嘴道：“你把你那些女友粉哄得要上天了，我能开心？” “你不也是我的粉丝吗？直播间礼物榜前几名都是你……的马甲。”东岛曲起手指，轻轻搔着方容德的皮肤，方容德心里簌簌发痒，挺直后背，强作镇定。 “我不光是粉丝，还是男朋友。” “好好好，今天补偿男朋友一份独家粉丝福利，要不要？”东岛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凑上前，轻柔地吻着恋人的嘴角，他动作舒徐，吻得绵密却不深入。 温暖的气息扑在方容德脸上，让他飘飘欲仙，他不禁伸出手抱紧对方，索取更多爱意。 东岛扬起下巴，在他耳边低语：“一起洗澡？” 方容德吃了一惊。他瞥一眼窗外明亮的天色，被白日宣淫的强烈羞耻感刺激得一阵颤栗。他动动嘴唇，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木木傻傻地被东岛拽来了浴室。 主场选手胳膊一弹，推开了浴室的门，然后优雅地欠欠身，眉眼一弯，提醒说：“肾亏了可不要怪我。” 温热的水流填满了二人之间的缝隙，触感代替了语言，谁都顾不上说话。东岛从方容德的额头一路吻到肩膀，然后缓缓低下身子继续向下。膝盖碰到地板前一秒，方容德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岛哥哥，不用……不用这样……”方容德看了刚才那一幕，觉得心脏都要炸了，他热切地捧着东岛的脸颊不住地亲吻，胸中的情绪满得要溢出来。 东岛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睛，心里有些甜蜜的无奈。虽然被别人捧在云端感觉良好，但难得有这种放纵的机会，何不玩得疯一点呢。 他关了花洒，扯过浴巾帮方容德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自己也草草抹了一把，紧紧牵着男友的手回到了卧室。 “给你福利又不要？”东岛用手指点点方容德的额头，眼里有微妙的笑意。 “我不舍得……”方容德急不可耐地往床头摸，他记得还有没一盒新的没用过。 东岛拍住他的手，瘪了瘪嘴，仿佛有些失望似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试试啊。”他双手握住方容德的手放在胸前，表情诚恳地征求意见：“给个机会？” 天哪！方容德虽然明知道东岛这幅楚楚动人的样子是演出来的，可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偶像用这样的表情恳求自己这种事情。 永别了，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得到默许，东岛笑逐颜开。他故作小心地用手握了握，打趣说：“好像握着麦克风一样。” 方容德：“……” 东岛手上动作了几下，然后张开嘴，一点点靠近。方容德眼睁睁看着那距离越来越近，心跳乱成一锅粥，身上其他部位仿佛都已经没了知觉，只剩那里能感受到偶像的一呼一吸。 东岛忽然停住了。 “你说，”他抬起头，笑眯眯地问方容德，“会不会喷到我的声带上，那样的话，以后我唱的每首歌，都带着你的味道。” 一瞬间，水库开启了闸门。 方容德用手遮住眼睛，沉默了好久。 “不会了……”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暗哑。 “没关系，”东岛憋着笑，“以后还有机会呢。” 第57章 番外 方二少的妄想 【番外】方二少的妄想 方容德做了个梦，在梦里，东岛变矮了。大概是一米六左右的高度，正好可以被自己揽在怀里。 变小的东岛腰身依旧有着健美迷人的线条，四肢却不像现实中这么强壮有力——不会再想尝试着以公主抱的姿势把方容德抱起来。 他搂着小只的东岛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擦着他乌黑的发丝。 小只的东岛很乖，像上次酒醉之后一样乖，但又多了几分少年样子的纯洁，安安分分，气息悠长，双手听话地放在膝盖上。方容德从茶几果盘中取来橘子，剥开之后一瓣一瓣喂他，他就顺从地吃下去，连咀嚼的声音都不漏出一丝一毫。 吃完一个橘子，他扭过头来，用一双纯洁无暇的眼睛看向方容德，问：“你不吃吗？” 然后，东岛捡了最大的一个橘子，用白皙柔软的手剥了，学着方容德刚才的动作，一瓣一瓣亲手喂到恋人的嘴里。 方容德一边吃，一边衔着橘瓣喂他，趁机吻他的嘴唇。甜蜜的汁液溢出来，东岛在方容德的示意下，伸出小巧的舌尖，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又探着身子将方容德唇边的汁水仔仔细细地舔干净。 两人面对面抱着对方，方容德的手滑进东岛的衣服，东岛害羞地缩着身子抖了一下。 “你今年几岁了？”方容德笑容友爱，像在问一个小朋友。 “30……不，马上31岁了。”小只的东岛说。 方容德不相信地哼了一声：“你骗我，你明明只有16岁。” “真的……”东岛表情里有几分着急。 方容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又长又翘的睫毛：“你30岁了还这么可爱，是天使吗？” “不是……”东岛错开眼神，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是你的天使。” “据说天使都会唱歌，你会吗？” 东岛小天使认真地点头：“我只为你一个人唱歌。” 但方容德没有让他唱歌，他把他的天使压在沙发上弄哭了。 醒来时，方容德意犹未尽。 正是午后，散漫的日光穿透乳白色的窗纱洒在卧室的木地板上，四周温暖舒适。宽大的床上只有方容德一个人，他看看时间，微微皱了皱眉。 东岛去健身房锻炼，按他平时的习惯，应该已经回来了。 方容德刚睡醒，还有些懵。对恋人未归的疑惑从他脑子里倏地飞走，他看向窗外，又想起了刚才的梦境。 太羞耻。 不应该。 他自我反省，却笑了起来。 好多好多年以前，在他发现自己的同性倾向之初，方容德确实偏好瘦小纤弱的类型。他似乎觉得，在这样的同性面前，自己可以像主宰者一般施展威严与力量。然而，那些年里发生过的暧昧不清无疾而终的感情故事，如今他早就记不分明，故事里与他演对手戏的男孩子们姓甚名谁相貌几何他也是毫无印象。 到底是什么时候转换了兴趣和偏好呢？ 东岛回来了。 可能是意外于家中的寂静，进门后，他唤了几声爱人的名字。 “容德，容德？” 方容德连忙用手掌抹了抹脸，下床走到客厅。 “在呢，阳光太暖和，刚睡醒。” “多睡会儿，你平时太累了。”东岛语调温柔，他拿出运动挎包里汗湿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今天比平时练得久？”方容德用眼神追逐着他的背影，问。 “哦对。”东岛很愉悦的样子，“健身房里新来了一个教搏击的教练，乌克兰人，以前在国内是警卫队的，得过好多奖，特别厉害。我跟他聊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去上他的课。” “搏击？” “嗯，有对抗性的运动容易调动情绪，”东岛笑了笑，“不过我也可能只是新鲜一阵子。我俩英文水平都一般，聊了半天其实也没聊多少实质内容。” “我加了他微信。”东岛把手机掏出来给方容德看，方容德接过来点开教练的头像，蹙起眉。 “有点帅，对吧？他在健身房特别受女孩子欢迎，我听说一节团课往往只有两三个男学员，其余都是妹子。教学的时候，他不好用妹子做示范，只好让男学员挨打，哈哈哈。” “你想去学就去吧。”方容德声音闷闷的。 东岛走过来抱住他，拉他坐到沙发上，取笑道：“这种醋你也吃？那我不去了，专心举铁。我觉得我可以再练练臂围，争取能把你公主抱起来。” 又是这句话！ 方容德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压着东岛的头顶。 “你干嘛……”东岛不解，他顺着方容德的力道，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方容德往前挪了挪身体，想像刚才梦中那样抱住自己的天使。 可惜这只天使太大了，坐在沙发上比他还高，坐在地板上又太低……方容德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只好放弃。 他把东岛拉回到沙发上，不知是在对恋人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好想抱着你靠在我胸口……” 东岛挑眉，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对方刚才为何有奇怪的举动。 他推了推方容德的肩膀，让他顺着沙发延伸的方向躺倒，然后自己也贴着他躺下，挪动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恰好让自己的脑袋抵住对方的下巴。 “这样？”东岛往方容德怀里蹭了蹭，突然也觉得这种姿势让人甜蜜安心，只不过…… “你下面的东西顶在我肚子上了，感觉怪怪的。”东岛描述客观事实。 方容德彻底放弃，可他随即心生一念，提议道：“晚上出去吃，我想给你买新衣服。” 他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东岛以前戴过的棒球帽，又亲手挑了几条牛仔裤、几件T恤，把恋人当商场里的人形模特一般摆弄了好一会儿，终于配出一套令自己满意的装扮。 东岛看着镜子里颇有几分学生气的自己，不禁苦笑。他已经能猜到今天要买什么新衣服了。 果然，方容德替东岛选的款式连店员都看不过眼，委婉地建议再拿其他几件衣服试穿对比。 方容德不满地看了店员一眼，东岛连忙上前打圆场，拿过自己男友选择的衣物进了试衣间。 好在东岛身材完美，容貌气质也仍然年轻，几件嫩得能掐出水的新装上身却并不显得尴尬。 方容德得意洋洋地刷卡走人，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满脸笑容。 东岛不习惯自己空手却让别人拿东西，他想帮忙，被方容德执意拒绝。 “要吃冰激凌吗？”拿着购物袋傻笑的恋人突发奇想。 东岛不忍心吐槽，只好点了点头。 他庆幸一路上没看到卖气球的小贩，否则……画美不看。 呵呵。 方容德心满意足地将吃着冰激凌的恋人收录进手机相册，他取景刁钻，以空旷宽敞的环境对比出人物的“娇小”。东岛说服自己尊重男朋友的审美，随他去了。 然而，让东岛没有想到的是，准备离开商场时，方容德往橱窗一瞥，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立刻折返，跑去店里买了一只巨大的玩偶熊。 方容德指示店员把这只一人高的庞然大物交给跟在他身后的东岛，不管东岛生无可恋的表情和想要杀人的眼神，体贴地帮他开门，柔声问他重不重。 “重。”东岛大步流星，“像不像巨人托着山？” 方容德好像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头，开心地说：“怎么会~这个玩偶衬得你特别小只，好可爱！” 东岛再不想多说一句话，他屏蔽掉路人惊愕的表情，孔武有力地随方容德走到停车场。幸亏车内空间够大，他把熊塞进后排座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不上车？”驾驶座上的人发问。 “等一下，我需要顺顺气。” “诶？这么累吗？” “……” 东岛看着远处的街灯，毫无办法地笑了笑，然后钻进车里。 “开心吗？”东岛问道。 “当然！”方容德神采飞扬。 “那就好。” 是夜，在卧室的大床上，东岛蜷着身子，靠在方容德怀里。 “你有乳糖不耐受吗？”东岛突然问。 “……没，怎么了？”方容德不明就里。 “牛奶喜欢哪个牌子？全脂、脱脂还是半脱脂？” 方容德：“……” 东岛叹气：“与其想让我变小，你不如学学希总，自己长高一点。希总又长了两厘米，他每天都喝好多牛奶。” 方容德哭笑不得:“喂喂喂，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 “你也该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东岛有些困了，他又往恋人身上蹭了蹭，“不过这样靠着你确实挺舒服的，睡了，晚安。” “晚安，我的大天使。” 方容德听着胸前恋人平稳的呼吸声，忽然想起，今天忘了买橘子。 “算了……明天再说吧。”他闭上眼，缓缓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脑洞，随便写写 第58章 番外 礼物 番外礼物 又到了刘子凡的生日。 之前他主持了一次公司的直播宣传活动，结果被网友认出，原本没多少真实观众的直播间呼啦啦来了一群围观的粉丝。作为主持人，刘子凡不得不维持了若干次秩序，勉强把主题拉回到产品宣传上。 在公司，除了部门领导，刘子凡几乎没有跟其他同事讲过之前的“工作经历”，通过这次直播，同事们终于见识了“前网红”的网络人气，还有人怀抱八卦之心去网络上搜索他之前的ID东岛，结果发现淘宝上的二手签名专辑开价几百块，不禁对自己身边的这位网红同事另眼相看。 那桩同性绯闻风波平息后，方容德使了一些手段删除了网络上的绝大多数痕迹，除非去细看论坛和微博里的八卦，否则不能轻易找到什么连贯的信息。所以，虽然ID在公司曝光，但个人隐私并未公之于众。 只有一个实习生小姑娘找上门来，某日趁着人少的时候羞答答地跑来问他：“子凡哥，你真的就是东岛？” 刘子凡轻轻点头，他以为碰到了粉丝，估摸着接下来就是表白和签名，没想到—— “那……”带着宽边眼睛，一脸宅女相的小姑娘眼中忽然迸射出光彩，“你能介绍我认识叶安安学姐吗？” 内心洋溢着久违满足感的刘子凡：“……” 满足感化成了巨大的问号，砸得他脑壳疼。 “我是叶安安学姐的直系学妹，一直特别崇拜学姐，但是学姐好像比较……高冷。我就是想认识学姐一下，不会打扰她工作的，或者您帮我带个签名，”小姑娘举起一本砖头一样的书，“签在这本《算法导论》上行吗，当年学姐在校的时候……” 小姑娘表情陶醉地讲了三分钟叶安安当年的丰功伟绩，以至于让东岛反思自己那些年压榨她的劳动力帮忙是不是耽误了伟大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他答应了实习生，不过那本书实在是太沉了，他没有收。再见到叶安安的时候，他将这桩奇闻告知老友，并且添油加醋地转述了学妹对学姐的倾慕之情。 叶安安给他一个白眼：“你告诉她，讨论技术欢迎，但是我不搞百合。” 刘子凡：“……我看人家没这个意思吧，难道你们学计算机的把那种能砸死人的砖头书当情书使？” “我都毕业多少年了，现在跑来找我的小学妹，八成是不知道从哪看了当年BBS上的同人文。” “等等，同人文？你的？” “不比‘倒茶’同人文少，我读书的时候接过好多女孩子的情书，”叶安安忽然笑了笑，“说起来，你果然是网络二线歌手，连给你写同人文的真爱粉都没几个。” “幸亏，幸亏。” “懒得说细节了，反正是学妹，加个微信随便认识一下算了。” 刘子凡忙不迭点头，他也并不想知道哪些“叶我”百合同人文的细节。当然，叶安安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了。 虽然公司里风平浪静，网络上却或多或少起了波澜。刘子凡早就退了粉丝群，但粉丝群并未解散，粉丝们知道了他现在的公司，也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公司的地址。她们仍然记得东岛曾经对有人在自家楼下蹲点表示不满，便没人去公司打扰，只是隔三差五寄点小礼物，表达一下念念不舍的心意。 但生日毕竟与平日不同，在生日当天，刘子凡收到了二十多件快递。 前台的小妹妹素来与他关系不错，别人的快递到了，她打电话让人家自己去取，刘子凡的快递到了，她常常抽空亲自送过来——这一天，她大包小包送了三趟。 “子凡哥，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她诧异地问。 “有点事，朋友送的……太麻烦你了，我做完手头的急活自己去拿吧，谢谢。”他诚恳地道谢。 结果一直忙到下班。刘子凡把大大小小的快递包裹和纸箱拢在一处，一件一件地拆包。零食、茶饮、玩偶、自制手工、饰品……都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礼物，但他的心里暖烘烘的。 到了这个年纪，没有谁会再把生日当成一件大事，但看到这么多承载着爱意的礼物，也没有谁能无动于衷。 礼物堆满了工位，他认认真真地拍了几张照片，选了效果最好的一张，用图片APP修饰了半天，发到了微博上。 东岛：“谢谢礼物，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不知道怎么能回报你们，总之，谢谢。好几位朋友送了亲亲虾条大礼包，够我吃一年。还有XX牌子的U型枕最近很流行呢，有两位朋友送了不同颜色的两个，你们是约好的吗。另外寄来胖大海的妹子，你的贺卡我看到了，谢谢。” 评论潮水一般涌来，久违的感觉让刘子凡忽然多了几分唏嘘。 生日快乐的祝福自不必说，有不少人留言让他发新歌作为回报，还有不少人调侃说岛哥哥的照片终于告别了直男审美。 刘子凡现在已经没什么偶像包袱，于是回复起了评论。 “亲亲虾条是你的最爱，忘不了。慢慢吃，吃完还给你买[心]” “会胖的……” “一对U型枕……正好可以送某人一个啊” “转送生日礼物不礼貌，我自己留着用” “岛哥哥我也写了贺卡，看到了吗？” “都看到了，谢谢，你画的Q版很可爱>_<” “生日快乐！！！什么时候能再听到你唱歌和直播/(ㄒoㄒ)/~~” “9sing上的歌都还在呢，直播就……随缘吧……” “岛哥哥生日快乐！某人今天自爆马甲你知道吗23333” “某人？小美吗[笑cry]” “岛神生日快乐~你又双叒叕被盗歌了，方总冲冠一怒不要太甜哟~” “谢谢情报，我去看看热闹” 刘子凡整日繁忙，确实没看到什么盗歌的消息，不过看了方容德的微博他马上就明白了。 上午十点，方二少发了一条微博：“@9sing音乐网，那个ID叫九寸猫须的所有歌都是盗歌，连东岛八年前的旧作都不放过，明晃晃刷数据刷上首页，你们放着不管？” 半小时后又一条：“这年头小偷都有脑残粉护着了╮(╯_╰)╭你们猫须聚聚主页二十多首歌全是盗歌，其中盗我岛十二首。八年前我岛自己一个人翻唱magnet被群嘲单身狗，现在让你们聚聚一发倒成了一人二役棒棒哒，可笑。网站要是不管，别怪我寄律师函，@9sing音乐网” 一个小时后：“……又被公司的公关部找上门了[再见]” 然而这条微博的评论里，方二少直接发了自己隐藏多年的马甲账号，并挑衅道：“但是我有小号@向我岛献上心脏，小号陪聊，来啊~” 看到这个账号，刘子凡内心闪过一个巨大的卧槽。这个账号他相当熟悉，因为该账号十分活跃，时不时在自己微博评论里发些玛丽苏感言，被其他粉丝戏称为心妹，虽然也有可爱的一面，但总体而言……很雷。 刘子凡表情碎裂了，他看看窗外，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家面对自己的枕边人——有着玛丽苏内心的枕边人。 他颤抖着点进了心妹的主页。 “不用替我操心工作，旷工一天我也饿不死，何况今天我岛过生日，我早就请好假了。想喷的发评论哈，别客气。另外，既然小号都曝了，下次再看到有人说我岛傍金主，别怪我发火。我追他这么多年容易么我[哭泣]” 按时间顺序浏览评论，最先出现的不是猫须聚聚的粉丝，而是—— “心……心妹？” “妈呀心妹！！！”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心妹竟然是方总！！！” “比起心妹是方总……心妹竟然是个男的” “瑟瑟发抖，基佬太可怕了……” “一口一个我岛，甜！” “说甜的去看看心妹以前在东岛微博下的留言……保你甜到想死” “你们不能歧视基佬啊，基佬就不能有一颗汤姆苏的心吗？我说的对不对啊心妹~~” “心妹一直很可爱啊，不就是说一些‘每天都想要岛哥哥抱着睡觉’‘岛哥哥演出辛苦了给你揉肩膀’之类的话嘛” “心疼我岛，我岛就是心太软……不然怎么能找这么个神经病，一定是为了社会安定和谐！” 然后是方容德的回复：“……就知道曝了马甲是这种结果，呵呵，你们羡慕嫉妒恨就直说，反正我苏到手了，现在想怎么抱怎么抱，想怎么揉肩膀怎么揉肩膀。不过,基佬不都是我这样风格的，也有我岛那种又英俊潇洒又温柔可爱的，我说得对不对啊~~” 刘子凡看得太阳穴直跳，他快速浏览着，尽量不去看那些让人羞耻的话。 猫须的粉丝终于杀了过来。 “还是个人妖号，方总你也很棒棒嘛” “东岛是不是要复出了，听说方家要破产，你岛这是准备卖唱还债的节奏？” “碰瓷撕盗歌，你说十二首都是东岛的，可是东岛主页上根本没有这些歌” “方总您消消气，您再仔细听听，我觉得猫须和岛神声音明显不一样啊” 方容德气不打一处来：“首先，我岛没签约9sing，他不是所有作品都发这个平台，别的平台有些歌曲打不开了，但是网址还在，网上也能找到下载资源，请听过之后再喷。” “其次，说声音不一样的，是不是聋？你告诉我哪不一样？我听东岛唱歌这么多年，你给我截一个尾音或者换气音我都能听出来是不是他的，我连他的翻唱是不是他自己做后期都能听出来，一样不一样我判断不出来？” 粉丝锲而不舍：“别的不说，magnet明显不是东岛唱的吧” 方容德：“八年前懂不懂，声线、设备、后期风格都有变化好不好” 路人插科打诨：“方总想说的不是尾音换气音吧……天天耳鬓厮磨的，什么声音都听过了对不对，嘻嘻” 方容德：“对，什么呻.吟都听过了。我岛是上天赐予的宝物，不要太羡慕我” “[哆啦A梦吃惊]” “哈哈哈哈哈哈，这错字厉害了！” “滴——学生卡” “猝不及防的一辆车[滑稽]” “根本不是错字，心妹终于能秀恩爱了怎么可能忍得住哟~” 猫须本就是是新人，没有多少粉丝，更没有几个忠粉，有人听过音频对比之后就撤了，方容德并没有享受到怼人的快感。 9sing那边的处理结果也出得很快，九寸猫须永久封号，事情就此结束。 网站联络方容德的工作人员说话很软，说明了处理结果之后还让方总转告岛神，说欢迎岛神复出，再来9sing发布作品。 “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以为我就不希望岛哥哥发新歌吗[哭泣][哭泣][哭泣]” 然后工作人员仿佛被吓到了，许久，发来一句公事公办的：“谢谢您反馈的信息，再见。” 刘子凡浏览了所有的评论，又忍不住看了看心妹以前的微博，虽然鸡皮疙瘩不断，但也有诡异的温暖涌上心头，整日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带着一大袋生日礼物下班回家。 在刘子凡的要求下，方容德从来不去接恋人下班。此时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搁在案板旁边手机忽然亮了屏，显示出恋人发来的信息：“刚上地铁，半小时后到家。” “好哒！” 因为东岛依旧在饮食方面节制，方容德考虑再三，买了一个最小的蛋糕。除此之外，桌上其他菜色都出自方容德之手，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他厨艺精进很多，已经不是当年做一碗炸酱面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的方二少了。 刘子凡进门时，看到满桌子菜，既有几分惊讶，又觉得理应如此。 方容德笑着迎上来，问：“需要我给你揉肩膀吗？” “心妹，you are so sweet~” 方容德极力拒绝心妹这个羞耻的称呼，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子凡的阴笑中接受了小美这个昵称。吃过饭，方二少拿出送给恋人的生日礼物，是一副耳机，他解释说本想买MIDI键盘的，但是太专业了他不懂，就买了这个。 刘子凡试听一番，颇为满意，于是放着满桌杯碟狼藉不管，拉起“小美”钻进浴室，来了一发浴缸Play——以此证明那句“什么呻.吟都听过了”话说得太满。 夜半，二人偎依在床上，天马行空地聊天。 “子凡，我最想送你的礼物，你知道是什么？”方容德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无邪，不等恋人回答，他便迫不及待地自己说道，“我想送你一座岛。” “……” “我得去好好勘察，选一个最美的岛，买下来送给你。” “你的念头总是跟小姑娘似的……我现在都不用这个名字了。岛，是很孤独的意象，这个名字太孤独，我早就不想用了。”子凡摸了摸他的脸颊，“在遇到你之后。” “……是吗？” “嗯！” 因为有你陪伴就不再孤独。 你是上天赐予我最珍贵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祝大家新春快乐，幸福平安~ 第59章 番外 山海相依（银茶番外，慎入） 【番外】山海相依 （银茶番外，基本没主角什么事，慎入） （排雷：银茶番外，互攻，主角酱油，新人物，长约一万字，慎入！） 关岳比李忆海大两岁，他们同期进入公司。 三年后，关岳从初级顾问升到了高级顾问，李忆海的名片已经印上了总监头衔——虽然手下团队只有十人，却是切切实实独立开展业务，年底可根据营业额按比例获得奖金。 当然，头衔归头衔，现实是，李总监每天盯着业务指标拼死拼活很憋屈，关顾问毫无压力悠悠哉哉很潇洒——而且没人敢对他的悠闲指手画脚，毕竟他一个人拉来的项目额足够完成团队任务目标的一大半。这世界上会干活的人太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有人脉资源的则凤毛麟角，不论放到哪儿都是被各个团队争抢的香饽饽。 公司内部就有许多团队挖关岳，但香饽饽哪都不去，问他为什么，他说小李老师不端架子平易近人，团队气氛好。 李忆海年资浅，但到底位列总监，公司同事要么毕恭毕敬叫他李总监，要么以英文名相称不加头衔，只有关岳大大咧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称呼自己的直属上司“小李老师”。 敬称“老师”并不算太奇怪，但在前面加一个小字，就有了别的意味——似乎带着几分亲密，又好像透出几分轻蔑。 然而当事人自己都不在乎，时间一长，其他同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又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工作日，下午6点，同事们还在埋头工作，关岳悄悄走到李忆海身边，低声说：“小李老师，没什么事情，我先回了。” 李忆海眼皮都不抬：“嗯。” “那个……”关岳欲言又止，他摸摸后脑勺，咽下想说的话，收拾东西下班了。 但他心里堵着事情，不舒服。从车库取车开出园区，挤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关岳心里愈加不舒服，好像自己眼巴巴熬了一锅肉，肉在锅里熟透了，自己却嫌烫不敢吃。于是他点开微信给李忆海发语音消息。 “那个……小李老师，有个新客户我带你去见见？明天上午行吗？” 李忆海看到消息提醒，皱了皱眉——还是语音消息，真不职业——他直接一通电话拨了回去。 “嘿嘿，小李老师……” “什么事？” “就是XX公司，央企，你知道吧，他们客服处想搞个监测类的项目，正好是咱们的业务范围，我想带你去跟那边聊一聊。”关岳小心翼翼地把握着方向盘，“那边负责人跟我认识，说明天上午……” “行，那就明天上午。” “好嘞好嘞，”关岳笑逐颜开，“那我早晨7点半去你家楼下等你，你没搬家吧。” “嗯。” “哎真不考虑搬家吗，你那边多乱啊，好多群租房，很不安全……” “认真开车，先挂了，明天见。” 第二天早晨，关岳早早来到李忆海家楼下等候，他昨天下班后一时高兴，特意去洗了车，此时，香槟色的别克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像他的心情一样闪亮。关岳为上司买了一份早点，不过他知道八成又会浪费了，因为小李老师生活无比规律，每天早晨6点前起床，洗漱吃饭读英文，365天没有一天放纵自己睡个懒觉。 勤勉上进、严肃冷淡，关岳曾经最讨厌这类刻板的人，但不知为何，这位瘦小面嫩却能每每强撑出逼人气场的年轻上司，总是让他心里簌簌发痒。 大概这就是禁欲系的魅力吧。 7点30分整，李忆海准时出现在关岳面前，他熟门熟路地坐上车，不废话寒暄，直接问起了新客户那边的需求和意向。李忆海把笔记本电脑摊开在膝盖上，随着关岳的介绍，又修改了一次昨夜准备好的PPT。 “你真是……”关岳笑了，“不用这么正式，负责人是我发小，跟我很熟的，他就是想见见你。” 李忆海眉毛一挑：“嗯？” 关岳自知失言，顿了顿：“那个……早饭吃了吗？” 李忆海收起电脑：“吃了。” 关岳觉得自己临时抓的这个话题太没有可持续发展性了，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另起话头：“我准备从家里搬出来住，正在找房子，不然我们合租吧，自己租房实在太贵了。你这边租期到什么时候？” 李忆海目视前方，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车辆，不知落在何处：“住家里多方便。” “爸妈总念叨，烦，”关岳用眼角余光观察李忆海的表情，看到小李老师映着朝霞的脸，一时有些失神，“他们嘴上说着接受现实，心里还是想不通，成天话里话外都透着让我改邪归正的意思。” “改什么邪，你犯什么事了？” “出柜了。” 李忆海的表情如同坚硬的冰面，没有一丝惊讶和意外：“哦，挺有勇气的。” “……小李老师，你就给我这么个评价？”关岳心里咆哮，你就不能联系上下文做一下阅读理解吗！ “你对奢侈品熟吗？”李忆海突然说，“下个月人力资源部的Cathy过生日，我正发愁送她什么礼物，提提建议？” “Cathy？你们关系很好？平时也没觉得……”关岳的思绪还没从刚才那个话题上拔.出.来，这又被上司拐到了别处，有些发蒙。 “我要追她。” 关岳呆住了，反应慢了一拍，差点追尾。李忆海扭头看着他，没说话，似在询问。 “没，没事，走神了，没注意路况，嘿嘿。” “那你专心开车，别聊天了。” “不用不用，你想送什么，预算多少，这个我是不懂，不过我可以去问问我姐们儿。” “也别太贵，两三万吧。” “不是……”关岳瞠目结舌，“小李老师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这消费观有问题啊，有这钱你换个地方住不好么，Cathy……漂亮是漂亮，可是我觉得……” “看不上我这种凤凰男，对吧？” “哎哎，我不是这意思……就是，起码从身高上说，女孩子一般不愿意找比自己还低的男朋友吧，”关岳咽了口唾沫，“本地姑娘心气很高的，你这么贸然出击，成不了。要是真喜欢，你得润物无声、循序渐进。” “嗯，我再想想，”李忆海的声音里依旧没什么波澜，“你有多高？” “诶？”关岳觉得这话题太跳跃了，自己有点跟不上，“一米八八……” 其实他只有185，但是出于莫名的虚荣心，话到嘴边还是给自己加了三公分。没想到，这次小李老师笑出了声，关岳还从没见过这么笑的小李老师。 “你绝对不到188。” 绝对两个字被咬得很重，重到一瞬间让关岳的脖子都红了。 关岳心虚，不再说话。李忆海也沉默下来，他偏过脸看着窗外的车流，笑容缓缓消退。 男人都好面子，这有什么可笑的？ 李忆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听到那个数字的一瞬间，许多旧事涌上心头，有一个人的影子在心里徘徊不去。 明明很难过，为什么却笑了呢？ 东岛的演唱会已经过去几个月，那件花边新闻同样也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还记得那天早晨，李忆海早早来到公司，他草草泡了一杯咖啡，准备趁着开工前这段短暂的空闲刷刷网上的演唱会现场repo。 之前他思忖再三，虽然心里放不下，但因为不想再徒增麻烦，所以没有大喇喇跑去看演出。能看看视频也足够了，他这么想着，飞快地输入关键词搜索，结果，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演唱会的场照，而是一张模糊的暗淡的角度歪斜的吻照，照片中的人他太熟悉不过，他甚至能通过这幅粗糙的图像感受到那个人的心情，热情而急切，冲动而喜悦。 李忆海手一抖，半杯咖啡洒到了裤子上。 他发邮件请了一整天假，离开公司，却不知道去哪。最后，他打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回了母校。 漫步在林荫大道上，他细细回忆往事。在这座校园的那几年是他和刘子凡最亲密的时光，可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那个人。 李忆海看着飞奔在球场上的年轻学生，忽然被巨大的悲怆淹没。最让人难过的不是旧日时光一去不返，而是即使让他从头再来，他依旧会选择现在这条路，他们注定擦肩而过，注定有缘无分。 他看到了网友对东岛的污蔑和嘲讽，忍不住想要捡起银茶的微博账号昭告世人，他想说银茶和东岛的事，从头到尾是我单恋，是我苦追，是我恬不知耻纠缠不休，东岛从未对我有过任何表态，更从未有过任何暗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要用这件事情去污蔑他指责他。 不要用我犯的错误去伤害他。 但他到底没有冲动，因为当事人已经替他做出了解释，方容德的措辞是那么理直气壮——那个银茶不过是路人甲，我才是正牌男友。 这个混蛋富二代！ 李忆海气得咬牙，你TM明明知道根本不是这样！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你凭什么给我们的关系定性！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么爱我，我又有多么爱他！ 嫉妒让他发狂，他像一只过度充气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爆炸。可正在这时，客户来电，仿佛气球一瞬间泄了气，他怔了怔，摁下通话键。 “王总您好……”只一瞬，李忆海便恢复了平素冷静专业的职业形象，他思路清晰，用清澈的声音提出可靠的解决方案，保持着恰如其分的亲密和礼貌，恭敬却不谄媚，“好，没问题，那请您明早查收邮件。” 又要加班了，李忆海挂断电话，捏着手机，望向B市灰蒙蒙的天空。他忽然体会到某种解脱感，幸而还有工作，无穷无尽的工作，让人疲惫而安心。 他早就感受到了子凡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他知道子凡与那个富二代愈走愈近，他试图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他扔掉了珍藏许久的emilo的同人志…… 直到，他唱了一首歌，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删除了刘子凡的所有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他以为结束了。他忽略掉午夜梦回时的心痛，不理睬突如其来的思念，他让自己专注于现实生活。他是个在大公司打拼的社会精英，是个需要关心房租水电的异乡人，他也快要30岁了，不该为了一段无头无尾的感情如此神伤。 然而，结果却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爱了，爱到无法自拔。 或许不是爱，是不甘心。 那件事之后，东岛这个ID消失了。微博、直播间、歌曲发布主页，那些他曾经活跃过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更新，他没有给出任何声明和解释，就这样沉默着转身离去，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美月约银茶吃饭，当年那个活泼的学生妹早已出落成妩媚优雅的职业女性，她看着银茶落寞的眼神，想问些什么却犹豫着问不出口。 还是银茶起了头：“……我是不是也该退圈了？” 美月晃晃酒杯：“你不是早就退圈了？足有两三年不接新了，今年唯一的作品就是那首歌。” “也对。”银茶笑笑，“一晃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以前你叫我银茶酱，我叫你美月酱……那时候可真年轻啊。” “现在大家也叫我美月酱好不好。”美月嗔怪，“不过我也是越来越疲了，只是因为工作不忙，又是单身狗，所以有时间给那些新人剧组卖命。” “有龙套的机会记得找我，一两句话那种，我披马甲玩玩。我也是单身狗啊……”银茶叹着气，忽然想起什么，“你说，他会不会也是换个马甲？他这么喜欢唱歌，不会就……” 不用问这个“他”是谁，美月看着银茶，眼神中全是同情。 “下周末有聚会，来不来，白鹿叔叔好久没见你，上次就问起你。”美月清清嗓子，换了话头，“还有个新人CV，特别仰慕你，小伙子长得也好，细腰长腿，皮肤白眼睛大，好多人跟他套近乎都不理，一个劲打听你的事。” 银茶笑：“还是咱俩知根知底，连白鹿叔叔都以为我喜欢肌肉硬汉。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妹子啊，穿成兔女郎的凉宫春日那种……” “诶，”美月嫌弃道，“你的口味真老土。” 饭后，两个人一起打车回去。美月租的房子在郊区，银茶要先送她，她不让，说距离太远打车太贵。她给司机报了银茶家的地址，打算从那边乘地铁回家。 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两个人先后下车，银茶要送美月去地铁站，没想到一抬头看见自家小区门口站着个熟人。 “总监晚上好。”关岳主动走过来，笑嘻嘻的，“这位美女是……您女朋友？”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美月连忙解释，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边的老友。 关岳察觉到李忆海望了自己一眼，那眼眸中反射着亮黄色的路灯光，看不出情绪。 “我同事。” “哦，您好，”美月跟关岳打了招呼，又对李忆海说，“那你就别管我了，前面就是地铁站，我认识路，byebye。” 姑娘蹬着高跟鞋走远，两个男人安静地站在小区门口目送她的背影。 “有事找我？急事？怎么不打电话？”看美月拐了弯，李忆海转身往小区里面走，关岳连忙跟上。 “真不是女朋友吗？姑娘挺漂亮的。”关岳答非所问。 “你要是没事就回家吧，明天别再迟到了。你也差不多点，别让其他同事意见太大。” “小李老师，”关岳叫住了李忆海，“我明天请假，你忘了。” “哦……忘了。” “我请了两天假，但是你后天就出差了，起码走一礼拜。我今天听别人说，有其他公司挖你，你在考虑跳槽。”关岳有些语无伦次，“我刚才跟父母吵了一架，跑出来没地方去了，让我在你这儿住一晚上，行不行？” “酒店满大街都是，”李忆海眼皮一挑，“没带钱？直接手机上网预定付款，再说你那么多哥们儿姐们儿……算了。” 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粉红纸钞塞到关岳手里：“记得还我。” 关岳哭笑不得：“……小李老师，你别这样啊，这多没意思。”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李忆海向斜上方看着，直视关岳的眼睛。 “我喜欢你。” 关岳说得太仓皇，但他敢打包票，这是他起码最近五年内说得最认真的一句话。这句话他在心里酝酿了太久，每个字都咂摸过百遍千遍——可话一出口，却似乎有几分不对味了。 李忆海觉得自己大概喝多了，他嘲弄地笑了笑，侧身让关岳随他上楼：“你说的，就一晚上。” 进门就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声，次卧的门虚掩着，灯影幢幢，依稀能从门缝看到白花花的肉体。 关岳惊诧而尴尬，小李老师平静地解释：“合租的哥们儿跑销售的，基本半个月回来一次，不好意思今天正好让你赶上了，体谅一下。” 关岳怕惊扰什么似的，低声说：“按理说应该就地满足个人需要啊，这还攒着回来搞？长期固定客户有优惠？” 李忆海瞟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女朋友。” 小李老师把关岳塞进浴室，帮他调了水温，又递给他一套旅行洗漱套装，叮嘱说：“刷牙仔细点，架子上还有漱口水。洗发水香皂沐浴露随便用，备用睡衣没有，浴巾也不够大，你洗完凑乎把下半身围上直接进主卧就行，现在这季节不冷了。” 关岳不傻，他一边洗一边纠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什么追妹子都是逗我玩的，看不出小李老师是这么开放的人啊，可我不是奔着一晚上来的，等会儿这事得说清楚……是办事之前说还是完事之后再说呢……” 洗完澡，关岳甩着头发上的水珠走进主卧，李忆海早就换好了睡衣坐在床沿上等他，手边是盒装安全套和润滑剂。小李老师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先坐，我去洗。” 他洗得很快，似乎连身上的水都没擦净就直接从浴室冲到了卧室。 关岳那点小心思还没捋顺，一不留神被小李老师扑倒在床上，脸朝下砸在枕头上。 床铺上满是小李老师的味道，这让关岳心猿意马。他拿定注意，办事要紧。于是撑着胳膊想转过身来，希望先来一波热吻营造气氛。 可惜事情完全没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小李老师死死压在他后背，抚摸着他的腰侧，让他浑身酥.痒，使不上力。然后他又感受到后背上轻柔的亲吻，柔情蜜意的，仿佛羽毛擦过心尖一般，让人不忍心打破这爱抚的节奏。 “小……小李老师，你……”关岳身体早就有了反应，他脑中警铃大作，怕再这么继续下去，自己反倒要被吃干抹净了。 虽然他并不执着于上下，但这毕竟有违他今夜前来告白的初衷。 “别说话。”李忆海的声音终于起了波澜，不再是平时那样的严肃淡定，他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刻意让音调变得温柔，安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别说话。” 事后，关岳趴在枕头上，已然忘记要跟小李老师说清自己的本意不是一夜风流。他疼得厉害，不停地倒吸凉气，用意念抵御着身后那种火辣辣的感觉。 “对不起，我出去买点药吧。”李忆海半蹲在床边。 “嘶——不用，不用，嘿嘿，”关岳忍着疼，伸手摸了摸小李老师的脸，挤出笑容，“态度倒是挺积极，技术也太差了，下次还是我来吧。” 李忆海不说话。 关岳又主动告白了一次：“我是真的喜欢你，现在已经是身体力行地喜欢你了……你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李忆海还是不说话。 “那个……”关岳讪笑，“小李老师，你这样我很尴尬啊。” “对不起。” 关岳凝视着李忆海低垂的眼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李忆海神色一动，关岳连忙解释：“很明显啦，真的很明显，以前就很明显了，刚才更是……你小心翼翼的，那么动情，又不看我的脸，也不想听我的声音……可是你技术真的太烂了，看在我牺牲这么大的份上，告诉我吧。” “……很，很可爱的人，”李忆海的嗓音有点哑，“很高，肩宽腿长，大眼睛，双眼皮，笑的时候嘴角翘起来，很帅气，也很温柔。” 关岳一边听他说，一边缓缓抚摸他的面颊，这张娃娃脸卸下了平素的冰冷，变得忧郁而生动。 “声音好听，很会唱歌……” “你声音也好听，”关岳打断了他，“没有别人这样说过吗，我觉得你的声音特别好听。” 李忆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听你这么说，这家伙确实很像我啊，可爱、帅气、温柔、大长腿，这不就是我么……既然人家都结婚了，你就别念念不忘了呗，天涯何处无芳草，眼前这棵你要不要？”关岳眨眨眼，“我唱歌也不错，公司每次组织聚会你都不参加，不然早就拜倒在我的麦克风下了。你听着，我这就来一段……” “喂，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李忆海心里忽然放松下来，“我什么时候说他结婚了？” “那就是直男？喜欢别人不喜欢你？”关岳忽然瞪大眼睛，“难道是……已经不在了？” 李忆海：“……” “不说了不说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关岳忍着疼把被子铺开，反客为主，“上来，床虽然小了点，但我的怀抱很宽阔啊，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李忆海犹豫了一瞬，上床钻进被子，闭上了眼睛。 关岳在他耳边幽幽地念叨：“折腾了一晚上也没亲到你，太亏了。小李老师，你欠我一个吻。” 热气扑到李忆海的耳后，他皱皱眉，手在被子下摸索，找到了关岳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闭嘴，睡觉。” 关岳趁势握紧了李忆海的手，不让对方抽回去。他忽然忘了疼，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感觉四周都是小李老师的气息，心里又酸又甜。 大概是太累了，他比李忆海更早沉入梦乡。 这一夜，李忆海睡得很不舒坦。他把关岳上了，虽然是对方主动送上门的，但这件事毫无疑问有违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行事准则，他不知道明天早晨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位与自己有过如此亲密关系的下属。 他被不安与歉疚炙烤着，久久不能入眠。而身边的那位下属似乎对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毫不挂心，整夜鼾声大作，睡得昏天黑地。 清晨，李忆海依旧在习惯的时间起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做了两份早餐，自己站在厨房潦草地解决掉一份，然后端着另一份进了卧室。 关岳已经醒了，见他进来，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小李老师的爱心早餐。” “还疼吗？”李忆海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你今天请假是有什么事，身体不舒服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大概……”关岳伸手摸了摸李忆海的眼眶，“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我睡觉姿势别扭的时候就会打鼾。没事，以后睡双人床就没问题了，真的。” 小李老师觉得关岳对二人关系的定位有些误会。 “没有以后了，昨晚虽然是你主动找过来，但主要还是我的错，对不起，或者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我尽量补偿你，这件事到此为止行不行。” “行。”李忆海没想到关岳会这么爽快，但关岳马上又补充道，“补偿……让我亲你一次，我去刷牙。” 关岳翻身下床，直奔卫生间。李忆海听到卧室外面的声音，似乎是关岳在和合租的朋友打招呼，说自己是来借宿的同事。 他是个容易让人亲近的人，怪不得有那么多朋友。李忆海找出了备用钥匙，准备等会儿交给关岳——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出门上班了，而关岳大概还需要卧床休息一会儿。李忆海没有与男人的经验，不太能确定对方目前的身体状况，说实话他自己昨晚也并不十分舒服，只有心里那种扭曲的满足感异常真实。他牢牢守着最后一分理智才没有在亲热的时候喊出刘子凡的名字，很多个瞬间，他都以为趴伏在身下的是与自己纠缠多年的那个人，他又喜又气，既想珍重地拥抱他，又想发泄般惩罚他，他内心郁结多年的情绪如咆哮的奔流，混杂着泥沙、冰棱，甚至朽木、垃圾，一股脑宣泄出来。 求而不得的苦涩已经让这份感情变质了，李忆海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打领带的动作顿了顿。 这时关岳走进来，他回身将卧室的门锁好，缓步走向李忆海。 关岳脸上没有之前大大咧咧的笑容，因为身材的差距，李忆海看着他走近，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压迫感。他不禁退步向后，一直退到了墙边。 关岳伸出一只胳膊，撑在李忆海耳侧，把脸凑近，说：“我来吻你了。” 漱口水清新而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李忆海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没有正经接过吻，学生时代虽然勾搭过不少女孩子，但并没有哪个深入交往过。后来便是与刘子凡绵亘多年的暧昧不清，别说接吻，两个人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李忆海心跳乱得一塌糊涂，主动权全交给关岳掌握，他感受到对方细滑的舌尖破开了自己的嘴唇，不疾不徐的舔.弄与吮吸让自己的脸颊温度骤升。 游刃有余的前奏之后是狂风骤雨般的主旋律，李忆海后悔自己把领带打得这么紧，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他双手胡乱地推搡着关岳，却毫无效果，他不知道这个昨晚轻易被自己压倒的人有这么大力气，让自己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缠绵舒缓的尾声之后，李忆海腿都软了。他瘫坐在床沿上，用手背抹着嘴唇，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小李老师，”关岳又摆出嘻嘻哈哈的样子，他蹲在李忆海身前，双手托腮，笑着问，“我的技术不错吧？” 李忆海双颊的绯红还没褪去，他侧过脸，不看关岳的眼睛。 “你穿西装的样子……太勾人了。”关岳伸手帮他整理衬衫领口，“该去上班了，路上小心。” 出门的时候，李忆海有些头痛，这架势，哪里有到此为止的样子？ 关岳请假的原因是搬家，他已经找好了新居，虽然对自己的上司抱怨了半天说房租太高，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搬了进去。 “正好我还没找到合租室友。我住次卧，主卧留给你。”关岳说得坦然，换来李忆海一个关爱智障般的眼神。 “我的小李老师，别装了，你合租那哥们儿跟我说，房东要装修房子给儿子当婚房，让你们月底搬出来。可你这个月连续出差，哪有时间找房子。” “我可以找中介。” “你不如把中介费给我，我不仅能帮你找房子，还能帮你搬家。” 人算不如天算，因为某项工作在外地耽误了半个月的李忆海回到B市的当天就必须马上搬走，他脑袋一热，答应关岳到他那里暂住。 幸亏李忆海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否则收拾行李都来不及。 别克车在楼下整装待发，关岳跑上楼帮小李老师搬箱子。 “就这些？”关岳不敢相信。 “东西太多搬家不方便，平时什么都不敢买。”李忆海看着关岳，觉得自己解释也没用，“你们本地人不懂。” “你经常搬家？” “大学毕业到现在，搬过六七次？忘了。” “哦……”关岳心中生出一股怜爱之情，他摸摸自己后脑勺，弯腰准备搬第一件行李。 “那个袋子里的都不要了，拿到楼下直接扔……”李忆海说。 “好重——”关岳完全没料到看上去不算大的编织袋这么有分量，“装的什么啊，这么沉。” 说着他伸手就解开了袋口，李忆海连忙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一大摞18X同人本映入眼帘，大部分是日文的，夸张的双峰、丰满的臀部、汁液横流的肉体让“不近女色”的关岳大吃一惊，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表情复杂地看向自己的上司，上司伸手推了推眼镜，道：“这个我自己去扔，你搬别的吧。” “……小李老师，性取向一定程度上是天生的，这些没用。” 李忆海清清嗓子：“关岳，你不要误会。因为这些本子不好用，所以趁搬家扔掉，好用的那部分我已经打包放进行李箱了。” 关岳低头碎碎念：“好用……不好用……” “你说什么？” “我说，”关岳抬头看着李忆海，咬牙切齿，“别让我见到那个掰弯直男、始乱终弃的人渣！虽然他跟我相像，但是我跟他绝对不是一类人！” 李忆海一愣，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噗嗤一声笑出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脑补太多了。” 住到一起后不久，小李老师便跳槽了。关岳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下手及时，恐怕就要与小李老师失之交臂——在相对亲密的关系中，大部分时候，距离不能产生美，只能产生误会与隔阂，时间一长，便只有疏远与陌生。 两个人的合租生活和谐安宁。李忆海厨艺不错，只要有空便自己做饭吃，让关岳也慢慢习惯了回家吃饭，不再频繁与朋友聚餐。而关岳乐于享受生活，将出租房布置得格调不凡，也多少让生活刻板的小李老师享受到富有情调的私人时间。 李忆海没有再提找房子搬走的事，关岳自然也全当不知道。小李老师加班忙碌的时候，他送上一杯清茶，然后安安静静绝不打扰，小李老师空闲下来，他便偶尔搭话闲聊，讲笑话逗乐，或者拉他一起用家庭影院看场老电影。 以前他想尽办法凑近乎，现在住在同一屋檐下，关岳深知要把握好彼此的距离，给对方留出空间。 两个人只是合租室友，却也把平淡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日，李忆海下班回家，发现茶几上放了一捧勿忘我，紫色的花束在幽微的灯光下显得缱绻多情，他不禁走上前细细端详。 “你回来了，”关岳从卧室走出来，“今天跟朋友去看望病人，买花的时候想起你说过喜欢勿忘我，回家路上就带了一束，喜欢吗？” “……嗯，谢谢。” 李忆海有些恍惚，他想不起自己何时对关岳说过喜欢勿忘我。 其实喜欢勿忘我的不是他李忆海，而是那个满脑子浪漫音符的刘子凡。 当年，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才喜欢。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断了消息的人是不是依旧青睐这无香的紫色花朵——毕竟已经三十多岁，该没有那么多的少年幻梦了吧。 李忆海看向关岳，这个送花给自己的人正闲适地靠在门边浅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他忽然被这温馨的气氛击中了。 以前的喜欢或许是因为子凡，现在的心动又是因为谁呢？ 过去的一切人事造就了现在的我们，因为有了这些过往，我才成为我，此刻才成为此刻。 感恩过往，珍惜此刻。 “小李老师，我能吻你吗？” “让我来吻你。” 李忆海不得不承认，关岳的技术比他好。但这种事应该是熟能生巧的，他才不会甘心躺平。 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关岳问李忆海喜欢什么车。 “你好像说过喜欢迈巴赫？先不说价钱，风格跟你也太不搭了。” “嗯，确实不搭，以前那是随口忽悠你的。” “小李老师，你可真坏。”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男性低沉的笑声回荡在静谧的室内，旖旎的气氛中平添了几分疏放的气质。 “我还是觉得你声音好听，下次试试打电话做.爱吧。” “……” 四季更迭，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李忆海没想到，偌大的B市，他能与子凡偶遇在街头。 这一天正是周末，他难得有空与关岳出来闲逛，路过一间花店，关岳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送一束勿忘我给他。 关岳进去买花，李忆海在门口等待，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忆海。” 他错愕地缓缓转身，早已被他埋藏在心底的人出现在面前，脸上依旧是记忆中的和煦笑容。 “李先生，好久不见。”方容德站在子凡身边，礼貌地打着招呼。 “子凡、方先生，好久不见。”李忆海浅笑着上前一步，“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们。” “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很忙？”刘子凡的问候大方坦荡，就像在与老友寒暄，关切又不过分亲昵，“不过你还有空出来逛街，应该是……” “小李老师！”这时关岳抱着花从店里出来，看到李忆海正在与两个陌生人交谈，颇为意外。 “这位是？”方容德问。 “我是李总以前的下属，现在……” “我的朋友。”李忆海简略地回答，又向关岳介绍，“这二位也是我的朋友。” 关岳连忙上前与方容德和刘子凡握手，笑着说：“看来大家都是朋友，找个地方喝一杯聊聊天？” 刘子凡看着李忆海，略感安慰地笑了笑，他很自然地牵了方容德的手，说：“我们还有点事，今天恐怕没时间，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李忆海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也还有事，今天真是不巧了。” 刘子凡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口：“……忆海，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再见子凡，还有方先生，再见。我们先走了。” 李忆海面不改色，他接过关岳手中的花束，转身离去。关岳觉得奇怪，他向两位新朋友点头致歉，然后几步追上李忆海，低下头似在询问什么。 刘子凡拉着方容德走向相反的方向，没走出十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关岳探寻的目光。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刘子凡转回头，与方容德继续之前的话题。 “明天是第一次去你家，说真的我有点紧张，你刚才说你爸喜欢什么来着？” 方容德握着他的手：“紧张什么，都是一家人。” “你现在倒这么说了，上个月回我家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淡定。” 他们缓步走在B市熙熙攘攘的街头，隐没在人群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一次性发完这篇银茶番外（有额外设定和时间线BUG，随便看看吧=_=提示 ：美月、白鹿书生、迈巴赫、爱好ACG是正文中提到过的），暂时想写的就都写完了。相信能看到这里的也没几位读者了，谢谢你们的支持和信任。就要给这篇标上完结，还真有点舍不得2333 当然不排除后面再写新番外的可能，比如小天使在评论中提到的东岛新歌，到时候写出来再添加章节吧~ 这篇银茶应该是挺治愈的，为何我写的时候脑海中一直浮现的诗句是“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都是关岳这个名字的锅！ 新文开了个文案，网红系列第二篇《女装编程直播间》，技术大神捡走外卖小哥的故事，其实有关直播的内容不多，女装也不多，外卖相关的内容可能比较多_(:з」∠)_，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